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天的柳叶
“能不好吃么,一笼蟹黄包一两银。”棋待诏说着这话,明明不用他掏钱,也感到肉疼。
这是吃蟹黄包吗?这是吃银子啊!
“四位兄长喜欢吃,等会儿一人带两笼走。”辛柚浅浅喝了半杯酒,眉目舒展,唇角含笑。
西厅四位待诏虽然在常人眼里有些古怪,辛柚却觉得相处起来很轻松。
“这怎么好意思呢。”
四人推辞,等离开丰味楼时在辛柚的坚持下每人手里还是提了两笼蟹黄包。
第二天上衙,“蟹黄包”就成了西厅四人热议的话题。
“我家小子吃蟹黄包都吃哭了。是我这当爹的无能啊,要不是辛待诏,这辈子都没能耐让犬子吃上丰味楼的蟹黄包。”画待诏感叹着。
词待诏见东厅有人过来,故意抬高声音:“画兄你这话不对。是你和辛待诏交好,令郎才吃上了一两银子一笼的蟹黄包,那令郎还是靠你这当爹的才吃上的嘛。”
路过的东厅待诏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多少?一两银一笼?
等他进到东厅,就迫不及待说了。
东厅中一片安静,好一会儿一人站起来:“咳,我出去走走。”
什么骨气不骨气的,谢掌院还专门给辛待诏腾出一间屋办公呢,难道谢掌院也没骨气?
昨日廷杖的阴云还没散去,辛柚本就是人们关注的中心,这么一来,她昨日宴请画待诏几人的事很快就在翰林院悄悄传开了。
一时间,往待诏厅这边来逛的人骤然增加。
这些人倒不是真想怎么样,好比哪里发生了新鲜事,或是有人捡了一块金砖,明知道过去也不可能再捡一块,还是会去溜达一圈。
秋阳温暖,办公房窗户大开,书桌上宣纸铺展,身穿绿袍的少女认真写着什么。
“各位不要扰了辛待诏清净,辛待诏在写书呢。”词待诏小声道。
“写书?辛待诏写什么书?”
“那就不知道了,辛待诏今日才动笔。”
“应该是《西游》那样的话本故事吧?”
“不是。”
“你怎么知道不是——”说这话的人反应过来后,猛然住口。
辛柚走过来,神色认真:“我受先母教诲良多,近来打算把先母的一些想法整理成册,刊印传播。”
先母?辛待诏的母亲不就是先皇后!
这位翰林侍书好奇心大起:“听闻辛待诏救下三皇子殿下的秘技就是先皇后娘娘所教,辛待诏是要把这些写出来吗?”
其他人激动了。
传说辛皇后懂得许多新奇之事,真要是著书刊印出来,定要拜读。
词待诏听着,却想劝一劝。
辛皇后不在了,那可是辛待诏傍身的本事,怎么能写出来随便给人看呢?
“不是那些。”辛柚摇头否定,“是关于经世济民的一些主张。”
经世济民?
一些人听了这话没了兴趣,更多人的眼神却有了变化。
“我继续去整理思路了。”辛柚客气说一声,转身回屋。
饵现在撒下去了,大鱼小鱼闻到味儿还需要一段时间。不知道到时候会引来什么样的鱼呢?
如此几日,独占一室的少女写写停停,写废的纸团成团,桌上、地上丢了不少。
这日辛柚推门进来,状似随意一扫,眸光闪了闪。
丢在屏风边的纸团少了一个。
她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不紧不慢磨起墨来。
等到下衙,画待诏代表四人来问:“辛待诏今日有事吗?若是没事,我们几个请你喝茶。”
连吃了人家好几顿,虽然请不起丰味楼,总要回请一次。
“今日我要去一趟书局。”
“是青松书局吗?”词待诏凑过来问。
如他这种有才华但写不来八股的人,对话本游记这些是很有好感的,而青松书局的名声就是靠话本故事打出去的。
“是。我不是在写书么,这几日构思差不多了,动笔也快。等会儿去一趟青松书局,与掌柜的说一声,《西游》第六册 发售的时候作为赠书一起。”
“白送?”画待诏震惊。
词待诏劝道:“《西游》风靡京城,甚至外地的也会托人来买,不知多少人苦等第六册。要是每本《西游》赠送一本辛待诏的书,那会耗许多银钱啊!”
