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天的柳叶
“古掌柜被锦麟卫带走了?”雅心书局的东家听了伙计禀报,一张俊脸陡然沉下来。
“就刚刚被带走的,那两个锦麟卫穿着便服,进来就亮了身份带走了古掌柜。东家,咱们该怎么办啊?”
“他们有没有说原因?”
“什么都没说——”伙计脸色突然一变,压低声音,“东家,该不会是咱们做的事被查出来了吧?”
青年眼神沉沉,自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伙计不解:“可就算查出来,也不关锦麟卫的事啊。”
他们这顶多是生意场上的竞争,就算国子监那个凶案,还有顺天府和刑部审理呢。
“先等等看。”青年皱眉道。
伙计想问一句古掌柜怎么办,瞧着东家阴沉的脸色没敢多嘴。
青年选择静观其变,其实并非沉得住气,而是觉得因一个掌柜惹上锦麟卫不值当的,只要锦麟卫不来找他就行。
能在东城这个位置开这么大一家书局,短短数年风生水起,青年也是有背景的。
早年青年的父亲经营不善败了家业,青年家道中落,凭着一副好相貌成了户部一位郎中的上门女婿。别看户部郎中官职不高,又另有姻亲人脉。总之能在京城站稳脚跟的,都不简单。
“去打听着,有动静及时来报。”
古掌柜本来还强作镇定,一被带进锦麟卫专门审讯人的小黑屋,腿登时就软了。
“大,大人,小民可是遵纪守法的良民啊——”
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走进审讯室,扫一眼古掌柜:“人带来了?”
两名锦麟卫拱手:“带来了。”
男子是贺清宵手下的一名副千户,名叫闫超,算是一员干将。
“说说吧,你安排人散布恶鬼能从《画皮》中钻出来害人的谣言,致使全城人心惶惶,是何居心?”
古掌柜一听,急忙喊冤:“小民没有做这种事啊!”
闫超冷笑:“你当我们锦麟卫是吃干饭的,无缘无故把你带到这里?你不敢承认,是不是怕谋害性命的事暴露?”
这一下可把古掌柜吓到了,声音都大了起来:“苍天可鉴,小民可不敢杀人啊!”
“不敢?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闫超高鼻薄唇,本就生了一副狠厉相,再有锦麟卫身份的加持,给人的压力可想而知,“国子监门前的死者难道不是你为了祸害青松书局生意指使人杀的?”
“真的没有啊!我们两家书局虽然不对付,可都是生意场上的事,最多是说几句不好听的话,怎么会杀人呢!”
闫超眼一眯:“这么说,你是承认散布流言了?”
古掌柜嘴唇颤抖着,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
“不承认也无妨,你这样的小民能进来这里也是难得,不长长见识岂不遗憾。来人——”
眼看一人提着鞭子过来,古掌柜一点犹豫都没有就跪下了:“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招!”
闫超嘴角抽了抽。
一鞭子还没打
古掌柜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着交代:“听说国子监死了个学生,还是被开膛掏心,小民就想到了《画皮》自打青松书局发售《画皮》,我们书局生意就一落千丈,小民一时糊涂,散布了那样的流言”
“那死者呢?”
古掌柜愣了愣,吓得脸色发白:“大人明鉴,那死人和小民毫无关系!小民只是个掌柜的,犯不着做这种事啊!”
“犯不着?这么说,你们东家——”
古掌柜疯狂摆手:“不不不,我们东家也绝对不会杀人”
“先打两鞭子再说。”闫超冲手下抬抬下巴。
一鞭子抽下去,古掌柜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第二鞭子下去,就闻到了一股骚味。
闫超:“”
随着他抬手,行刑的锦麟卫停下来。
古掌柜涕泪交加,狼狈求饶:“大人,国子监的死者真的与我们书局无关啊,您就饶了小民吧,小民再也不敢乱说了”
闫超屏着呼吸走了出去,向刚回来的贺清宵禀报。
“大人,雅心书局的古掌柜已经承认是他们书局散布的流言,但对杀人一事坚决否认。以卑职多年审讯经验来看不似撒谎,国子监门口的死者,凶手应另有其人。”
“把他送到顺天府去。”
“是。”
因涉及到国子监,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负责此案的不光是顺天府,还有刑部,便连大理寺也开始过问。如今确认死者并非国子监的人,卡在死者身份上尚无进展。而不知道死者身份,想找出凶手就更难了。
顺天府尹本就焦头烂额,一听居然还有古掌柜这种搅混水的,当即就把人关进了大牢。
贺清宵趁势提出去看一下尸体。
顺天府尹刚承了锦麟卫的情,对于这么一个小小要求自然不好拒绝。
贺清宵带着北镇抚司的仵作去了存放尸体之处,仔仔细细检查了尸体。
北镇抚司的仵作经验老道,检查后除了原先仵作记录在案的描述,还留意到一点异常。
“大人,死者膝盖处发黑发硬,应是长期摩擦所致”
贺清宵听了,陷入了思索。
第114章 进展
贺清宵习惯用刀,因而虎口有茧。什么样的人膝盖会发黑发硬呢?
