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鹿山
周道渊跑了,善化长公主也有了身孕。可谁又知,这等丑事却被老太后一力承担下来。
太祖与老太后年少夫妻,任何人做出这等恶事只怕逃不过一死,太祖最后再是恼怒也仍是饶恕了他的妻子。
乐嫣听着这些她从不知晓的陈年旧事,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她长长释了一口气,整个人都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我知晓,我便知晓……”
“我从来都知晓我的阿娘。她那般的人,如何会行叛国之事。必是有人冤枉了她,必是有人害了她……”
她喃喃道。
皇帝叹了一声。
许是旁人的生离死别求而不得,才更能衬托出他二人如今的难能可贵。
他抿唇道:“如今想来谁都知晓你的身世。襄王,太祖,甚至先帝,到头来只朕一个被瞒着。”
乐嫣听闻这等秘辛之事,知晓自己的身世既然一直是所有长辈统一隐藏的,一时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像一只被风浪摧残许久的浮萍,一下子风平浪静。
这与她知晓的不一样。
她一直以为,她是一个小偷,以卑鄙的血脉偷走了所有人的宠爱,甚至身上背负了许多人的尸骨,她罪该万死……
如今,真相竟不是这般么……长辈们从来都知晓她是周道渊的女儿?
她有些不解,喃喃的问他:“为何?为何不叫你知晓?我的身世总归是不妥。这般瞒着你,你是皇帝,不该叫这等不安放在身边的……”
皇帝听着,牵唇而笑,坚毅的面容慢慢柔和起来。
“许是…朕年少时桀傲不恭,不像是一个慈爱的长辈……”
他们怕自己会迁怒她罢了。
她自小就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姑娘,长辈们谁不多为她筹谋几分呢?
谁又知晓呢,瞒着瞒着,兜兜转转,竟叫二人发展出了这一层关系。
他情不自禁微微笑着,俯身吻了吻她柔软的鬓发,忍不住唏嘘道:“情爱之事,谁说的准。”
当年的他,又哪里会想到,他未来的妻子,会是那个胆小又好哭的小姑娘?
这般多好啊。
至少先帝与老太后在天之灵也该安息了才是。
他们放心不下的晚辈,如今做了他的娘子。
他必会一辈子珍之爱之。
第113章
王军北上回朝。
一路所见, 硝云横雾,满目疮痍。十室九空,哀民多艰。
途经汝南, 乐嫣祭奠母亲墓前。
见母亲陵墓如今已经草木旺盛。
穿过石狮华表, 阙堆, 墓前甬道两侧皆是壁画, 壁画颜色鲜艳不改当年。
她想过此番前来将会面对何等场景, 那群人对深宫中的自己尚且如此恼恨,更遑论是母亲安息之所?
却不想处处竟是如此安静祥和……
看守公主墓的守灵人乍见乐嫣与她身侧高大肃穆的男子, 皆是难掩吃惊。
乐嫣朝着守灵人中一位眼熟的老妪一声嬷嬷, 众人纷纷回过神来, 掩面相泣。
“奴婢们便知娘子定会平安归来,得上苍庇佑。”
乐嫣问起这半余载之事, 一众人皆道:“娘子是不知, 起先时各处州府都有逆臣贼子纷纷涌入汝南, 甚至叫嚣着要闯入此地。汝南百姓感念公主在世时的恩德,自发奋勇集结而起, 将那些乱臣贼子赶走, 护卫此地安宁……”
这般时日倒也未曾持续多久。
随着襄王党覆灭, 汝南这地便也渐渐恢复往日和平。
乐嫣闻言, 心绪莫测。
这一路她并非不厌恨这群听风就是雨的百姓,说他们无辜, 可谁又不无辜。
如今她猛一听闻其中关窍,一时间竟有些迷惘。
想来百姓中, 却也不都是薄情寡义之徒。
她喉咙数度翻滚, 最终情绪归为平静,命人摆上祭品香烛, 欲亲自给母亲上一柱香。
众人偷偷看向那跟随在娘子身后至始至终沉默的男人,纷纷硬起头皮劝阻。
“陵墓处阴寒,娘子如今身怀六甲,总该为了皇嗣着想。这等事交给奴婢们办便是……”
祭奠一事如何也不该叫女子沾染了去。
女子之身本就属阴,易撞邪祟,更遑论身怀六甲的妇人?
