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蛋蛋
毕竟，先前陛下和娘娘都不在京中，他一个人撑了好久，如今都回来了，虽然陛下傻了，可总算有个能主持大局的人了，一堆烂摊子等着收拾。
周阁老一开始还怕娘娘没上过学，恐会看不懂听不懂，也分不清其中的利弊，他正想和皇后娘娘详细解释。
只见娘娘提笔，给几道加急的折子都写下了妥善的解决方法。
周阁老接过一看，发现甚好，甚至比他所想的还好。
孟棠思想比大多数古人都超前。
孟棠和周阁老在御书房里忙到半夜，最后是李常福送来茶，说：“娘娘，您该歇息了。”
孟棠拿着帕子，小声咳嗽了两声，她垂目，帕上出现了点点猩红的血点。
她将帕子折好，不动声色，问道：“陛下呢？”
她话刚落，褚奕跟小狗似的，耳朵动了动，立马跑进了御书房。
他说：“狗蛋，狗蛋在。”
方才孟棠和周阁老议事，褚奕便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后来他听了几句，发现他娘子当真好生厉害，无论什么问题都能提出最妥帖的解决方法。
褚奕双眼发亮，他夸道：“娘子、娘子好厉害。”
孟棠忍不住笑了，问：“哪里厉害？”
“哪里都厉害！”
周阁老自觉告辞了。
孟棠知晓，由她来暂代朝政一事不能急，于是便继续罢朝三日。
等到第四日，孟棠放任痴痴傻傻的皇帝坐上了龙椅，而她安静的坐在一旁的屏风后。
褚奕四处摸摸看看，朝臣所说他是丝毫不听。
过了会，他又走下龙椅，去拽官员头顶官帽上的穗子。
一边拽，一边叫道：“好玩，好玩！”
有朝臣忍不住，骂了一声：“荒谬！陛下怎成这样了！”
下一刻，褚奕走到那人面前，他甚至冲着他友善的笑了笑，随即一巴掌打到了那官员的脸上，立即便肿了大半边。
他指着那官员道：“你，太吵了，狗蛋不喜欢！”
于是官员便知道，陛下是真的傻了。
可即便傻了，他也还是陛下。
第五日，孟棠带着褚奕之前留下的圣旨，走上朝堂，顺理成章垂帘听政，而官员们，终于上了一个正常的早朝！
一连三四个月，头一回上了上了次正常的早朝。
孟衍先前平定干州有功，功过相抵，有周阁老作保，顺势而为归了朝。
先前京中涌动的风云，被孟棠一只手强行按了下去。
退朝后，褚奕掀开帘子，去找孟棠要抱抱，他说：“坐在这里一点也不好玩，娘子、以后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来了。”
孟棠道：“不可以。”
他双臂搂着孟棠的腰肢，说：“不好玩，不好玩！”
孟棠摸了摸他的发丝，说：“你以前明明很喜欢。”
褚奕目露茫然。
孟棠继续道：“你为了坐在这儿，舍弃了很多，如今怎能说不坐了就不坐了？”
“这椅子好硬，屁股都硌疼了。”褚奕委屈道。
“那明日就让李常福在上面多铺块软垫。”
“唔……”
褚奕还是很不情愿的样子。
“可是、可是……”褚奕将脑袋埋在她肩头，他说：“那些人好丑，我、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他们，他们、还、还笑话我……”
“你是天子，他们不敢笑话你。”孟棠说。
“我、我知道的！”他表情突然变得恶狠狠，他松开孟棠，脸上带着焦躁，说：“他们、他们表面上不笑，可是背地里，肯定、肯定会笑！”
“狗蛋、狗蛋不懂！”
孟棠低下头，轻轻咳嗽了两声，她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她说：“那……以后有谁敢笑话你，你就告诉我。”
“娘子、娘子帮我吗？”他双手乖乖的搭在椅子把手上，蹲在地上，仰视着她，像只落魄的小土狗，虽然身上是华贵的龙袍，可依旧遮掩不住那满身傻气。
“嗯。”
孟棠还想再说什么，忽然一阵晕眩传来，眼前发黑。孟棠手上的帕子落了地，同时，帕上的点点猩红，也落入了面前男人的眼中，刺目的很。
“娘子……”
“棠儿！”
第273章 心衰之象，以命换命