“所以去和书局掌柜商量一下,看到时候赠送多少本合适。”辛柚语气微沉,“先母为奸人所害,许多主张不为人知。我身为人女,若能使先母所想被更多人了解,也算尽一份孝心了。”
实际上,她并没这个打算。
来买书看的都是读书人,而能读书识字的大多出身富贵,至少也是宽裕人家。
他们不是娘亲主张的受益者,甚至是对立方。可以说这场革新只能自上而下推动,先从民间传播并无多少帮助。
那些大字不识的穷苦百姓理解其意都困难,就算理解了,也掀不起水花来。
不过借此逼对方情急出手还是可以的,办公房中消失的纸团就证明了她的想法。
“那辛待诏去忙吧,改日再聚。”
因辛柚不在西厅了,这番话是边往外走边说的,除了西厅四人有多少人听了去,就不好说了。
辛柚出了翰林院,直奔青松书局。
这个时间书局生意不错,国子监的学生,下了衙的官吏,最常见的就是这两类人。
辛柚下了马车走向书局,被人喊住。
“寇——辛姑娘?”
声音有些耳熟,辛柚停下转身,认出喊她的少年:“孟公子。”
孟斐走过来:“真的是辛姑娘,还有些担心认错了。”
辛柚微微扬眉。
她与孟斐没什么来往,孟斐语气却不疏远,看来是与段云朗同窗好友的缘故了。
想到段云朗,辛柚顺口问:“怎么不见段二公子?”
“辛姑娘不知道?”孟斐目露诧异。
第344章 探望段云朗
“我该知道什么?”辛柚盯着孟斐的眼睛问。
少年生着一双凤眼,瞳仁漆黑,溢彩生辉。
尽管听闻这位国子监祭酒的孙儿经常考试垫底,但看这双眼睛就透着聪明劲儿。
“段兄自放假后就没来过,说是告了病假。前日我去探望,才知道是受伤了。”
“怎么受伤的?”辛柚算了一下时间,那有几日了。
孟斐神色有些古怪:“他说摔伤的。”
辛柚心头一动。
听孟斐的意思,并不信是摔伤的。
“辛姑娘有空可以去看看——”孟斐顿了一下,还是说出来,“辛姑娘与少卿府没了关系,段兄心里并不好受。”
“多谢孟公子告知,我知道了。”
孟斐笑着一指青松书局:“我正要去买书,辛姑娘来书局看看?”
“嗯。孟公子先去吧,趁天色还早我先去一趟少卿府。”
孟斐笑呵呵提醒:“辛姑娘可不要说是我说的,不然段兄要生气的。”
辛柚笑笑,返回车中:“去少卿府。”
来书局本就是做戏,让盗走废稿的人知道她要把经世济民之政广为传播才是目的,去探望段云朗实际上什么都没耽误。
途中路过店铺买了些补品,没用太长时间就到了少卿府。
“姑娘,到了。”车夫在外面提醒。
辛柚下了马车,抬头看一眼门匾,大步走了过去。
“表姑娘——”门人一见辛柚大吃一惊,话喊出口反应过来不对,吭哧着不知道如何称呼才好。
辛柚没让门人为难:“叫我辛姑娘就是。听说二公子病了,我来看他。”
“哦,哦,您稍等。”门人把辛柚请进待客小厅,向内禀报。
段少卿已经下衙回来了,听闻辛柚来了,狂奔而至。
看着静静坐着的少女,段少卿也犯了难:“见过——”
辛柚起身:“段大人叫我辛姑娘或辛待诏都行。”
“辛姑娘,里边请。”
这种挨着门房的小厅只是让登门的客人临时等候的地方,不是待客之处。
段少卿作出请的姿势,从头发丝紧张到后脚跟。
这祖宗又来干嘛!
莫非是催债?
往内走的路上,段少卿擦擦额头冒出的细密汗珠,小声道:“那四十万两马上就筹措齐了,还望辛姑娘能宽限一些时日。”
辛柚看段少卿这卑卑微微的样子,一时还有些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