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晏灯
百里息自幼被前任大祭司冯南音收为入室弟子,冯南音算尽人间命数,为人古怪刻薄,自不会给他些许温情。
他又因乱|伦而出生,百里家也不是他的归处。
于是孑然一身,知道人各有命,冷眼旁观,直到殷芜缠上他。
若他早些庇护殷芜,她应该会少吃些苦头吧。
一张湿乎乎的小脸忽然贴在了他的脖子上,鼻间都是甜腻腻的梨花香,殷芜声音闷闷的:“蝉蝉是不是很烦人,到处给息表哥惹麻烦……”
“麻烦来找你,非你之过。”日后,那些麻烦他都会挡住。
“以后我还能来临渊宫吗?”她声音犹豫,顿了顿,补充道,“我害怕。”
“若怕便来。”
“真的吗?”殷芜抬头,芙蓉面上一片潮红。
看着这样的殷芜,百里息心底忽然生出一股邪肆戾气,想要作弄她,“假的。”
少女本来面带春色,忽听了这话便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听明白时,杏眼便红得不行,“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索性双臂缠住他的脖子,哭嚷着:“我难受!蝉蝉难受!”
她上身本就只穿一件亵衣,百里息只觉额角突突直跳,他想将殷芜从自己身上扯下去,却不小心碰了某处柔软,殷芜身体僵住,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百里息恶从心起,今日又被殷芜闹得内心烦躁,伸手掐住了她的纤细滑腻的腰肢,唇角勾了勾,“我就是故意的。”
腰间那只微冷的手存在感太强,殷芜惊讶得气都忘了喘,她犹豫着要不要趁此机会再进一步,却看见百里息凤目中一闪而过的乖戾。
殷芜知道百里息现在已烦躁至极,于是放弃了继续纠缠的想法。
百里息松了手,将解毒丸递送至她唇边,命令道:“吞下去。”
殷芜张嘴含|住解毒丸,在他指尖留下口津的濡湿感。
百里息面色冷了几分,收回手,去查看殷芜的脚踝。
伤处微微透着粉色,百里息倒了些药酒在手上,搓热之后按压在脚踝的肌肤上。
虽然他尽量搓热,手掌的温度却还是偏凉,殷芜的身体很热,被他这样触碰便有些瑟缩。
纤细洁白的足落如大掌中,异常蛊惑。
百里息力道不算大,却也不小,殷芜疼得哼了两声,百里息便抬头睥她,警告道:“不许出声。”
殷芜只能强忍,但百里息却似故意作弄她,揉捏脚踝的力道时轻时重,几次殷芜都疼得哼哼,最后只得咬着指节强忍。
她萎顿在书案上,泪水涟涟,春色无边,看得百里息心烦,他扯下自己的鹤氅扔在殷芜头顶。
“穿上。”
处理完脚踝的伤,殷芜被送回灵鹤宫,她沐浴更衣后坐在床榻上,脚踝那伤虽然消了肿,却还是隐隐有些疼。
她忍不住想起临渊宫那位。虽然她会为大祭司解开极乐蛊,可这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交易,他可从来没认过。
大祭司那样孤傲矜贵的人,若有一日知道自己被骗……会不会想要掐死她?
殷芜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觉得太细易折,又觉得后脊发凉,她“呜”了一声,抱紧了被子,有点害怕。
*
原本第三的宦莹莹成为魁首,百里芷心里憋了一口气,连带着也恨死了殷芜。
她本想借着花朝节抬抬自己的身价,攀上霍家的婚事,没成想被宦莹莹压了一头。
霍家虽未出过神教长老和护法,却势力极大,是旻国潜龙卫的创建者,只听百里息的号令。
当家人霍霆尚未娶亲,百里芷虽是嫡女,却出自百里家二房,家中父兄并未担任要职,所以便求百里崈帮她得到花朝节的魁首,让她在京中有些名声,借以说亲。
若能攀上霍家,自然好处多多,百里崈自是愿意,只是没想到最后宦莹莹成了魁首。
百里芷咽不下这口气,只能又来求百里崈。
她在外间站了半日,传话的婢女才终于引她入内。
百里崈年轻发疯病时,人从高处摔下来,摔断了腿,从此再也站不起来。此时他侧躺在罗汉床上,枕着自己年轻小妾的腿。
百里芷上前见礼,恭敬非常:“芷儿拜见大伯。”
百里崈盘弄着手中的珠串,叹了口气道:“今日花朝节的事我知道了,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说是魁首,也不过是名声好听写,霍家的事我会再寻门路,你只管安心等着便好。”
百里崈没有女儿,若想和霍家结亲,百里芷便是最好的人选。
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芷儿让大伯失望了,”百里芷垂着头,随即又道,“只是那宦莹莹实在让人气恼,自从得了魁首,便趾高气昂,听说宦家也想和霍家结亲……”
“她兄长宦凌不过是个小小护法,想和霍家结亲还不够格。”百里崈就着小妾的手吃了一丸丹药,舒了一口气,“和霍家结亲的事我会同大祭司说,必会让你如意。”
