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鹿山
乐嫣不厌其烦回答着乐老夫人许多话,见到乐老夫人对自己的嘘寒问暖,她只觉得讽刺的紧。
她也充分发挥了这些年从郑夫人处学来的活计,答非所问。
一通下来叫乐老夫人说的嘴角冒泡,问了许多要紧的事儿,却屁点儿有用的消息都得不出。
到最后,乐老夫人只能压着火气,一杵拐杖哀叹一声:“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唯独就是这气性太大,长公主也去世这么些年了,你在永川过的是何日子?父家离得远,兄弟也没得,只怕也是受尽了婆家的气,却从不与我们说一声?傻姑娘呀!如今你可是懂事了些?你该知晓些事儿理了,就该明白什么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天光朗朗,乐嫣甚至叫这日头晒得有几分恍惚起来。
瞧着乐老夫人说话时气都不喘唾沫横飞的模样,她连手中的茶水也不敢继续喝下去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乐家一群烂泥扶不上墙的,能给我什么荣?”
守意也接着道:“就是!别都是想着沾我家娘子的光吧……”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好似随口笑说了这么一句,叫老夫人胸口都跟着疼了起来。
老夫人压住怒火,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抽动:“六丫头!你觉得祖母是为了乐家着想,可难道不也是为了你着想?好在如今天家还记着爵位之事,若是再晚几年,只怕没这个机会了!你这孩子这回可不能再糊涂了,公主身子骨差没有福气没能给你生个弟弟,那些都是你最亲的兄弟,亲兄弟姐妹哪里还能有仇的?你这丫头就是离得远了听信你母亲的那些话才与自己的亲兄弟不亲近!我就叫几个小娃娃去你身边陪你这个做姐姐的玩玩,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你有一个承了爵位的兄弟,日后婆家才没人敢欺辱你……”
乐嫣听到这老婆子这般不肖掩饰的话,沉了眉眼,连脸上的假笑都不再继续了。
她抬起下颌,唇角抿的紧紧的:“嗬,祖母可是说完了?”
“没说完就继续在这儿说吧,只是我头疼,恕我不能奉陪,便先回房歇着了。”
乐嫣作势便要走,乐丽连忙拦着她的去路。
“乐嫣!你怎么对祖母说话的?”
若非守意几个拦着,乐丽只怕恨不得指甲都戳到她面上来:“你为何要如此从中作梗?这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莫非,你还想爵位传到你孩子上头去不成!简直是痴人说笑!”
乐嫣不由地挑眉看了她一眼,她那双眸子生的好,冷冽时光辉流动,自有一副嚣张跋扈极不留情面的风流,直叫她那位堂姐一下子话都吞咽了回去。
乐嫣却是不同她说这些事,只是冷笑一声:“对了,还有一事正巧一并说了。母亲在京郊私宅有处温泉庄子,这几日我身子不适正想去泡泡。祖母伯母今日来也巧了,我便差人送你们回乐府去,顺便将那处地契取过来,也劳烦您们再来回跑一趟——”
乐嫣这话一出,几人均是面色大变。
京郊的温泉庄子!
京城的温泉通通就那么一小块儿,全被王公显贵早早圈地圈了去。就公主府的那处温泉庄子,只因善化长公主身子不好,需要泡温泉静养,太祖爷便从皇庄里给孙女圈出来的一块儿!
后来善化去了,封地收回了,公主府亦是收回了。
可那处庄子却是实打实的地契,谁也收不走的!
一年四季都能种植新鲜的瓜果蔬菜,京城天气冷,那些新鲜瓜果蔬菜便是达官显贵都得不到,更遑论是乐家?
乐家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庄子,这些年逢年过节的四处送礼,都叫旁人艳羡。
叫人吃进肚子里这么些年的东西,谁愿意再吐出来?更遑论还是那么会生钱的金疙瘩!
乐老夫人与大儿媳对视一眼,大儿媳连忙便出来打马虎眼:“六丫头真是见外了,谁还能抢你的不成?你想来随时来便是。提前一日跟我们传个消息,我叫你那嫂子去给你收拾一间出来,保准叫你住的舒舒服服的。”
“只是……只是你堂兄与你堂嫂才成婚,六丫头也知晓的,你的堂嫂出身富贵,是抚州州牧大人的千金,南边儿嫁过来的,最最受不得冻。咱们家拿不出什么好的招待,这小夫妻二人才新婚本想着今年入了秋就叫他二人往庄子上玩玩住住,是以……你堂嫂那边已经说下去了,她娘家那些个弟妹们甚至也来了人要过去住几天……”
听听,这叫什么话。
她一个主人家,去自己庄子上做客?
要提前跟她们说一声,叫她们这群人收拾一间房子出来招待?
还拿着抚州州牧来威胁她不成?那是个什么官儿也敢来京中撒野?
好在乐嫣脾气好,或是这些年受郑夫人阴阳怪气的话受的多了,不然只怕早派人将这群没脸没皮的贱人们赶出侯府去。
乐嫣清冷的眸光一个个越过几人,在忍不住摔杯子赶人走中反复横跳,最后忍着怒火,“反正我话也说出去了,到底是一家人,我也不急着要。三日时间,叫你们收拢出来,你们的东西统统拿走,我母亲的东西一件不准碰。过几日我就叫我的护卫们过去了——不走的,可别怪我不顾及亲戚情面。”
语罢,她微微眯起眼睛,眸光划过站在门前的两名护卫:“免得我身边这群护卫,一个两个成日没事做,身子骨软了,眼睛也晕了,乱认起主子来。”
“朱子,替我送祖母伯母回去。”
“你……”乐老夫人听乐嫣第一次见面就朝着她们索要起庄子来,这般能有什么好脾气?当即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京中寸土寸金,她们乐家的宅院本来就不够住,那处公主府的私宅早被她几个成了婚的孙儿举家搬过去住了,如今要她还回来,那可不是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她手指了指乐嫣,嘴巴还没张开,守意却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上前两步,指挥着花厅内外伺候的十几个婢女婆子:“没听见娘子发话吗!送客!”
