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天的柳叶
一听属下禀报,顺天府尹快步走了出去,对着贺清宵与孙岩拱手:“贺大人,孙公公。”
孙岩清清喉咙:“今上口谕,传田大人进宫觐见。”
贺清宵则问:“朱姑娘可在?今上传她进宫面圣。”
“在,在。”顺天府尹亲自领着二人去了配房。
朱晓玥坐在角落里,一见贺清宵几人进来,忙站了起来,一副紧张模样。
贺清宵深深看朱晓玥一眼。
这便是寇姑娘提到的朱姑娘了。
“是朱姑娘吗?”
朱晓玥屈了屈膝:“民女正是。”
确定了身份,一行人赶往皇城。朱晓玥是民女,经历了一番严格检查后,才允许踏入宫门。
乾清宫中,兴元帝一言不发,气氛十分低沉,直到朱晓玥被带进来。
“民女朱晓玥,见过陛下。”朱晓玥跪下,深深埋头。
“抬头。”一道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朱晓玥双手按着地面,冰凉的金砖能映出她苍白的面庞,也加重了她的紧张。
怎么可能不紧张呢,她要见的可是天子啊!
可是她不能紧张,她要为惨死的父老乡亲们伸冤!
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一声声绝望的惨叫,一路上的艰难险阻太多太多的画面从朱晓玥脑海中闪过,她终于鼓足勇气抬起了头。
她不敢直视天颜,虽然抬着头,眼帘却规规矩矩垂着。
兴元帝则把跪在地上的少女瞧得清清楚楚。
短暂的沉默后,兴元帝开口:“你就是状告庆王和户部左侍郎的朱姑娘?”
“是民女状告庆王与户部左侍郎。”朱晓玥虽控制不住声音颤抖,口齿却很清晰。
“你且仔细道来。”
“民女的父亲是太平镇的乡绅”真的说起来,朱晓玥反而忘了紧张。
从地动后乡亲们缺衣少食的艰难,说到朱员外去县上催赈灾物资,而答应向上反映的官吏却莫名身亡
朱晓玥一双充血的眼睛盯着庆王:“我爹怀疑赈灾钦差与当地官员勾结贪墨赈灾款,冒死去拦庆王车驾。庆王答应我爹会派人去查,让我爹先回镇上等待,谁知两日后我们等来的不是救命的物资,而是冰冷的屠刀。”
一行泪缓缓淌下,滑过唇角,朱晓玥用力咬了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
这痛却不及心痛万一。
“你是皇子啊,这大夏都是你家的,太平镇的父老乡亲都是你的子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啊?”朱晓玥喊出令她痛苦无比的疑问。
在寇姑娘的宅子住下的那几日,紧绷的弦得到放松,她终于有时间思考了。可是越想越痛苦,她甚至会想,如果她和镇子上那些女孩儿一样没有读书就好了,或许就不会想这些,或是能读更多书,能让她想个明白。
少女声嘶力竭的质问在大殿中回荡。
兴元帝张张嘴,却发现胸中如堵了石头,缓了缓才道:“朕会派人去定北调查,倘若你所言属实,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谢陛下,陛下万岁!”朱晓玥以额贴地,无声痛哭。
兴元帝视线扫过众人,刚要开口,就见贺清宵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事报。”
“说。”
贺清宵微微垂目:“两日前锦麟卫抓捕一名形迹可疑的年轻男子,经过审问,他自称是北泉县主簿之子”
第225章 叛逃
一听贺清宵奏报的事,庆王眼神恨不得能杀人。
他就知道,贺清宵一直与他过不去!
兴元帝听完,皱眉问:“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有第一时间来报?”
“微臣怕那人胡言乱语,让陛下因虚假之事烦忧。审问后臣便派出锦麟卫前往定北调查,想着等有结果再报陛下。”
兴元帝脸一沉:“自作主张!”
“臣万死。”贺清宵单膝跪下请罪。
他报出的抓捕年轻人的日期与实际上有不小出入,对兴元帝来说要好接受得多。不然若让兴元帝知道多日前就有这事,就真要被问罪了。
兴元帝表达过不满,也没心思训斥贺清宵,冷着脸道:“此人如今在北镇抚司?”
“是。”
“带他来见朕。”
又是令人难熬的等待,年轻人被带到兴元帝面前。
“小民卫长青,见过陛下。”
兴元帝不悦扫贺清宵一眼:“还用了刑?”
