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小凉
“严进,相公将茶水撒了,你进去帮忙收拾一下。”
严进走进屋子,隐约觉得气氛不太对?,他能?确定少夫人又惹到将军了,不然?今早也?不能?让少夫人回主屋去。
可又觉得将军生的气很奇怪,而且,将军的耳根子怎么这?么红?
“将军,少夫人刚刚说什么硌得慌……”
话音未落,“嘭”的关门声,严进在屋外和年锦语大眼?瞪小?眼?。
他没说错话啊?
年锦语也?很疑惑,她也?没说错话啊。
接下来的几日,顾明渊对?年锦语都是漠视的状态,即便是夜里入睡,两个人也?相隔甚远,有意无?意的避开,尽可能?的减少接触。
很快就到了去莫家的日子,一早年锦语收拾过后想?来找顾明渊,面?对?的还是紧闭的书房门。
她只得自行出门。
一刻钟后,严进入内换茶,开始一个人叨叨。
“少夫人带着阿符和素练出门去的,只有两个护院跟着,不知安不安全……”
“少夫人今早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听炊珠说早食都吃的不多。”
“闭嘴!”顾明渊呵了声,严进顿了顿,安静的给他倒茶,随即自顾自的说道,“今天还是休日,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得有多少啊。”
顾明渊冷冷瞥他,“没让你留在北疆,侯府的日子是太清闲了?”
严进心?肝儿一颤,故作镇定,“严进誓死效忠将军。”
“出去加练挥军棍,两千下!”
“是!”
严进欲哭无?泪的走出书房,仰头望向天空,少夫人,我为你和将军的美好未来,付出的太多了。
***
年锦语出府,径直去了莫家,在莫家前厅见?到了莫子鸢。
有一个多月未见?,莫子鸢比刚到年府时状态好了许多,只是年家照料的再好,都无?法?掩盖十年来保守的风霜。
家中遭逢巨变,又流放十年,又岂能?真的如同燕京城中那些同龄女儿家那般,有的只是被磋磨出来的成长。
“子鸢姐姐!”年锦语上前握住她的手,关切她这?阵子的情况,“只有你一人在家吗?娘不是说今天也?会来?”
“伯母有事。”莫子鸢轻轻推开她的手,脸上带着笑容,更多的是就别后的疏离感,“其实你不必特意前来。”
“那怎么行,府里修缮好,子鸢姐姐搬过来了,我得来给你温居,我还带了你喜欢的海棠果和青枣,还有这?个……”
说着阿符和素练把?东西拿进来,偌大的琴匣子放在桌上,一下就吸引了莫子鸢的注意。
她走过去打开琴匣子,视线落在琴身上雕刻的海棠花,一时间失了神。
忍不住的,她伸手轻轻触摸,从琴弦到琴身,熟悉又陌生。
她喜欢海棠。
海棠的花,海棠镌刻之?物?,海棠果。
以前,她的衣服和帕子上都会绣上海棠,包括送给年鹤渝的第一个荷包,上面?也?是海棠花。
可那些花那些衣物?,早如同这?莫府一样,凋零在十年前。
“子鸢姐姐,这?是遗芳大师亲手做的琴,以前你也?有一把?的。”
细软好听的声音传来,莫子鸢回了神,回忆褪去,周身的气息再度清冷,她缓缓收回手,“阿语,我已有十年没有见?过海棠花了。”
遥境那个地方,名称很美,却处处都是残酷。
去的路上,二婶病逝,小?妹也?生病了,好不容易捡回了性命,险些遭人非礼。
阿娘将值钱的东西给了护送的官兵,才保得她们没再被那些人觊觎,可那些眼?神,那些笑声是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她没有一个晚上睡得安稳。
好不容易熬到了遥境,她们被拉去做苦役,没日没夜的挖石头,吃不饱,穿不暖,稍一休息面?对?的就是皮鞭。