午作继续说着推断:“死者肌肤粗糙,指间似是有长期洗不掉的污渍,看起来不大像读书人”
贺清宵心念一动,想到了一种可能。
“辛苦了,先出去吧。”
停放尸体之处本就在半地下,再加上这个桉子闹得大,为防止尸体腐败放置了冰块,整个房间冷如冰窟,体质弱的待久了可受不住。
外面凉风习习,阳光清透,一扫停尸房的阴冷。
贺清宵大步走出去,回到衙门安排下去:“去查一下各处乞儿,看有没有与死者年纪身高相彷突然失踪的。”
死者年龄不算大,如果只是寻常做体力活的,膝盖处不大会出现这种情况。便是为奴者,面对主人也只需要作揖就够了,下跪那是犯了错求饶时才有的。膝盖长期摩擦的有一类人,便是跪地乞讨的乞儿。
在京城,那些能安稳乞讨的乞儿都是有组织的,也就是所谓丐帮。京城大大小小的丐帮有十来个,早早划分好势力范围,若有越界的乞儿,那可讨不了好。
京城乞儿虽不少,但有势力划分就好办了。锦麟卫找上各个丐帮的头领,这些头领再把任务安排下去,不过两日就摸清了自己地盘上突然失踪的乞儿名单。
贺清宵仔细看过名单,重点圈画了五人,这五个乞儿有两个就在东城。
当然,除了这五人,名单上还有不少,如乞儿这类生活在最底层的人悄无声息失踪或死去太常见了。考虑到时间紧张,人力有限,先从这五个最有可能的乞儿身上查起。
运气不错,锦麟卫带着认识失踪乞儿的乞丐去认尸,其中一个乞丐认了出来。
“是二狗!”
经过了解,二狗是东城失踪的两个乞儿中的一人。
那乞儿主要在燕子胡同外的墙根处乞讨。常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个老乞丐和一个小乞儿。
在一名乞儿的带领下,贺清宵见到了老乞丐。
老乞丐病了有些日子了,此时躺在桥洞下的一层稻草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照顾老乞丐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乞儿,二人是祖孙。
见贺清宵过来,小乞儿一脸戒备,如突然被闯了领地的一头小兽。
贺清宵半蹲下来,语气温和问老乞丐:“老人家,方便说话吗?”
老乞丐浑浊的眼睛微微睁大,疑惑看向领路的乞儿。
乞儿忙道:“这位是锦麟卫的大人,找你来了解事情的,你可要好好回答大人的话。”
听到乞儿的话,老乞丐不由有些紧张,小乞儿更是受惊般童孔一缩。
贺清宵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小乞儿的反应有些不寻常。
“您说——”老乞丐艰难开口。
贺清宵吩咐跟来的手下:“喂老人家几口水润润喉咙。”
手下解下挂在腰间的水壶,拔开塞子喂了老乞丐几口。
水还是温的,老乞丐许久没喝过热乎的了,几口温水下肚居然恢复了几分精神。
贺清宵见状便问起来:“有个叫二狗的人,是不是和你们在一条街上乞讨?”
老乞丐点点头。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老乞丐摇摇头,声音沙哑苍老:“小人病了半个月了,一直躺在这里,生病前还看到他的。”
贺清宵看向小乞儿。
小乞儿浑身紧绷,不自觉咬着唇:“我,我没留意——”
领路的乞儿瞪小乞儿一眼:“谷子,你爷爷病了,你不是天天去讨食吗,怎么会没留意?”
见叫谷子的小乞儿更紧张了,贺清宵从荷包中摸出一把铜板,递给领路的乞儿:“去买一些好消化的软糕,你和谷子爷爷都填填肚子。”
领路的乞儿抓着铜钱欢欢喜喜跑了。
谷子听到软糕,不由吞了吞口水。
贺清宵示意手下看好老乞丐,手指向不远处:“谷子,我们去那里说。”
谷子犹豫了一下,到底不敢抗拒,随着贺清宵到了不远处的柳树下。
已经是秋末了,柳叶如枯蝶被风卷着吹走,不再繁茂的柳树显出几分萧瑟。
“谷子,你知道二狗失踪的吧?”
贺清宵的开门见山令谷子脸色大变:“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想跑,又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