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春腰 第41章

作者:梅燃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古代言情

  太子侧妃品阶不低,也是最合适师暄妍的身份,如?若太子还?不满意,那就说明,他是真的心仪了这个小娘子。

  到时候,圣人也就借坡下驴,顺了他的心意了。

  但圣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佯装的打鸳鸯大棒,还?没打下去?,便炸出?个雷来。

  “回阿耶!”太子再?一次拱手,双眸清湛若雪,“儿臣在洛阳养病之时,与般般情?投意合,早已私定终身,般般腹中,正有儿臣的骨肉,儿臣恳请陛下赐的婚事,是儿臣要娶她为?正妃。”

  圣人差点儿掉了凳,一双老眼瞪得宛若铜铃,他非但看一眼身后的王石,得见王石也震惊地长?大了嘴巴,才确信自己没听错。

  这个一向奉公守法、自严自谨的老大,居然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诱拐小娘子,无?媒苟合,还?闹大了肚子?

  圣人扶住龙椅,堪堪稳住身形:“是真?”

  难怪,今夜这个小娘子前来,一眼都不敢抬。

  宁烟屿的眸光倒映着?太极殿上?长?明不熄的烛火,熠熠灿亮,炽烈万分。

  “阿耶如?若不信,尽可以传华叔景过来,一问便知。”

  华叔景的人品与医术,圣人自是信得过。

  结合几?点看来,那便是真的了。

  虽说,这婚前把肚子闹出?动静来,圣人心怀不喜,但想到,此子毕竟是老大的第一个孩子,少年人血气方刚,难免有一时冲动的时候,当?年他与皇后,也是未婚便先越了雷池.

  老大这是随了自己。

  圣人再?一沉吟,他起了身,来到这双小儿女面前。

  师暄妍一直垂着?眸光,直至眼底下蓦地多了一截鸡油黄龙纹袍服,上?首有淡淡的龙涎香气飘落下来,少女乌睫轻颤,缓缓抬首。

  她以为?,自己会?被问责。

  再?不济,圣人也该轻视她未婚有孕。

  但圣人只是看着?他们,语调和缓地笑言:“师家的小娘子,朕想问你一句,你是当?真钟情?于朕家的老大,与他情?投意合,想要嫁给?他么?”

  宁恪贵为?太子,这天底下,想做他太子妃的人无?数,或是看中他贵重?的身份,或是相中他继承了皇后的英俊皮囊,但这些人,究竟夹杂了几?分真心?

  圣人目前只知晓宁恪确乎是为?这个小娘子动了心思,却还?不知小娘子是否也此心如?一,心甘情?愿地嫁给?宁恪为?妻。

  氅衣下,少女垂着?衣袖,纤细若抽条花苞般的身子细细轻颤。

  圣人是不相信太子的魅力吗?

  这个问题抛得很突兀,而师暄妍已是被逼无?奈,今夜在殿上?,她总不可能真的一句话都不说,圣人都已经问到了头上?,再?装哑巴便也太不识抬举了。

  她能如?何回答?

  她只有这般回答。

  “臣女……也心系于太子殿下。”

  绵柔的嗓音,说得情?真意切,不容人疑心有假,如?甘霖降下,浸润听者的心田。

  话音刚落,在她瞧不见的地方,师暄妍身旁的男子蓦地点燃了明灿的双眸看过来,便似那春日的骄阳,灼灼生辉。

第36章

  春风拂动树梢的声音, 细细碎碎,落在开国侯府沉默的花厅之?上, 也能?激起巨大的回音。

  四下里灯具都派上了用场,一团明炽的火光里,师远道神色凝重,双目望着堂下无边夜色,久等女儿不至。

  江夫人在一旁,也心下不安。

  师远道已经斥责了她好几遍,这等要务,怎能?交给芙儿这么个尚未出阁不经人事的小娘子, 简直是荒唐。

  被丈夫骂得抬不起头来?,江夫人?后来?深想,也觉得自己确实?欠了考虑,即使被夫君责备, 也不敢有一句还嘴。

  时辰一点?点?过去,芙儿还不见回来?,江夫人?的心也一点?点?往下沉。

  滴漏声声, 时断时续。

  两扇宝木雕花缂丝坐屏前, 她靠着太师椅, 愁苦地唉声叹气。

  “我是不忍心看到般般满身是血地横在我面前, 这下胎药我再三确认了几遍,不会?有失的,般般着紧她这个孩子, 落了她胎, 她真个, 还不知?道怎么恨我们!夫君,我害怕般般恨我!”

