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舞夜夭
她头上戴着好几根点翠金簪,手腕上也套着碧绿的镯子,一身松香色衣裙用料即为考究。
威远伯太夫人将手向衣袖中缩了缩,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水头都不如齐妈妈带的镯子。
她的衣服料子也不如齐妈妈,若非她还有诰命在,都要怀疑到底谁才是贵人了。
目送淮阳王妃乘坐软轿离开后,齐妈妈一改方才的恭敬,似笑非笑看向威远伯太夫人:
“并非王妃慢待您,而是女侯的事情最是要紧,过几日女侯回京,王妃便想着让她歇息在垂福堂。”
威远伯太夫人捏着右手腕的佛珠,面色苍白了几分:
“应该,应该的,王妃娘娘本就该好好孝顺荣宁侯,我方才是被身边黑心的奴才气到了,并非是生王妃的气。”
“哎呦,这话说的,莫不是您还敢生王妃娘娘的气?”
齐妈妈嘴一撇,“听说威远伯被关入刑部天牢,今儿太夫人来淮阳王府也是为他的事吧,若我说,您就是心太软,您不管威远伯,反而他能得到教训,不敢再乱来。
“每次威远伯出事,您都为他寻人请托,他何时能真正鼎力门庭?您能求王妃娘娘一次,两次,莫不是你们伯爵府有个风吹草动的事,你都要来求王妃?”
威远伯太夫人被一个奴才教训了,真真是憋了一肚子火发不出去。
自从姜氏离开伯爵府之后,没人再宽慰她,讨她欢心,做她的出气筒。
她开始没觉得不顺,如今却是真真想念姜氏。
……早知道姜氏敢为了云薇撇下她,同董任的婚事,她安排给三房姑娘就好了。
威远伯太夫人一路上嗯嗯啊啊敷衍映衬着,寻思等同淮阳王妃单独相处之后,再狠狠告齐妈妈一状。
“您先在松鹤阁等候,我就不陪您了,毕竟王妃娘娘交代我去收拾垂福堂,把女侯喜欢的珊瑚盆景从库房中取出,摆去垂福堂。”
“还有一些奴才也要重新训练,女侯可是不好伺候的主儿,尤其是女婢见到她都激动得什么似得,不教好规矩,我可不敢让她们在女侯面前当差。”
从进门落座后,太夫人的脸色越发阴沉。
李妈妈乖巧站在她身后,顶着脸上的巴掌印一声不吭。
她可没姜氏的本事能安抚住盛怒之下的太夫人。
此处原本是给淮阳王世子养仙鹤的地方,后来世子爷不喜欢仙鹤了,便空置下来,很少有人再来松鹤阁。
松鹤阁很是僻静,家居摆设不差,还很干净整齐,比起富贵的淮阳王府差了好几个层次。
半盏茶之后,淮阳王妃缓步进门,丫鬟婆子留在了门外。
她只身一人端坐在主位上,威远伯太夫人见她落座后,才敢坐下去。
淮阳王妃抬手阻止她开口,轻声说道:“不是我不给你留面子,你看看你做得都是什么事?
“先不说威远伯竟然牵扯进命案中,就是姜明熙……你让我如何同王爷说娶她做世子妃?原本王爷就不大同意这门亲事,是我求了半晌才稍稍松口的。
“我给她机会私下同世子相处,让他们书信往来,没让她因私会世子而落水,还被一个穷酸书生给救了。”
“同董公子的事,怎么就被太后娘娘知道了?”威远伯太夫人道:“若不是没法子,我也不会让云薇顶上去,弄得她同我生疏翻脸,搬出去了……”
淮阳王妃眸子一沉,喝了一口茶,再开口时声音越发冷漠:
“我知你是为何而来,威远伯的案子,我会帮忙疏通关系的,但是他能不能从天牢出来,我可不敢保证。”
太夫人突然起身,惊讶道:“不敢保证?您可是淮阳王妃!太后娘娘最是得意的儿媳妇,太后娘娘同皇上说一句话,皇上能不放人?”
淮阳王妃苦笑道:“在太后眼里,大皇子才是命根子!
“皇上正为立后立储的事烦心,此时太后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事去惹皇上不悦,何况太后对种地的兴致远远大于在皇上面前尽言,王爷……自从皇上登基后,他已很少在朝上说话了。”
“我能让威远伯从天牢出来也是托了母亲的人脉,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最坏的情况是他出不来,并被皇上褫夺爵位。”
威远伯太夫人备受打击,“这没了爵位,熙姐儿如何嫁给世子?王妃一定要帮我们保住爵位,这门婚事,万万不能黄。”
第三十八章 淮阳王妃的威胁
淮阳王妃缓缓低垂眼睑,盯着手腕上的白玉小猪手串。
这是母亲在她八岁生日时送的手串,小猪是母亲一刀一刀雕刻的,代表她的生肖。
这些年,她拥有再多的贵重首饰,也不曾将这串手串摘下片刻。
往往遇见难处,她仿佛能从手串中得到力量,迎难而上。
她不愿,也不能给母亲丢脸。
毕竟母亲是唯一的女侯爷,敢把太后娘娘骂到失声痛哭,还能被老太后亲自送出宫的荣宁侯。
“若单单只是人命官司,事还好办一些,无需惊动王爷,可是我听说,威远伯牵扯进永平粮库的案子……”
“他这么蠢?!皇上同三少斗法的事也是能掺和的?昨儿三少入宫都被皇上罚跪了,这事背后又有惦记着杨公的朝臣推波助澜,一旦皇上忍不住脾气,下令严惩,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威远伯太夫人面上已无人色,声音颤抖:“这么严重?难道连你不能为他脱罪?他是万万不敢同杨公有牵扯的。
“您是知道的,老伯爷还在时,杨公同杨少主就看不起老伯爷。
“老伯爷一直是跟着皇上的,对皇上忠心耿根,整个姜家心上只刻着皇上的名儿。”
为保住儿子,她不惜说真话了,威远伯的爵位不是因为战功功劳,而是拍对了皇上的马屁,以及有淮阳王妃帮忙。
“老伯爷虽然才华平庸了一点,但是他眼光极好,跟对了人,我瞧着如今的威远伯没能继承老伯爷的眼力,姜二爷也是个随风倒的性子,品行堪忧。”
淮阳王妃眸子微闪,“反倒是姜三爷,他虽然只是经商,行为处事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同威远将军交好,威远将军没有爵位却是皇上最为信任的将领之一。”
“王妃是何意?”太夫人似有所悟,不敢置信看着王妃,你怎么敢?!
