作者:蒜香竹笋
“对啊,宰相府萧府。”忆春说完,又热情道,“别看咱们小姐看上去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其实对我们都很好的。
“你来咱们相府当差,伺候小姐很轻松的。只要把小姐伺候好了,干活仔细认真点,工钱多又舒坦。”
那女子勉强拉开嘴角笑了笑,声音细弱:“真是前生修来的福气,找人求救找到了相府的嫡小姐。”
“那是!你那什么小商小贩的老爷,谅他也不敢跟我们小姐较劲!”忆春说得很是自信。
这时,书夏在一旁收拾衣裳,开口问着:“我们还没问过呢,你叫什么?”
那女子答着:“绯萤,我叫绯萤。”
“绯萤。”书夏重复一遍,走过去,把她手里的衣裳放到浴桶边,“你等下就换这身干净衣裳吧,小姐的性子是那样,看不得有脏污,你以后注意些。”
绯萤立马点头,应着:“我知道的,以后当差一定注意。”
宰相府的嫡四小姐,脾气大点要求多点也很正常。
“行了,让她洗吧。忆春,我们出去候着。”书夏说完,率先往外走去。
忆春跟在她身后,出门前提醒一句:“你动作快些,小姐不喜欢等人。”
绯萤笑着应下,脸上的腼腆笑容一直保持到忆春关上门。
屋门关上的那个瞬间,她脸上的笑也一扫而空,直接起身,轻手轻脚的从浴桶里出来,擦干身子,换上了旁边的衣裳。
那身衣裳是提前备着给店小二穿的,样式简单,但干净整洁。
绯萤换好衣裳,听着屋外忆春的说笑声,嗤笑一声,绾起头发插上珠钗。
废话真多,耽误时间。
要不是门外还有两个护卫守着,人多怕事情闹大,她早就解决了那两个丫鬟,直接离开了。
想着,绯萤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框。
正当她翻上窗户准备离开时,只听院墙外传来一阵沉滞的脚步声,沿着院墙蔓延,停在离墙最近的位置。
被包围的感觉瞬间袭上心间。
听门外忆春的说笑声还未间断,绯萤抬手摸着发间的珠钗,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走到门边,整理笑容,拉开了门。
“我收拾好了,带我去见小姐吧。”
——
二楼茶室。
见忆春和书夏还将人带了回来,萧扶光显然有些错愕。
人居然没跑?
“你方才不是说要去给七弟买陈记铺子的糕点吗?去吧,给我也带两盒山药糕和枣泥糕。”
萧望舒说完,又念叨着:“母亲每次让你出门多带两个护卫你也不听,带两个小厮就到处跑,让李塔和李钧跟着你吧。”
“姐姐,我是男子,哪里就那么娇气了?”萧扶光起身,赶在萧望舒开口前连忙应着,“行了,姐姐可少念叨两句,我带上他们就是了。”
萧望舒这才没说话,目送他出门。
他们走后,她才把目光转向绯萤,上下打量一番,语气淡淡的提醒着:“别把你那商贾家的小妾做派带到相府,相府的丫鬟是不兴戴珠玉宝器的。”
绯萤立马跪下,答着:“小姐教训的是,奴婢谨记,进相府后绝不再犯。”
听着这话,萧望舒没说什么,转头朝忆春和书夏吩咐:“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问她。”
“是。”忆春和书夏躬身退下,为萧望舒关上茶室的门。
茶室里瞬间走得空荡荡的,只剩下萧望舒、绯萤、还有一个阮富鑫。
香炉里燃着的檀木香料缓缓飘出白烟,闻着凝神静心。
“你先去旁边核对账册,对完再来禀报。”萧望舒抬手指了指茶室角落。
“是。”阮富鑫喝完他面前茶杯里剩下的茶,然后捧着账册起身,坐到萧望舒刚才指的角落里去。
跪在地上的绯萤顺势朝萧望舒那边挪动了点,给阮富鑫让路。
萧望舒这时才认真看向绯萤,问她:“名字。”
“回小姐,奴婢名叫绯萤。”绯萤跪在地上回答,用手轻轻揉了揉腿,一副身虚体弱的样子。
但萧望舒丝毫没有要让她起身的意思,喝了杯茶之后,继续询问:“你准备什么时候把你儿子接回来?”
绯萤神色有些恍惚,迟疑了一瞬,随后答着:“今夜,趁搜查的那些奴仆休息,奴婢就接上儿子一起去相府。”
“那你的卖身契呢,是还在那商人手上,还是已经去府衙销了乐籍,恢复平民之身了?”萧望舒问得仔细。
见绯萤没有立刻答话,她又问着:“奴籍和乐籍都是签了卖身契,任由打杀的。你连自己的卖身契都不知道在哪,让我如何救你?
“到时我的奴婢被一商贾随便打杀了,我还动他不得,岂不是折了我的颜面?”
