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小凉
接连两日年?锦语都没见到顾明渊,差人送去吃食后,第三日,等喜乐斋那儿准备妥后,便?出门前去落乡。
出城后快一个时辰的马车,沿途竟都能看到一些被驱赶的百姓。
有些年?事高?的,根本走不了太多?路,便?在?那种荒废的亭子内随意拿着被铺休息,看起来十分的可怜。
等到了落乡,人便?多?了起来。
这是城外最近的一处乡村,因为这些被驱赶的百姓的到来,变得十分拥挤。
先前年?锦语派人来租下的院子早就已经住满了人,剩下的就都聚集在?有遮蔽的地方。
乡长并不想留这些人下来,毕竟人一多?便?容易生事,而且这些人许多?都是乞丐流浪汉的,身份不明更容易出事情?。
但年?锦语这边给了些银子,今日过来又带了不少东西,乡长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
乡长带年?锦语到了空地这儿,“村口这儿的空地倒是可以用来搭棚子,但也得用些时日,能租的之前也都租给夫人了,要再来些人,可就真的安顿不下。”
“城里如今清的差不多?了,再者说,这儿也只是暂时安顿些时日。”素练看着进村的路径给乡长建议,“您要不放心,就在?这筑一道?墙。”
“那倒不用,这几日他们在?这儿也没闹事。”乡长心里也觉得奇怪,“昨日我?进城,这官兵一直在?搜人,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我?们也不清楚,只是看着这些人不容易。”素练替自家姑娘回?了话,乡长便?也没有多?问,“我?找几个身强力壮的人来帮你?们,尽快把这棚子搭起来。”
尽管年?锦语并没有去人群那边,还是有许多?人注意到了她,毕竟马车好几辆的过来,又是拉衣物又是扛粮食的,对于身在?窘境中?的百姓而言,宛若救星。
于是便?有人偷偷来看年?锦语,因着她身侧好几个护卫站着,也不敢靠近,待年?锦语留下陈掌柜离开后。
他们便?问起来身份,究竟是哪家的夫人这么好心。
陈掌柜没说什么,倒是那乡长,热络的道?出是忠勇侯府的少夫人,他们这些人平日里生活在?底层,何曾有机会见过贵胄人家的夫人,便?连连夸年?锦语菩萨心肠,长得也像菩萨,心地善良。
两三日接连不断的忙碌,落乡村口这儿便?搭建起了不少棚子,里面用竹板分了不少屋子出来,遮风避雨不成问题。
送过来的粮食也能暂且解决温饱,但这并非长久之计,所以陈掌柜这儿还有个法子,给想离开这儿去别处谋生的,准备了盘缠,一人一两,离开落乡也能有一线生机。
很快到了五月里,燕京城的天愈来愈热,年?锦语也在?年?家住了有半个月,期间顾明渊来了四回?,起来是越发忙碌。
而城中?却也越发的冷清。
到了十六这日,皇陵祭祀的大日子,大清早城中?街道?肃清一片,赶早开门的铺子都在?禁卫军经过时纷纷关了半扇门。
而经过的路人更是直接避到了巷弄里。
偌大的阵仗经过,皇上?的銮驾隔着老远才能看清,三排的禁卫军护送,后头才是妃子和皇子的马车。
皇陵三年?一祭,上?一回?去的时候,城中?还没这么冷清,更是有许多?百姓围观,而在?经历过长达半个多?月肃清的燕京城,如今人人自危。
等到这阵仗出了城,才敢小声议论?一番。
到下午时,皇陵那边回?程时,顾明渊来了年?府。
年?锦语瞧着天色意外的很,“相公,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祭拜结束后,回?宫就是大殿,我?得入宫一趟。”
册立太子后的仪式也安排在?了今日,尽管皇陵那边顾明渊不必去,这样?的大典却是必须到场的。
“可官服还在?侯府那边。”年?锦语见他匆匆忙忙的有些心疼,“还要忙多?久?”
“我?知道?,就是来看看你?,等会儿就回?侯府。”顾明渊想到了什么,嘱咐她,“之前让你?准备的,可都告诉岳母了?”
