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缠春山 第69章

作者:晏灯 标签: 爽文 古代言情

  “我……我怎知她趁着我不注意忽然伤我?我猜她定是图我身上的钱财,想要谋财害命!”李二旺歪着脖子大喊。

  “她一个弱女子,拦住你们四个壮汉谋财害命?这话说出去怕是没人信。”谢晖曾为崔同铖引路,也算是熟人,他朝崔同铖行了?一礼,道,“事实已经明了?,还请崔将军还我族人公道!”

  崔同铖看向?郁岼,似想让他帮自己解围,但郁岼却垂着眼不开口?。

  其实几个小兵,又是因罪前来戍边的,杀了?也并不可?惜,只是战前因这样?的事而杀麾下之?兵,若处置不好,极易引起哗变。

  见崔同铖不肯下令责罚,殷芜正要开口?,余光却见一抹白色人影从自己身旁经过。

  来人一身银甲,玉面绝嗜禁欲,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淡淡看向?厅中站着的几个人,目光落在殷芜身上时忽然阴沉下去。

  殷芜察觉到他的目光,才想起自己的披风给了?郑真儿,现在她披着的是谢晖的袄,但她只当没这回事,也不和百里息对视。

  “怎么回事?”百里息凌厉的目光看向?被绑缚的几人,话却是在问崔同铖。

  崔同铖正欲回话,那李二旺又哭喊起来:“小人冤枉啊!明明是她们两个娼妇合起伙来谋财害命!如今还要小人吃这样?的冤枉官司!”

  厅中站着的只有两个女子,一个是郑真儿,一个是殷芜,百里息的眸子似淬了?冰,同来的潜龙卫一把卸下了?李二旺的下巴,那厮疼得满地打滚,却只能发出让人听不清的呜咽声。

  李二旺的同伙看了?这架势,心中越发害怕,各个抖若筛糠。

  崔同铖这才将事情原委说了?,百里息听罢,用冷泉一般的嗓音问:“可?有人证。”

  “民女便是人证。”一道微冷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看去,便见殷芜上前一步,她鬓发微散,身上披着件男子的玄色袄袍,柔弱却坚定。

第70章

  殷芜站出来, 声音柔却稳:“今日我去城东买棉布棉线,出来时听见巷子里有人求救,走过去便看见他们四个在欺辱真儿, 真儿奋力反抗便被打得满身是伤。”

  “就是他,”殷芜指着李二旺,继续道, “我让他们住手,他非但不停下,反而想?来抱我,说我若走就杀了真儿。”

  百里息本来脸色已经极难看,听了殷芜的话,脸色森冷得吓人。

  “大祭司和将军若不信, 便可检查他后颈上的伤口, 那伤口是他来抱我时被我扎伤的, 所用之物便是这根发?钗。”殷芜将手中的钗递给旁边一个潜龙卫,潜龙卫以?发?钗比对李二旺后颈的伤口, 确实如殷芜所说。

  即便没有殷芜的指控,这件事也清晰明了,殷芜的证言便让这件事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崔同铖面?色难看, 郁岼终于开口:“其他人先出去, 我同崔将军说几句话。”

  众人对崔同铖迟迟不肯判罪已十分不满, 本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让那几个畜生?横着出去, 却?因对郁岼的信任,还是顺从出去等。

  “蝉儿你也出去。”

  殷芜未动,郁岼叹了口气, 便也不再赶她出去,转而对崔同铖道:“今日?之事已十分明了, 将军却?回护那几个罪犯,实在有违公?道,亦使人不能信服。”

  “他们几个自然要罚,只是那位姑娘毕竟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却?要求判他们死罪,未免罚得过重。”崔同铖亦寸步不让。

  “她只受了皮外伤,并非罪犯迷途知返,而是被我们所救,并不能因此减轻刑罚。”殷芜一张脸雪白,双目却?灼灼如火,那样子似一头怒极的小兽,非要为同伴讨回公?道。

  “战事就在眼前,凡事当以?大局为重,姑娘何必苦苦相?逼不依不饶!?”今日?几次都?是殷芜陈情,她又是郁岼的女儿,崔同铖自然生?出恼恨之意,觉得这黎族之人实在顽固不化,声音不免大了些?。

  “我若不以?大局为重,将军以?为、还会有这场审判吗?我若不以?大局为重,他们几个早已成为尸体!”殷芜胸中似被石块压着,不上不下,眼睛也有些?热,她别过脸,声音微哑,“崔将军,若今日?受辱的是你的妻子、女儿……母亲,你当如何处置那几个人?”