逃跑就更别想?了,每个流放犯人手上都带有铁镯,有逃过被抓的,脸上都有烙印。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活着,不知道能?熬多久,对?莫家人而来却还不是最大的灾难,在到遥境的短短半年里,她们死了十几个人。
不得已阿娘让她们抛下莫姓,隐姓埋名才保下了性命,而在那个地方,她连莫家已被平冤的事,也?是在时隔那么多年后才知晓。
“遥境只有荒山和数不尽的石头,那里没有海棠花。”莫子鸢看向她,“我也?早就已经不喜欢海棠花,也?不喜欢吃海棠果。”
那是年少时的风花雪月,纵然?回来了,也?不再是她想?要的东西。
“阿语知道姐姐在遥境受了很多苦。”年锦语轻轻握住她泛冷的手,“阿语也?知道姐姐不愿意提起那些过往,但姐姐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的,你还有哥哥,还有我们啊。”
莫子鸢低下头去,看着那肉肉的小?手,温温暖暖,像是要把?驱逐她身上的冷意。
而她脸上的笑容,一如过去那样,单纯甜美,不谙世?事。
“阿语,你和过去一样,一点都没有变。”莫子鸢的手再度从她掌心?里抽出来,轻轻抚了下她的脸颊。
但那掌心?里泛的冷意,将年锦语冻了个激灵。
“忠勇侯府的少将军,待你好吗?”
年锦语点点头,略带羞涩,“相公他很好。”
莫子鸢撩起她的刘海看了眼?,磕伤的地方有一点泛青,用了脂粉遮盖,不仔细看是看不清的,“但我听说,他打伤了你。”
年锦语一愣,“相公不会做这?样的事。”
“就这?几日,外头在传,顾明渊因为受伤,性子暴戾不堪,对?你动了手,伤了你。”
年锦语张了张嘴,难怪阿娘派了人来侯府,但与齐妈妈说了几句后就走了,也?没与她打上照面?,原来是因为这?事。
可相公并未对?她动粗啊。
“这?伤,这?伤是我自己磕着的。”年锦语红着脸解释,可又不能?说的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更不解的是怎么就会有这?样的流言传出去。
“我知道。”莫子鸢看着她许久,眼?神清冷,“如若他真的动粗,你也?不会这?样的喜欢他。”
年锦语的脸更红了,“子鸢姐姐说笑我,哥哥才一直喜欢姐姐你呢。”
莫子鸢的眼?底闪过一丝柔和,“我知道。”
“这?琴就是给大哥哥和你的新婚贺礼,我还准备了好些东西呢。”年锦语说着催促素练快把?东西拿进来。
看着年锦语雀跃的模样,莫子鸢心?底却是无?尽的怅然?,小?丫头到底是长大了,现在学会转移话题了。
如果玥儿还在世?的话,也?会像她这?么可爱的罢。
想?到了什么,莫子鸢扶着桌子的手缓缓攥紧,在年锦语关切的目光中,她下了逐客令,“阿语,时候不早,你该回去了。”
年锦语愣愣,她才来不久啊,再者说,阿娘和大哥哥都还没来,今日温居,应该要一家人吃一顿饭才是。
但年锦语也?感觉到了莫子鸢不想?她多留,于是便乖巧的道别,“子鸢姐姐早些休息,阿语下回再来看你。”
到离开莫府上了马车,年锦语才说起莫子鸢的变化,“一定是在遥境受了很多苦。”过去那么爱笑的一个人,如今变得冷冰冰的。
“姑娘,莫姑娘也?与以往不同了。”素练比自家姑娘更懂得看人,莫家小?姐显然?是不太想?与姑娘太亲近,并非所谓的受了苦。
“刚才去的时候,都没看到几个侍奉的人。”年锦语小?脸满是忧愁,“这?么大的府邸,她一个人心?里该多难受。”
处处都在睹物?思人,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