……
卢恒下朝时,听闻了她今日的壮举,凭着一己之力将几位深宅能说会道的妇人说的气急败坏,倒是颇为吃惊。
“想不到你竟越发能说会道。”
乐嫣就当是他在夸奖自己,以为他必然又要如上回一般,说一通自己讨厌听的话,不想卢恒这回倒是没追问过此事。
反倒是问她:“听说你房子里,进了条蛇?”
乐嫣说起此事来,仍是有些惊恐。
她朝着卢恒伸手比了比:“喏,就这么长,盘在我床底下,若非春澜眼尖,要是咬到我,想想也真是可怕。不过——那只是个没毒的蛇,还没成年呢……”
“在哪儿?”卢恒脸色有些不好。
乐嫣道:“叫府医瞧过了,说是没毒的草蛇,我就叫守意捉着拿去外边放了。”
卢恒松了口气,又追问她:“你为何寻郎中?可是哪里不舒服?”
乐嫣也不瞒着卢恒,她低头,将脖颈后的烫伤露给他瞧:“我的脖子,被烫伤了。只觉得好奇怪,怕是昨夜看烟花烫伤的。”
卢恒这才抬眸看她一眼,“你昨夜什么都不记得了?”
乐嫣实在想不出,仔细想还是能想到一些片段的,她不解道:“不就是跟你一同看烟花么?”
卢恒怔忪片刻,声音有些阴冷下来:“还有呢?”
乐嫣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你还记得什么?你都做了什么?”
乐嫣有些惊诧的摇摇头,心里断断续续的片段,有自己亲吻的片段,自己抱着人的片段。
难道?自己……
“不记得了……哪里还能记得?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一点不好喝就算了,头还疼的要死……”
乐嫣小声说着说着,竟有几分心虚的意味,她这日才醒酒头疼的要死,又撑着场面赶走一群讨厌之人,早就浑身都没了劲儿。
果真是不能喝酒,日后她一滴也不会碰了。
她回了榻上闭上眼,卢恒走近看了一会儿她的伤口,取了烫伤药来,道:“我来给你抹药。”
乐嫣有些疲于应付,梗着脖子一动不动,卢恒的指节微凉,沾着药膏抹去她脖颈上。
她只觉得脖颈后一阵酥麻,酥麻之后,便又是一阵清凉,她有些舒服的阖上眼皮,享受起来。
心里却盘算着容寿那日所言。
乐嫣心中自然是猜测的多了。
若是皇帝愿意施恩给自己,要么便是往自己身上加封爵位,只是女子总不能承袭王爵,说到底康献王爵仍是后继无人。
要么便是如今日乐丽气急败坏之言——将爵位给自己日后的孩子头上。
对乐嫣来说自然是千好万好。
不过——她的孩子,哪儿来?
此事若是乐嫣前些时日知晓,只怕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如今她与卢恒间,总生了几分嫌隙。
纵使这些时日自己告诫自己,卢恒并非是那般的为人,他去寻郑玉珠也是事出有因,那是与他一同长大的表妹。若是他能半点不顾及,那该是多冷清的人?再说,他转头不也是冒着雨水回来寻自己了么。
还不眠不休守在自己身边好几日……
当年自己为何回爱慕上卢恒?不正是喜欢上卢恒这幅举止温良的君子之风么——
他是否有错,乐嫣还真说不上来。
成婚这两年,卢恒多数时候都是个好丈夫。
郑夫人刻薄,卢锦薇也不好相交,若是没有他从中谐调,甚至为了自己与郑夫人屡次作对,乐嫣只怕一日都忍耐不下。
便是连珍娘也时常说,这般的好郎君,整个大徵打着灯笼也难找……
乐嫣这些时日总是迷惘不已。
人许是都如她这般,一旦对另一半生了嫌隙——这条缝隙只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可她能做什么呢?
当真因为这些在外人看来再小不过的事,与他闹得天下皆知?
真的闹开了,只怕被人辱骂,被是为过错一方的只是自己吧。
以前的她觉得卢恒是爱自己的,卢恒很爱自己……
可如今她可不敢再这么说了,甚至因为以前年幼时生出的这等心思,叫她觉得心中羞愧。
到底是多没脸没皮的人呐?才能觉得世间所有的人都该爱着自己……
这晚,乐嫣叹息了一声,也不像前些时日那般厌恶他的凑近了。
或者说她是累了,不想搭理他。
卢恒有些小心翼翼的,去亲吻起她来。
亲吻起她的唇。
太久太久,二人很久没有敞开心扉了,他也是一个男人——一个有欲望的男人。
更何况是对着自己如此美丽的妻子。
只是这夜,却是出师不利。
二人才亲吻到一半,卢恒的长随便跑了进来,说是官署的事,通政司侍点了卢恒亲自过去。
“说是圣上亲自发话,要重新整理四方文书,还有……”
乐嫣听着门外长随滔滔不绝,心道,只怕卢恒又要好些时日不能回来了。
宫宴过后,渐渐入了秋,天气凉下来,太后带着宫人从太液池搬回了长春宫。
一连几日饮酒作乐,太后日子过的潇洒,却到底是不再年轻,身子渐感疲惫。
她搬回了长春殿,仍是觉得前几日宫宴喝的多了,头晕沉沉的厉害。
太后捂着额角,一回宫就迫不及待招来容寿,打听起她去太液池这段时日,殿中的诸多事情。
“皇帝回京这段时日,宫里可是有什么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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