  崔同铖以?为殷芜只是一个目光短浅,一心想?要为郑真儿要公?道的无知女子,如今听她所言,却?知是自己短视。

  想?到当时若不是殷芜拦着,那几个犯事的士兵哪里能活着来受审,到时两方的矛盾必然激化,后果不堪设想?,思?及此处,崔同铖那铁石一般的心肠也不免生?出几分愧悔来。

  “是崔某御下不严,才出了此事,并非我不愿处置那几人,实在是怕有损军中士气。”

  “带兵打仗最重军法之严、之明、之苛,若恐损士气而包庇蠹虫为祸,才是军乱之始。”百里息凤目黑沉,声音冰冷。

  崔同铖心中虽然还是有所顾忌,但眼下已无别的选择,正要唤随从过来,谢晖却?步履匆匆入内,对郁岼道:“义父,城中族人听说了方才之事,此时都?聚集在筒楼之外讨说法。”

  崔同铖心知若不能将这些?黎族人安抚好,不必等大战开始,此时便要起了内乱,于是起身朝郁岼行?了大礼,歉道:“此番实是崔某之过,还请郁族长同我去安抚族中之人,此番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郁岼亦不推辞,被谢晖搀扶起身,道:“我同崔将军同去。”

  走至门口时,郁岼似不放心将殷芜同百里息放在一处,对她道:“你去陪陪真儿。”

  殷芜应了一声,便抬脚往外走,谁知才要出门,却?有一双手将门“哐当”一声关严了。

  那只骨节修长的手按在门扇上,重似千钧。

  “大祭司还有吩咐?”殷芜的嗓音娇柔,鼻音又有些?重,纵然已经极力表达自己的不满,却?没有丝毫威慑。

  “受伤了么。”他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气息也离得很近。

  “没有。”殷芜浑身紧绷,想?从门和他之间?脱身,肩膀却?被按住,接着一股大力将她身上的袄袍扯掉,她正要发?作,肩上却?被披了一件雪色披风。

  那披风厚重,里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殷芜有些?生?气,挣扎着想?将披风脱下,百里息却?将她的手擒住,用那披风给她裹得紧紧的。

  百里息做了进屋便想?干的事,心中那股醋意终于散去一点?。

  “大祭司这是做什么!?”殷芜回身怒瞪他,杏眼里是不满和倔强,她不知百里息又发?什么疯,那夜是她脚滑跌进了他怀里,被他说水性杨花她认错,今日?她可没招惹他!一会儿不知又要说出什么让人心冷意冷的话来。

  “你便是这样鲁莽无知?他们四个男人,你不去求救,反倒自己去救人,简直愚蠢。”他睥睨着,孤傲清绝,话却?刻薄。

  殷芜身心俱疲,不想?再回忆当时情形,也不想?再同百里息争辩什么,抬眼看着他,“殷芜确实愚蠢,不似大祭司睿智无匹,所以?大祭司还是不要同殷芜说话,免得沾染了殷芜的蠢气。”

  声音好听,话却?不好听。

  百里息想?捂住她的嘴。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女子亦然。”他一字一顿道。

  “殷芜知晓了,殷芜谢大祭司教?诲。”她敷衍着点?了点?头,动了动被扣住的手腕,“君子当知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大祭司放开殷芜,免得坏了大祭司的名声。”

  她以?为这样说百里息自然会松手,谁知他竟将她的手举至头顶,两人的身体不可避免贴得更近了些?。

  “你!”

  他凤目中似藻浮深潭,幽黑如墨,声音沙哑低沉,“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该比别人清楚。”

  银甲冷硬,紧贴着女子玲珑曼妙的曲线,似水火不容,又似水乳交融。

  殷芜觉得难堪,移开眼,冷声道:“大祭司放殷芜离开之时说过,不拘于男女小爱,要窥天见地,悟人间?大道,当初殷芜已误了大祭司,殷芜也认了错、受了罚,大祭司既放了殷芜走,前尘往事便算一笔勾销,现下这般是故意羞辱殷芜?”

  她声音虽冷,却?掩饰不住声音中的颤意,心底那不可见人的伤处再次被粗暴剖开。

  “我后悔了,当初的惩罚有些?轻了。”百里息看着她,眉眼终于柔和了些?许。

  只可惜殷芜看不见他的柔色,只觉这话锥心刺骨,本以?为是两情相?悦,到头来却?是一厢情愿,这本已让人觉得不堪,觉得懊悔,时过境迁,百里息却?又觉得当初罚她罚得不够,心中到底是多恨她?多怨沾了她这个人?

  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苍白脆弱,“大祭司既恨意难消,便取走殷芜的命吧。”

  冰凉的手握住她的颈,殷芜闭眼,竟不觉害怕,只觉解脱。

  周围寂静,殷芜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不杀你。”

  他清冷的声音似在殷芜耳边,她颈上的手也松开了,殷芜只觉自己是一只被玩弄鼓掌之上的雀鸟,心中也生?出丝丝缕缕的怒气,她低低笑了一声,“大祭司既舍不得杀,殷芜便走了。”

  说罢,她从容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抛在地上,捡起谢晖那件半旧的袄袍披上,“还是谢大哥的衣服更暖和一些?。”