孟棠软倒在褚奕身上。
褚奕拿着帕子的手逐渐收紧，脸色难看。
他装作狗蛋的样子，不敢叫孟棠发现自己恢复了正常，因为他害怕，一旦孟棠知道他恢复，他们之前的相处方式就必然不会像现在这般，他舍不得这来之不易的平静和幸福。
孟棠说她想回家，褚奕不知道她的家在哪，但他知道，她所说的家不是孟家也不是朔北。
他有一种感觉，倘若真的放孟棠走了，他真的就一辈子都会失去他，那是他不能忍受的。
自私也好虚伪也罢，他想把孟棠留在自己身边，不惜任何代价，哪怕是装疯卖傻，哪怕让孟氏掌权。
褚奕将她抱在怀里，往寝殿走，一言不发，幽黑的眸子里带着痛色。
太医说孟棠身体亏空，需好好调养，且因坏了底子，加上心衰之象，恐活不过五年。
五年……
褚奕攥紧拳头，他怎能甘心呢？
他不止要她的五年，他要她的一世，他放手不了。
褚奕沉默不语的样子，李常福还以为他恢复了神志，他欲言又止，说道：“陛下，您……您是不是想起来了？”
褚奕不语。
蹲在她床头，眼神里是揉碎了的深情，带着恋恋不舍。
过了会，他抬起头，冲着李常福笑了笑，说：“李常福，我娘子、我娘子她会长命百岁的。”
*
褚奕出宫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和上次抱着孟棠的尸体消失时一样，神不知鬼不觉，消失在了所有人眼皮子底下。
褚奕和玉印师出同门，他们有个师父，是得道高人，叫无牙子。
褚奕的武功和谋略，都是无牙子一手所教。
在褚奕登基后，无牙子便去了望城的雪山之巅，从此闭关。
而无牙子教出的玉印和褚奕，是两个极端，不过他们都有个共同点，便是没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不知爱为何物。
太医救不了孟棠，南疆圣医救不了孟棠，可或许无牙子可以。
尽管称帝后，无牙子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从此以后你我师徒之间恩断义绝。”
可褚奕仍旧想去试试。
他孤身踏上了前往望城的路。
*
孟棠一觉醒来，身边只有李常福和几个太医在守着。
孟棠下意识问：“褚奕呢？”
李常福摇了摇头，他道：“娘娘，您昏迷两日了，这两日陛下不知道去了哪，您也知道，陛下那腿脚，别说是奴才了，就算是锦衣卫金吾卫，也是追不上的。”
孟棠皱了皱眉，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她问：“他可有说些什么？”
褚奕一直以来都很任性，孟棠其实已经猜出他恢复了，但她没有戳穿，她想潜移默化改变褚奕的想法。
李常福道：“陛下……陛下消失前，说过一句话，他说娘子会长命百岁的。”
孟棠心一沉。
她掀开被子，李常福和宫女扑过来，连忙拦住她，说：“娘娘，太医说了，您的身子要好好养着，这几日事务都由周阁老暂理。”
孟棠深吸了两口气，她不知道褚奕去做什么了，总之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而且她也并不想长命百岁，对她而言，在这个时代长命百岁，分明就是个恶毒的诅咒！
孟棠心下微沉，她表面不动声色，接过了太医递来的药。
“李公公，有件事想拜托你。”
“娘娘您尽管吩咐！”
*
无牙子此人，教出的两个徒弟，玉印最像他。
明明其他地方都已开春，暖风徐徐，惹人沉醉，望城却还沉浸在冰冷的四九寒天里，雪山之上更是冷上加冷。
无牙子坐在草庐下，火炉里温着一壶热酒。
他手上抱着一把古琴，嘴角噙着浅浅的笑，分明已经垂垂老者，身上却看不出老态，带着一股很平静安详的气息。
褚奕还记得，他离京时手上提着一壶酒，一边走一边叹。
叹世态炎凉，叹人心不古。
褚奕走到了草庐前，他身上沾了雪，看着面前的老人。
我行我意任逍遥，一琴一曲快平生，这就是无牙子对人生在世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