  师远道目中迸着精光, 一眼乜斜而来?:“慈母多败儿!”

  师暄妍被养成这副德行,江家两人?也不是全无责任,一定是江拯和他的妻子韩氏,因为视师暄妍为客,看她出?身于侯府地位尊崇,便对她百依百顺、纵容溺爱,谁知?最后养出?个不孝不贞的孽障来?!

  江夫人?哀婉地擦拭着眼眶里涌出?的泪珠,点?点?头:“是我错了,我不该让芙儿去,芙儿还小,也不该看见那血淋淋的场面……”

  师远道等了半宿,也不见女儿回来?,再一想,芙儿做事虽然周全尽心,但她毕竟也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要处理这等大事,还是经验尚缺,便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师远道拍案而起,大步要往外去:“来?人?,给我备马!”

  两个长随上前阻拦:“家主!长安已经宵禁,您不可打马上街!”

  师远道斥道:“顾不得了!”

  这是关乎师家荣辱,再有,芙儿天真娇憨,那孽障却是心机深沉,纵然女儿带了几个婆子,也恐怕难是她的敌手。

  这么久不归,芙儿只怕是受了师暄妍的欺负。

  这下胎的事,是万万再耽搁不得了。

  师远道大步流星地窜入夜色,待绕过那方浮雕影壁,竹影摇摆之?间?,渗下一帘月光,照见了姗姗迟归的江晚芙一众人?。

  师远道步子一定,惊诧:“芙儿?”

  听到夫君唤女儿的声音,江夫人?也忙追了出?来?。

  两人?只见江晚芙像是丢了魂儿似的,衣裙狼狈,发丝半落,明媚的眼波被坍耷下来?的眼皮遮住了一般,只剩长睫轻轻折着弧度,微微地上翘,也不知?这是经历了什么。

  她身后那一群婆子,也个个似斗败了的公鸡,蔫头耷脑,浑身丧气。

  “这是怎么了?”江夫人?惶然变色。

  她派给江晚芙的几个婆子,都是自己身旁顶顶精明强干的得力能?手,结果看这场景,好像事情压根没办成。

  婆子杨氏一马当先地站出?来?,万分颓丧郁闷地道:“不怪我们,按理说,侯府上下这回是要翻天了。”

  何事要翻天去?江夫人?惴惴着。

  她们一行女眷走?在前,师远道停在影壁之?下,兀自哼着冷气。见识短陋的无知?妇人?,恐怕又是被那孽障虚张声势的三言两语便吓唬住了。

  回到厅堂,江晚芙仍是魂魄出?窍的模样,入了座,双臂耷拉着交叠在膝上。

  蝉鬓与芜菁左右照料着她。

  婆子杨氏与江夫人?后来?堂上,等家主到了,她方道:“家主,夫人?,奴婢们拿着打胎药去君子小筑,谁知?道,差一点?儿戕害了龙子凤孙!好险,早了一步奴婢们都怕是性命难保。”

  杨氏说起来?,仍心有余悸,抚定胸口,但撞上两双探寻的眼睛来?,一双是家主的,他只是负着手微微斜过眼线,一双是江夫人?的,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惊愕的神情。

  “什么龙子凤孙?般般肚里的孩子是……”

  杨氏拗断了夫人?的问题,揣着哆嗦个不止的手在衣袖里,闭着眼睛重重点?头:“谁能?想得到,二娘子的孩子,是太子殿下的!二娘子百般维护袒护的哪里是奸夫,就是太子!”

  这可真是二月里平地一声惊雷了,这个雷炸得响当当的,直往人?脑仁上狠狠地捶。

  江夫人?脑瓜嗡鸣,先被捶得晕了过去。

  她两眼泛出?眼白来?,人?头重脚轻,一跤正跌进江晚芙身旁的圈椅里,昏死了一半儿。

  师远道呢,不愧为侯府家主,尚且要冷静一些?,只是负向身后的双臂猛地分开?,回头看向杨氏:“无此可能?!”

  家主居然不信。

  杨氏一愣神儿,只见家主踱过来?,皱着眉头,冷沉地逼问:“莫非是那孽障,狐假虎威,上外边找了个什么不三不四的西贝货,回来?愣充太子?事情经过究竟如何,你且一五一十说来?!”