淮阳王妃黑亮的眸子同太夫人对视,寒意阵阵涌上太夫人心头,冻僵了她半边身子。
太夫人服输一般垂下眼睑。
淮阳王妃缓和口吻:“我这也是为您着想,不愿见您晚年过得凄苦,姜三爷也是老伯爷的儿子,不也是您的好儿子吗?
“有他孝顺您,守住老伯爷的家业,您也能安享荣华富贵。
“姜家的爵位能继续传下去,比什么都要紧。”
“……老三不是我亲生的,姜家的爵位是我辛苦传承下去的,不落在我自己的儿子头上,我一番辛苦,忍耐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外人?!”
威远伯太夫人眼眶湿润,喃喃说道:“王妃知道我为此付出了多少,忍耐了多少次……我半辈子的谋划最后落在一个贱人所生的孽种身上,你让我如何甘心?!”
姜三爷承袭爵位的话,老大老二怎么办?
姜明熙不再是伯府嫡女又如何能嫁给淮阳王世子?
淮阳王妃劝解:“姜三爷一直把您当成亲娘,是不是您生的,只要母子感情还在,那有何区别呢?血缘亲情固然重要,但是孝顺与否还要看怎么做。
“威远伯同姜二爷到是您亲生的,他们除了给你招惹麻烦,让你没脸之外,还做了什么?
“你把爵位交给姜三爷,他自然感念您的大恩大德,还不得加倍孝顺您,一旦他做得不好,外人的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他若是不孝,你可拿着丹书铁券去敲登闻鼓,皇上可是个大孝子,他最恼恨不孝之人,定会给你做主的。”
太夫人流着泪,依旧摇头不愿意。
淮阳王妃不耐烦道:“话我已经说了,关进天牢的人是你亲儿子,你想让他死,让姜家被抄家问斩,那也由你。”
“您就不能想想办法既能保住老大的爵位,又能让他平安出狱……我可以退一步,姜明熙可为世子爷侧妃。”
太夫人突然跪倒在地,淮阳王妃眼底寒似冰,“你这是做什么?”
“您去求求荣宁侯……她没准肯帮忙。”
“住口!”
淮阳王妃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茶杯乱颤,杯盖翻滚落地摔成碎片。
守在门口的丫鬟问道:“王妃可有吩咐?”
屋子里寂静无声,太夫人连哭都不敢哭了,淮阳王妃深深吸了一口气,平缓道:“无事,无需你们入内。”
“你糊涂,我还不糊涂,你想让我母亲为了你这点狗屁倒灶的事出手吗?”
淮阳王妃伏低身子,直视太夫人,沙哑道:“你把我母亲的面子当作什么?做人不可太自私了。”
“我自私?!”威远伯太夫人不可置信眼抬头,淮阳王妃冷漠无情,隔着她很远很远,“我是自私了,不自私的话……”
淮阳王妃打断她的话,道:“我母亲眼里不容沙子,当日她亲自一刀一刀活剐了那个男人,那人的哀嚎,整个神京城都听得到。
“你是个聪明人,活着不好吗?”
威远伯太夫人颓然跌坐在地上,失去浑身力气。
“来人。”
“王妃吩咐。”
婢女婆子涌进来。
淮阳王妃指了指威远伯太夫人,说道:“送她出府。”
“是,王妃。”
婆子搀扶起太夫人,拖着向外走。
淮阳王妃说道:“你所求之事,我会帮忙,不过,我说的话,你最好考虑清楚了。人要向前看,别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我给王爷生了儿子,又曾经救过太后娘娘,帮助过皇上,我有今日离不开母亲,可也不是全然依靠母亲。”
“说句不好听的,没有王府帮忙,姜家屁都不是。”
威远伯太夫人失魂落魄的模样吓坏了威远伯夫人,连忙上前问道:“王妃不肯帮忙?”
太夫人合上双眸,沙哑道:“上车,回府。”
第三十九章 姜明熙的预言神准
回到威远伯府,太夫人嚷着心口疼。
请来的大夫说,她是急火攻心,郁节于心,只能好好将养,尽量顺着她。
威远伯还在天牢等着外面人救援,府里不说乱作一团,三房也是各有心思。
太夫人健康还能主持大局,她病倒后,姜二爷不知在外听了谁的挑拨,对营救大哥并不热心。
他一个劲在太夫人面前说,保住世袭的伯爵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