“手下鲁莽,一开始怀疑此人是宵小,用了些手段”
锦麟卫能独立缉捕审讯本就是帝王赋予的权力,兴元帝这么问了一句,注意力就全放在了卫长青身上。
卫长青如朱晓玥那样,说起定北的事:“北泉县离受灾最重的北安县很近,受灾也很严重。幸运的是不少地方屋舍倒塌虽多,人却大多无事,可不知为何明明好几个县都得到了赈灾物资,北泉这边却迟迟不见动静”
贺清宵再次听卫长青讲起这些,结合从定北传来的最新消息,如何不明白那些贪官的伎俩。
赈灾款物是有数的,若是花在北泉县这种屋舍差不多全倒了,人却大多没事的地方,既要给他们重建房屋,又要供他们吃穿保暖,还能捞几个钱。而用在受灾轻的地方,便可花最少的钱,办最漂亮的事,得最大的名。
那几把万民伞是真的,贪墨灾银也是真的。
这些人为了遮掩真相不惜屠戮百姓,还在平城等地赢得了百姓爱戴,再没有如此讽刺荒唐之事。
兴元帝听完,冷冷看向裴侍郎:“裴佐,你还有何话可说?”
以额贴地的裴侍郎一动不动。
“裴佐——”兴元帝声音更冷了。
离裴侍郎比较近的户部尚书有些着急,忍不住伸出脚轻轻踢了踢以示提醒,谁知刚刚碰上,就见裴侍郎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可怜户部尚书一把年纪,被这变故惊得猛抽一口气,胡须都飞了起来。
大太监孙岩过去检查一番。
“陛下,裴侍郎昏过去了。”
众臣互相看看。
这是吓昏了?
“传太医,把他弄醒!”兴元帝冷酷道。
等着太医来的时候,兴元帝面无表情看向庆王。
庆王痛哭流涕:“父皇,儿子真的没有下令屠杀太平镇百姓啊!”
兴元帝眼里满是失望与厌恶:“到现在,你还嘴硬?”
“儿子真没有!儿子可以发誓!”
看着庆王慌张举起一只手,朱晓玥想到就在不久前她在顺天府尹面前发的毒誓,只觉讽刺又痛快。
“发誓?你以为这是市井小民吵架赌咒?”兴元帝见庆王如此,更怒了。
庆王吓得不敢吭声了。
这时太医提着药箱进来了,不敢东张西望,更不敢胡乱猜测,行过礼后低头给裴侍郎针灸。
裴侍郎很快长出一口气,睁开眼睛。
他是躺着的,入目是华丽繁复的云龙藻井,提醒着他这是什么地方。
裴侍郎慌忙坐起,翻身跪好请罪:“臣万死!”
兴元帝冷笑:“你确实万死!”
“陛下,这二人所言,臣真的不知情啊!”
死鸭子嘴硬在旁观时会觉得可笑,放到自己身上却是求生的本能。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快步走进来,对大太监孙岩低语几句。
孙岩身为兴元帝最信任的大太监之一,沉得住气是无疑的,这一刻脸色却刷地惨白,往内走时甚至踉跄了一下。
兴元帝看在眼里,凝重了表情:“发生了什么事?”
“陛下,京营副统领赵飞帆紧急求见。”
城外有军营驻扎,称为京营,军中将领等闲不会进城。
兴元帝一听京营来人,又在这敏感的时候,心登时一沉:“传他进来!”
很快一名身材高大的武将走进来,单膝跪倒在地:“臣赵飞帆参见陛下。”
“赵副统领此时进宫什么事?”
赵副统领垂目拱手:“就在刚刚,伍统领率亲兵三千突然离开军营往北而去。臣觉得不对,派兵去追,并前来禀报陛下。”
将领无故率兵离营,这是反叛无疑了。
京营统领伍延亭竟然造反了!
这个消息如巨雷,震得殿中众人呆若木鸡。
而庆王还在目瞪口呆时,跪着的裴侍郎身体一歪,又昏了过去。
兴元帝在听到京营副统领赵飞帆求见就有了不详的预感,真听到伍延亭反了,怒火腾地就窜起来,而裴侍郎的反应更让这怒火到了顶点。
他箭步走过去,劈手夺过太医再次拿出来的银针,往裴侍郎人中上狠狠一扎。
嗷一声惨叫,裴侍郎清醒过来,也惊醒了目瞪口呆的众臣。
“陛,陛下恕罪啊——”裴侍郎趴在地上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