古有五籍,第一等便是萧望舒这样的贵籍,只有世家大族方有此籍。
第二等便是良籍,即是平民百姓。
第三等商籍,为商人专有。
至于第四等第五等,便是奴籍和乐籍。前者为奴,后者为伎,都是可以任由主人打杀的。
这种打杀,在这个时代也是合乎律法的。
绯萤皱紧眉头,使劲闭上眼,然后睁开,答着:“奴婢的乐籍已经销、销了……”
“这样啊?”萧望舒反问一句,勾唇轻笑,幽幽道——
“我还以为你没有户籍呢。”
049:宁缺毋滥(3)
听到这话,绯萤那沉重的脑袋仿佛被人刺了一下,瞬间清醒许多,猛地抬起头看向萧望舒。
看到萧望舒脸上的笑容,她已经下意识地伸手拔下了发间的珠钗。
但还不等她站起来,她整个人就浑身无力的栽在地上,再怎么挣扎也没能爬起来。
香炉里飘出的白烟缭绕上升,萦绕在茶室。
阮富鑫扶着墙起身,使劲摇了摇脑袋,匆忙走到桌边浇灭了香炉里燃着的香料,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灌下去。
喝完,他眼前清明许多,又给萧望舒倒了杯茶。
萧望舒脸上笑意依旧,端起手边的茶杯,亲眼看着绯萤不甘又恐惧地合上了眼。
“京师的香就是不一样,这劲真大。”阮富鑫感叹一句。
他们做生意的时候,难保不会遇到些事,毕竟谁能知道每张人皮下藏着的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不管是为了害人还是自保,身上多揣些东西总没错。
“咚咚——”
踩着点似的,一阵敲门声传来。
门外的人沉声道:“大堂有批木板被虫蛀了,草民来请萧小姐下楼瞧瞧。”
听到这话,萧望舒嘴角上扬,朝外问着:“陈将军这是转行做木匠了吗?”
她话音刚落,门外的人立刻推开了茶室的门。
站在门口那位一身便服的九尺壮汉,不是陈褚还能是谁?
陈褚开门后,闻着扑面而来的香,下意识地往后避开。
直到阮富鑫给他倒了杯茶,他喝完后才迈步进屋,先是扫视了一下屋里的情况,然后抱拳弯腰:“末将见过四小姐。”
陆序阳随后进门,也恭声道:“末将见过四小姐。”
两人朝萧望舒行完礼,立刻吩咐四名士兵进来,把地上晕厥的绯萤绑好带下去。
阮富鑫提着壶,给后面的将士都倒了杯茶。
萧扶光从旁边走了进来,走到萧望舒身边,看着被拖下去的绯萤,道:“真是太冒险了,姐姐你没事就好。”
萧望舒神色有些凝重:“其实我有事。”
在萧扶光他们紧张不已的注视下,萧望舒继续问着:“有点饿了,让你买的山药糕和枣泥糕呢?”
到了未时末刻,下午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她就需要一点膳食养胃。这样,哪怕她晚膳有时候不太想吃,吃少一点,或者忘了吃也没太大关系。
只要第二天早上及时起床补充早膳,她就不会因为胃酸分泌过多导致伤胃。
萧望舒说得无比正经,但萧扶光一颗心都已经吓得快要跳出胸膛了,老大一个白眼朝着萧望舒翻过去。
“这个时候了,姐姐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明明出门前他们都商议好了,他是去找将士来稳定局面的,不是真的去买糕点的。
萧望舒脸上满是真诚,“我真的没开玩笑。”
她现在很认真,比刚才和这个什么绯萤拉扯的时候还要认真。
萧扶光被她气得不行。
这时,陈褚绷紧一张脸,一板一眼地开口说着:“末将,买了。”
萧望舒略有些诧异,抬起头看向他。
萧扶光也不太相信,问了一句:“陈将军,你买什么了?”
陈褚继续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山药糕。”
萧望舒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她竟然在这位铁面将军的脸上,看出了一丝丝的扭捏。
见陆序阳也看了过来,陈褚勉强把话拉长,解释了两句——
“在相府陪小公子训练时,四小姐常给末将带些吃食。末将早上路过糕点铺子,就买了两盒,原本想请小公子代为转送,聊表谢意。”
他知道她这个时辰要吃点东西,因为她每次去跑马场看他们训练时,这个时辰一定在吃,还会分给他们吃。
而且他看过了,她每次带到跑马场上的点心都是些药膳,滋气养胃的。
他觉得这位四小姐可能是有些什么病痛在身上,只是相爷夫人和小公子不知道罢了。
陈褚这话说得,倒是让一旁的陆序阳有些不好意思。
人到中年的陆序阳抬起手挠了挠后脑勺,笑得脸上的络腮胡子也跟着一起扭动,道:“是末将疏忽了,末将也吃了不少四小姐的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