“都和娘说了,家里本就有护院队,我?回?来还带了好几个。”
“还有门防。”
“都准备妥了。”
顾明渊摸了摸年?锦语的脸颊,敛下眼底的心事,“等我?回?来。”
年?锦语甜甜一笑,“好。”
顾明渊离开年?家后,年?锦语又去了一趟关氏那儿,将相公说的话嘱托了一遍,关氏要比年?锦语想得多?,今日大典,侯爷和鹤渝也都入宫了,女婿这翻来覆去的提醒,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于是关氏带着年?锦语去了年?老夫人的院子。
坐下来一说起来,年?老夫人便?吩咐,“就按他说的办,我?这几日也总觉得心里慌慌的,不寻常啊。”
“是啊,这一个月里出了不少事,前两日我?去夫子庙那儿看,哪里还有什么人,都给搬空了,往年?也没有这样?的,只怕是先前那事儿闹的。”
年?老夫人眼底泛着清明,活了几十岁经历了多?少事,“咱们不妄议,有什么事,总是能见分晓的。”
话说完,屋外猛地一阵晴天响雷,像是要直接炸破屋顶,震的人狠狠一颤。
第七十八章
大殿之上, 百官恭贺,所?为大典,也不过是太子授印后的一场典仪。
早在一早的皇陵祭拜的时?, 皇上就已经让赵睿以太子身份主持了祭拜,而?太子授印,也早在当初下诏书?时?就一并?赐下。
本来这么做不合规矩, 照礼制,应当是有太子的封授大典,但皇上自登基后就从?未立过太子,加上之前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 所?以大臣们也都没有说什?么。
只?是彼时?,礼官刚将文书?交出去, 大殿之外一声?雷鸣巨响, 吓得殿内的众人都有些懵。
礼官的手甚至还抖了一下,差点把文书?给丢到了地上, 若非赵睿接的及时?,就直接犯了大错。
众人面面相觑,顾明渊看向坐上的皇上, 他也是被惊到了, 雷鸣来的突兀又猛烈, 大殿之内久久都不能平复。
片刻后,都未见有人来报, 赵睿将文书?拿在手中, 皇上便朝外喊了声?, “来人!”
仍旧是无人来报。
这时?大家才觉得异样, 刚刚雷鸣时?就该有侍卫进来禀报发生了什?么,但到现在为止外面都是安安静静, 这不正常。
官员间议论声?起,赵睿这时?正要跪谢,突然殿外无数的士兵冲了进来,将殿内的众人团团包围。
由内往外看去,竟是汇聚了上前的士兵,不知何时?纠集。
这时?要还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那这些官员也就白?活了这么多年,当即就挤作了一团,也有站出来呵斥的,可当下就没了几个官员的性命,看的一众人直接愣住。
皇上怒看着那些包围的士兵,“大胆!”他在人群中搜寻一个身影,脸色通红,“你?这个逆子!你?怎么敢!”
“父皇,连老天爷都在警示着您,切莫做错了决定。”赵恒缓缓从?人群中走出来,便有士兵当即向前护在了他的身侧,他缓缓褪下身上的官袍,露出了里面的盔甲,“儿臣今日,就帮父皇做个正确的决定。”
说罢,赵恒扬手,涌进来的官兵就将大殿内的官员驱逐着押送了出去,只?留下了宣王太子、皇上,以及几位重臣。
官员们被分开关押,顾明渊和齐和豫还分到了一处。
尽管其中有不少?武将,身手不凡,可入宫时?早就都收了身上的器械,而?二皇子那架势,显然是准备多时?,就等着皇陵祭拜这日,连宫中的侍卫都让他换了血,就别提此时?的宫外了。
“少?夫人可在侯府中?”齐和豫低头询问顾明渊,还十?分贴心的将轮椅拉到自己身侧。
“她去了年府。”
齐和豫点点头,见他这么平静,“你?倒是不担心。”
顾明渊看了他一眼,像是要将他看穿,齐和豫反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你?别这么看我?啊。”
“你?主子的这一步棋走到现在,也不过才到一半。”
“不用我?说你?也看的清透。”
顾明渊冷笑?了声?没说话,齐和豫也是习惯了他这模样,“年家那边你?可留人了?”
“留了。”顾明渊料到二皇子坐不住,定是要发难,怎么可能不在年府中留下足够多的人保护阿语。
“我?那傻弟弟今早出门时?还不知情的样子,这会?儿二皇子的人应该已经去了各家捉拿女眷。”齐和豫说着面色沉凝了不少?,“二十?年前贵太妃过世时?,场面也不比今日小多少?,只?是当时?殿外站着的,都是陛下的人……”
彼时?的大殿上,赵恒直接拿出了准备好的传位昭书?,笑?呵呵的看着坐上已然快气晕过去的皇上,“传位诏书?儿臣已经为您准备好了,父皇是要自己退位,还是儿臣请您下来。”
皇上胸口剧烈起伏,说不出话来,而?赵睿这个才刚当上一月的太子,就站在皇上身侧,“二哥,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起兵谋反,这弑父杀君的罪名,传出去,全天下都不会?承认与你?!”