百里芷心中虽有疑虑,却不敢发问,只是依旧对错失魁首而愤愤,“都怪殷……圣女那日从中作梗,分明是没把百里家放在眼里。”
她存了故意挑拨的心思,把火往殷芜身上引。
室内静默了一会儿,百里芷心中有些不安,正要开口,便听见百里崈冷哼一声:“不过一个傀儡,她的生死只在股掌之间。”
百里崈如今没有动她,不过是还没准备好,神教确实已不需要圣女了,殷氏血脉应该被锁在方寸宅院之内,一个一个地生孩子,永生永世成为百里家的奴隶,倾尽所有侍奉百里家。
百里芷听了这话却觉得失望,眼中闪过一抹恶毒的光——既然大伯不准备给她出气,便只能靠自己了。
*
临渊宫后殿,白玉浴池中,百里息已经泡了半个时辰,胸腹之间的燥热却分毫未减。
他的五官线条偏冷硬,此时头发披散,浑身冷湿,忍受着欲念的侵蚀。
恹恹仰头,百里息极慢地“啧”了一声。
“可真能祸害人。”
他抬头看向天上弦月,闭上了眼,准备再泡一个时辰。
谁知眼前却浮现出一片柔白和妃色。
他都没正眼看过,眼前的景象却异常清楚。
唇瓣触碰指腹的触感柔软湿润。
他猛地睁开眼,低头看先自己的食指,那里的口津水渍已经不见了,可触感似乎……不曾消失。
呼吸忽然急促,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却放下了手。
“哗啦”一声,人沉进水中。
山泉水冰凉刺骨,却浇不灭心中的燥意。
许久,百里息才再次起身,月光之下,玉面墨发,是不染俗欲的仙人。
手指上的触感依旧。
他忍不住低头去看那根手指,脑中浮现殷芜潸然欲泣的脸,娇娇弱弱,惹人怜惜。
闭了闭眼,喉结再次滚动了一下,他将那根手指伸至唇边,含|住了。
第20章 玉蝉
殷芜的脚伤虽不严重,但也需静养几日。
郁宵那里依旧时常让他出去采买东西,给他联络京城黎族机会。
平安被殷芜养了一段日子,吃得好睡得好,体型肉眼可见地长大了不少,殷芜被它扑了几次,再不敢和它疯闹。
这日殷芜正看郁宵新买回的话本,茜霜便急急入殿低声道:“圣女,昨夜屏兰塔忽然起了火,人们发现时,那火势已经无法扑救,屏兰塔烧了一整夜,到今早塔身都已烧没了。”
屏兰塔是供奉神明的地方,于百姓来说是不可亵渎的圣地,如今被烧毁,是会动摇民心的……
只是屏兰塔平日守卫森严,绝不会轻易失火,除非是有人故意纵火。
*
屏兰塔的残址外,上千百姓正不吃不喝地祈福祷告,他们认为是神明震怒降下天火,殷芜作为神教圣女,便成为了风口浪尖上的人,不得不去戒塔祈福斋戒。
邬池垂眼站在殿内,恭敬道:“明日属下会来接圣女入戒塔,戒塔内一切均已安排妥当,请圣女放心。”
殷芜心中早有准备,却还是作出担忧之态,送走邬池后,便去做了一碟白玉糕,傍晚时提着食盒去了临渊宫,路上脚疼歇了两次,到竹林外时天色已暗。
穿过竹林后更觉得伤处酸疼,便坐在宫门外的台阶上揉着伤处,等不适稍减便准备起身,谁知竟起了一阵风,竹林发出“沙沙”声响,天色已黑。
殷芜呼吸滞了滞,身体也有些僵硬,只想赶快去有光亮的地方,身后的门却忽然开了。
她回头,就看见门内那一身祭司白袍之人,玉面如仙。
“大……大祭司。”殷芜怔忪唤了一声。
百里息垂眼看她,眸子漆黑一片。
“有事?”他问,声音沉哑。
“明日要去戒塔,殷芜心中不安,害怕又有人……想害我。”她示之以弱,图谋他的心软怜惜。
百里息回身往殿内走,声音淡淡:“进来。”
殷芜扶着门站起来,在犹豫要不要假装脚疼,让他来扶自己,便见他已转过脸来。殿内昏黄的灯光落在他冷白的脸上,多了一抹温度,与平日冷冰冰的样子不同,殷芜心漏跳了半拍,觉得他今日心情应该尚佳。
于是蹙着眉,声音小小的,透着点委屈:“脚踝有点疼。”
她手中拎着个食盒,穿了一身青色束腰长裙,裙摆上绣了小片小片的梨花,浅碧色的腰带,把细细的腰束得不盈一握。如瀑披散下来,柔软顺滑的墨发紧贴着身体的弧度,美得摄人心魄,偏她不自知。
百里息折返,居高临下看她半晌,竟嗤了一声: “伤既未好,何必过来。”
他看透殷芜的小伎俩,原本的柔色便消散无踪,眉眼带着凌厉傲气。
殷芜有些心虚,“现在好像……好像不太疼了。”
话本子里的小姐们,只要稍稍说句软话,略微撩拨,便让书生、将军们俯首帖耳,无有不应,如今看来分明是骗人的,大祭司他根本就是软硬不吃!
这些不入流手段根本没有用处。
百里息不接话,殷芜实在太心虚,便掀开了食盒盖子,献宝似的指着里面的白玉糕,道:“这是我做的,虽不太好看,但食材洗得极干净,是用新蒸锅做的,不沾一点荤腥,大祭司尝尝。”
百里息食素,从来不沾荤腥,殷芜知道的。
那玉色的糕整齐码放,可见是花了许多心思。
人虽蠢笨,法子也不高明,偏偏哄得人……很熨贴。
百里息没碰那碟糕,就这样垂眼看着殷芜,问:“又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