  百里息琥珀色的眸子看着她,脸上冷凝。

  殷芜拢了拢微乱的头发?,笑得媚态横生?,“殷芜这样卑劣的人,大祭司若不杀便离远些?,免得成为一生?污点?——”

  殷芜话未说完,已被百里息推了出去,身后的门“哐当”一声闭紧了。

  她脸上的笑终于维持不住,险些?要哭出来。

  门内百里息以?额触门,声音近似叹息:“我身在地狱,你,需来陪我……”

  百里息回到屋内,坐在床边怔忪片刻,忽掏出腰间?的药瓶,将瓶中药粒尽数倒入口中,酸苦的味道立刻逸满了口腔,他的灵魂似抽离了肉|体,胸中那股空虚残败的况味终于淡了下去。

  *

  李二旺被当众脊杖至断气,行?刑时口中还污言秽语,大骂是郑真儿勾引他,直至后面?知道回天乏术,才吊着一口气认错求饶,但一切都?迟了。

  他的同伙见到他的惨状,各个吓破了胆,却?也免不了八十脊杖,受刑之后也各个出气多进气少。

  行?刑之前崔同铖已言明他们的罪责,军中倒是并未生?乱。

  郑真儿遭了这样一番罪,郁宵便将手中的事都?交给了谢晖,日?日?去郑家?陪着安抚,好在她本是跳脱开朗的性子,除了前几日?消沉惶恐,后来也渐渐好些?,只是两人到底没有成亲,郁宵白日?去便罢了,晚上便不好留在那里,于是郑父便回家?中去住,如此殷芜便不好继续留在郑家?,搬回了筒楼三层东面?她的屋子里。

  百里息如今也住在这楼中,殷芜若无事便不出门,便是出门也要等百里息离开后,倒是颇有一种老鼠怕猫的感觉。

  这夜殷芜正在沐浴,忽听屋顶似有异声,她心中有些?不安,今夜谢晖陪郁岼去城中巡查,好在茜霜就在隔壁,她正要起身唤人,房顶却?安静下来,殷芜以?为是野猫上了房顶,便想?着快些?洗完,肩头却?忽然爬上一条滑腻冰凉的东西,殷芜低头便看见一条吐着信子的碧绿小蛇。

  殷芜被蛇咬过,自然怕得很,她抓住浴桶稳住身形,希望那蛇自己爬走,谁知那条蛇不但没爬走,反而抬起头去嗅闻殷芜的脸。

  殷芜险些?被吓得惊叫出来,窗扇却?忽然被掀开,一道暗影闪入屋内,她这次是真要叫了,可嘴却?被死死捂住,好在她很快看清了来人是谁。

  百里息似才自睡梦中惊醒,鸦青色的寝袍松散挂在身上,头发?披散,凤目微红,若不是神色紧张,倒是一副慵懒仙人的模样。

  “蛇有毒,别动别叫。”他声线紧绷着,松开殷芜的嘴,手缓缓靠近那条油绿的小蛇,然后猛地捏住那畜牲的七寸,将它从窗口甩了出去。

  待他回身,便见少女依旧牢牢抓着桶壁,双眼紧闭,脸色亦红得不正常,他上前撩开她的发?,见那玉色的后颈上竟有一对细小的牙印。

  他抬起殷芜的脸,咬着牙问:“什么时候被咬的?”

  少女茫然睁眼,杏眸中是氤氲水汽,“我……没被咬。”

  百里息气得骂了一声“蠢”,猛地将殷芜反身按在桶壁上,俯身含住那两个红色小孔吸毒血,几口黑色的毒血被吐在地上。

  “我难受!”殷芜挣扎起来。

  百里息按住她的肩膀,哑着嗓子说了一句“难受也给我忍着”,便继续埋头吸毒血,直到吐出的血变得鲜红才停。

  他将殷芜的脸转过来,只见她神情迟滞,眼若秋水,心知蛇毒到底还是扩散了一些?,需要服用解蛇毒的药清除余毒。

  “出来,去我那里取药。”他和殷芜离得极近,鼻间?隐约能闻到那股熟稔的白梨香气,里面?似掺了几分甜腻,让人忍不住靠得再近一些?。

  殷芜呜咽了一声,仰头茫然看他。

  她似鸩酒,让饥渴难耐的人忍不住靠近。

  他那被死死压抑的欲望终于战胜了理智,猛然低头吻住殷芜的唇,她的唇软得不可思?议,让他想?掠夺,想?独占,于是他放纵心底的恶意加深了这个吻。

  殷芜起先茫然,等意识到两人在做什么,便拼命挣扎起来,溅起的水花濡湿了百里息的寝袍,他却?依旧没有放开殷芜。

  “啪!”

  百里息被打了一耳光,力道并不算大,声音却?不小。

  他终于清醒了些?,凤目中是极明显的厌倦沉郁,“若不想?死,就同我去取解毒药。”

  殷芜虽觉脑中嗡嗡作响,这句话却?听懂了,她咬着舌尖让自己清醒些?,声如呜咽:“你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