赵恒脸上透着狠辣,颇是玩味儿的看着赵睿,视线随后落在了皇上身后的龙椅上,“弑父杀君?我?不过是学父皇罢了,当年他为了能继承皇位,逼死皇祖父,毒死皇贵妃殉葬,还想连宣皇叔都一并?杀了,只?可惜当时?大哥护住了宣皇叔,没能得逞。”
说着,赵恒又看向宣王,“宣王叔想必也早就知晓了罢,父皇为了皇位,将贵太妃毒死后,对外宣称她是奔赴皇祖父而?去,又将你?交给了太妃抚养,实则为了监视。”
宣王并?未作声?,只?是面色沉静的看向皇上。
本就被接连的事搅的心绪不宁,好不容易在立太子后有所?恢复的皇上,此时?瞪大着双眸,怒视着赵恒,“逆子!你?这个逆子!”
“多谢父皇夸赞!”赵恒高声?道,环顾殿内仅有的几个人,“我?若非逆子,早就像大哥那样,被父皇冤死了,当初皇祖父越过了父皇你?,想将皇位直接传给大哥,你?知晓后逼死皇祖父毒死贵太妃,连自己亲儿子都不放过。”
“大哥那时?才几岁啊,才不过十?三岁,就被父皇您冠上了企图谋逆的罪名,因此牵连了数个官员受累,到现在还在遥境那边受苦,三弟知晓些内情,因病去世,抚养过宣王的太妃也早早离世,您这皇位就是这么坐稳的,您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赵恒笑?着,看着皇上,“儿臣可比你?仁慈多了,您传位之后,您仍旧能当个太上皇,儿臣不会?逼死您的。”
说着,他随即看向赵恒,笑?意里,眼神里满是狠厉,“也不会?弑杀自己的兄弟。”
几个重臣听着这些,脸上纷纷露出惊诧的眼神,皇上捂住胸口,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父皇!”赵睿连忙扶住皇上,“二哥,你?何必拿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污蔑父皇,今日你?谋逆在先,即便是坐上这皇位,也会?被天下人耻笑?。”
“子虚乌有?”
这时?大门被推开,有将士送进来偌大的锦盒,赵恒将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玉玺,在诏书?上重重落下玺印。
“父皇一定没想到,还有知晓当年事的人,儿臣也不想让父皇这把年纪还丢尽老年,但毕竟是要给冤死之人一个交代?,父皇放心,那些受冤的得以沉冤昭雪后,儿臣还是会?侍奉您,让您颐养天年的。”
赵恒看着手中的传位诏书?,脸上的笑?容有些疯狂,“儿臣给过父皇机会?的,可父皇总只?喜欢六弟,那么大的错他竟还能被立为太子,儿臣也是被逼无奈啊。”
早在他得知二十?年前的事时?,就开始一步步筹谋,到七皇子的事被爆出,他原以为,父皇会?对六弟失望,从?而?立自己为太子。
而?只?要立他为太子,他也就不会?提起二十?年前的事。
可父皇依旧看不上他。
这样也罢,他的母妃本就出身不高,如今的一切也都是他自己一步步争来的,包括这皇位。
宫内的兵是他一步步替换的,皇陵祭拜是个好日子,他又通过了礼部的大臣,让父皇将大典的日子选在了同一日。
如今宫内都是他的兵,宫外也有他早已经埋伏好的数千人,乃至城外,乃至丹州,都有他的人,不服者,他总有办法让他们臣服。
皇上又重重的吐出一口血,赵睿此时?再难管诏书?之事,冲着赵恒大喊,“快请太医!”
愣神之际,皇上忽然身子猛地一抽搐,直接从?那龙椅上翻了下来,随即接连的呕出黑色的血块。
赵恒见此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喊,“来人,请太医!”
可哪里还来得及,身子骨早就溃败的皇上在接连刺激下,“来位不正”四个字就足够将他重击。
他死死的瞪着赵恒方向,腿一蹬,就这么靠着龙椅,逐渐没了呼吸。
等太医赶来时?人早已死了,诊断结果还令赵恒始料未及,是中毒身亡。
这并?非他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