  杨氏心道那还能?有假?那殿下是抱着二娘子离开?的,出?了君子小筑就登车往宫门去了。

  再说,离宫太子及冠礼上,她又不是没见过真主。

  杨氏掀开?嘴皮,把事实?经过说来?:“我们赶到之?时,谁知?道太子殿下竟然就在二娘子的房里,两人?在窗台上亲热,被表娘子撞了个正着,初时咱们谁也不知?道那是太子,以为是二娘子又按捺不住深闺寂寞了,实?在令侯府丢人?,我们就着窗子还喝骂了几句,谁知?道太子把窗子打起来?……表娘子是最先认出?太子的人?,她都说了,那还能?有假?”

  晕乎儿了一半儿的江夫人?醒转几分,扯住身旁江晚芙的小臂,攀身来?问:“芙儿你看清楚了,果真是太子?”

  江晚芙神情低迷,被江夫人?这么一问,才咬住了樱嫩的嘴唇,把下巴往下轻凿。

  江夫人?抚着胸口,呼吸急促:“般般怎么会?识得太子?”

  杨氏跺脚:“先前咱们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抱着二娘子出?来?,亲口承认了二娘子腹中的胎儿是他的骨肉,他还说,要迎娶二娘子为太子妃呢!奴婢等人?都怀疑耳朵听错了,可一对账,是没错的,就是太子妃!”

  江夫人?这回眼白翻得更深,若说方才是晕了一半儿,这回是真的晕死了。

  人?如搁浅的死鱼似的直挺挺躺在那儿,几个婆子上来?,又掐又按,好不容易将江夫人?掐醒了。

  她站起身来?,一径扑向师远道:“都怪你!夫君,你非要打掉般般的孩子!这孩子是太子的,是皇长孙,差点?儿便铸成大错!”

  太子殿下言重千钧,他说,要迎娶般般为太子妃,必定言出?法随,日?后,师远道便是圣人?的亲家,再往后,便是国?丈!

  谁人?心里算不过这笔账来??只要婚事能?成,谁还会?在乎他们是不是未婚先孕。

  这满堂之?人?,各怀心思,各有各的算计,就是谁也不敢承认一句,她们狗眼看人?低,不留神得罪了真佛了。

  师远道的神情依旧稳如泰山:“太子,还说了什么?”

  杨氏思忖片刻,沉吟着道:“太子殿下还说了,他将带着二娘子向圣人?请旨赐婚,如果师家还认二娘子这个女儿,届时他会?亲自登门提亲,若是家主您不愿意认二娘子——”

  师远道偏过视线:“会?如何?”

  杨氏道:“要是开?国?侯府不认二娘子这个女儿,婚事照成,但太子殿下就会?绕过开?国?侯府行事,他也就与开?国?侯府丝毫不相干。还说先前,家主您薄待了二娘子,他要一件件地讨回来?……”

  杨氏的声音低了下去,越来?越弱,最后已细如游丝,被风吹得散了。

  江夫人?听着,神情怔忡,她抓住了自己丈夫的胳膊,往下缓缓一带:“夫君?”

  师远道按住夫人?的小臂,下颌高抬,义正辞严:“般般是我的嫡亲女儿,我岂会?弃她不顾,不认她。”

  圈椅上,正垂着浓睫,心思沉重,不知?所思为何的江晚芙,听到师远道的话,也蓦然间?抬眸,花厅被灯火簇拥着点?亮,师远道义形于色,说得理直气壮。

  江晚芙的朱唇微微张大,美丽的乌瞳瞬也不瞬地睁着,形同泥塑。

  看来?侯府确实?是,已经翻了天了。

  就从师暄妍被太子抱着离开?君子小筑开?始。

  看来?夫君心里挂怀着般般,没真到绝情的地步,江夫人?便也舒了一口气,幽幽叹道:“我倒想起来?,去年太子殿下称病在外休养,正是在洛阳,难道般般是那时与殿下相识?这就一切说得通了。离宫那两日?,与般般在外边相会?的人?,不是封墨,而是太子,殿下是借了羽林卫的身份与她幽会?。”

  般般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肚里早早地就揣上了龙子凤孙,她是为了袒护太子殿下,保住太子的颜面,这才几番顶撞夫君。

  经历此事,殿下是看清了般般的真心实?意,故此也顺水推舟,决意定心,迎娶般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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