“姑娘,莫家小?姐不还有弟弟妹妹吗?”阿符忽然?开口,总觉得自己的印象里,好像有那么回事。
“你说的是阿衡和子玥,但子鸢姐姐没提。”
莫璟衡是莫家幼子,出事时才三岁,而莫子玥与年锦语同岁,当时两个小?的跟着去遥境,现在却是莫子鸢一人回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爹娘应该很快会定下日子,只要子鸢姐姐嫁给大哥哥就好了,年家热闹。”年锦语又打起精神,掀开帘子看向马车外,瞧见?了熟悉的点心?坊,让车夫停下来。
下午的时辰,阳光暖洋洋的,也?是点心?坊中生意最好的,各种香气飘散开去,引了不少人排队,素练和年锦语等在屋檐下,阿符则去排队买百花饼。
对?面?的酒楼屋檐上,红色的瓦砾折射出光芒,十分的耀眼?。
两只鸽子停在上面?,啄着什么,偶尔交头接耳。
忽然?,酒楼大堂中传来碰的一声重响,一个人从酒楼窗户撞了出来,连人带窗框摔在了街上,吓得路过的人连忙退却开去。
那人在地上疼的来回滚,好不容易爬起来,顶着鼻青脸肿的脸,怒视着酒楼内走出来的女子,骂道。
“贺瑶你这?个疯婆子,你敢这?么对?我!”
话音刚落那长鞭就甩过来,直接甩在了男子身上,啪的一声,周遭的人都为之?一振,感觉那鞭子是抽到自己身上,不自觉摸了摸胳膊。
这?得多疼啊。
确实疼的厉害,那人嗷嗷叫了两声,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冲上去打她。
可贺瑶的身哪里是这?么容易接近的,她直接捏住了打过来的手腕,一拧,在男子疼的弯过身时,一脚踩在了他的后背上。
“废物?!”
男子气疯了,冲着酒楼内的人大吼,“还不快过来帮忙!你们这?群废物?!”
里面?已经打过一架,被打伤的家丁连忙冲出来,可哪里是贺瑶的对?手,不过是再多几个手下败将,从一个扑街到一群扑街,嗷嗷声遍地,疼的都起不来身。
人群里散发出欢呼声,连着年锦语都是星星眼?的望着贺瑶,“贺姐姐好厉害!”
贺瑶蓦地抬起头,就在人群里找到了年锦语,握着鞭子的手微动,这?时酒楼内走出来一个抱着二胡的女子,搀扶着一个老人。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老人和女子不断的向贺瑶道谢,起因还是他们在酒楼内卖艺时,女子遭人调戏,不从之?下又被强行拉入了包厢。
老人家想?救孙女出来还被打了,路过的贺瑶看不惯,就直接把?人给打出了酒楼。
“我送你们回去。”贺瑶催促老人和女子离开,以免被地上的人盯上。
但地上的人哪里肯歇,“疯婆子你别走,我告诉你,今天的事没完,我要去报官!你打伤官员,贺家都护不住你。”
贺瑶似笑非笑的看着被那几个家丁护住的男子,“陈志义,欺男霸女的人也?配做官,没有你爹你算什么?连你那差事都是花钱买进去的,你在这?与我说护不护?”
陈志义又惧怕又充满恨意,他不断的后退,围观的人群也?只能?跟着他退散,而他见?贺瑶不会对?百姓动手,顿时恶念起,借着人群刺激。
“像你这?样的疯婆子,整个燕国都不会有人娶你,你要是识相些,我倒是可以给我做姨娘,别的不成还有这?张脸……”
“你找死!”贺瑶脸色一沉,鞭子直接甩了过来,就要甩到他身上时,陈志义直接将身前的家丁推了出去,随即疯狂往人群里挤。
街上顿时一片混乱,在排队的阿符被挤的很远,素练牢牢护着自家姑娘。
但陈志义就是铁了心?要贺瑶发疯,最好伤及无?辜,才能?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