这可是当朝天子的第一个孩子。
乐嫣闻言唇角抿起,不禁仰脸望着他。
他并不忌讳这等事,只朝她笑起来:“既来了,自该亲自去一趟,朕陪着你。”
男人手掌宽大温厚,乐嫣感受着这不同与冰天霜地中的温度,她垂首,与他一步步穿过甬道迈上石台。
母亲墓台前早已摆上供品香烛,她垂眸敛目,引香跪拜。
只听身侧衣袂簌簌响声,面前天光一暗,男人随着她身旁引香祭拜。
“此番回京往京郊修建陵墓,等日后择吉日将你母亲移葬往京中,你想见便也容易见。”
乐嫣想了想,却是摇头。
“母亲生前常说汝南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她生前是个念旧之人,在这处地下许多年,早该住惯了。”
怎可为了她的一己私欲,动荡到母亲?
皇帝对她的决定自来无有不应,他伸手,轻轻拂去她腮颊上不知何时染上的香灰。
知晓她与她的母亲有许多私话要说,他只落下一声:“朕在外间等你。”
乐嫣曼声应下。
她朝着母亲默默念叨,自己很好。
陛下也很好。
大徵国祚永驻,百姓终将走出长久的阴霾,她相信,这天下会迎来真正的太平盛世。
她们没有经历过的盛世。
乐嫣几番想要开口南应之事,最终沉默下来。
那个叫母亲念念不忘许多年的男人,她不该再提了。
若是母亲泉下当真有知,凡事也无需她多说。
身前香云凝瑞,她闻着淡淡香烛味,呼吸放轻。
乐嫣知晓自己早不再是当初那般沉溺于过去之人。
她柔弱的身躯,脆弱的心性,早在一次次波折中成长起来,坚硬起来。
聚散浮生,着实不该蹉跎时日……
直到香烛最后一丝光亮燃烬,她才仰眸,转头看向自己身后不远处立着的那个身影。
他并未走远。
巍峨的身影立于风雪之下,鬓角染上一层雪白。
她眉眼逐渐柔和起来,跪坐的姿势不变,朝他缓缓伸出手去。
那人袖下摸索着慢慢握回她微凉的手腕,与她十指相抵。托着身子不便的她起身,像托着轻絮。
“可还想四处玩玩?”他问。
乐嫣垂首瞧着自己如今一日一番模样的肚子,圆鼓鼓的犹如一口锅一般,她早就没了闲逛的心思。
她说:“不用了,我如今哪儿也不想去了。”
皇帝眸光落在她已经十分圆鼓鼓的小腹上,带着膜拜的神情,语气不由自主放轻了几分。
“好,好。”
“等他生下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隆冬时节,万里荒寒,两侧乔木枯枝凝霜,风声簌簌。
连夕阳都因鹅毛白雪染上了一层寂寥霜白。
白雪纷纷,乌舄伴着茱萸纹暗花丝履,满路霜雪落在二人身后。
风雪满头,她裹着他的大氅,并不觉冷。
……
龙朔七年夏,帝遇刺,南北交困,藩王动乱,史称庚申之乱。
而后七月有余,八年春,帝亲征南应,整顿乾坤,拨乱反治。
南应降国的消息传回绥都,数月前诸臣刺刺不休义正言辞,说着什么国不可一日无主,拉帮结派逼迫皇后,更甚至连皇帝生母太后都掺和其中。
可如今陛下天命佑之,龙体康健,甚至平定南应归来,一时间众望所归,如此千秋伟业,便连圣母太后也因失德,被令交还金印,废去尊位,幽闭外宫。更叫诸臣皆是不敢吭声,讷讷不言。
襄王谋逆失败,南应降国,许多事实真相是真是假又有几人在乎?圣主垂危之时他们叫嚣的厉害,如今随着南地战况不断传回朝,诸臣寂静无声。
如此一日又一日,仍不见天子归朝,反倒是传回小道消息,说是陛下暂居南地行宫修养,政务上急奏一应快马加鞭往南地行宫送去。
诸臣忍不住私下交谈,互通自己打探来的消息:“并非什么修养,而是……而是听闻皇后有孕,胎相不稳,故而留在行宫……”
皇后有孕?
上一篇:皇后纵身一跃,疯批暴君哭红了眼
下一篇:江采今天追到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