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药
可是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必须这样做。他必须用行动告诉水竹县的乡亲们?,扶薇仍然是他的妻。
他心里清楚乡亲们?的流言蜚语有一部分?是出?自对?他的鸣不平,他需要用行动表明他的态度。而今日之后,他不会再容忍别人对?他妻子的议论。
宿清焉陪着扶薇在集市逛了很?久,时而揽着她的腰身,时而牵着她的手,从?不与她分?开。
光明正大,明目张胆。
纵使扶薇体弱,也多逛了一会儿?,实在是觉得有些乏了,天色也黑下来了,才回绘云楼。
宿清焉将扶薇送回绘云楼,立在楼梯下与她分?别:“我有些事情要去办,你自己吃晚膳。晚上不必等?我回来。”
顿了顿,他再微笑着补充:“晚上我会回来的。”
“好。”扶薇点头。
她迈上两级楼梯便驻足目送宿清焉走出?绘云楼。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扶薇脸上的笑容淡去,疲声:“花影,去查一下他干什么去。”
宿清焉带着采买的新岁年糕和新摘的红梅,挨家挨户地叩门,几乎拜访了水竹县的每一家。
“这段时日,清焉的家事让大家看笑话了。只是不管出?于何原因,评头论足总归不妥,还望日后勿要妄议吾妻。”他温润文雅地讲着道理?,表着决心,再彬彬有礼将准备的礼物双手捧上。
接过年糕的红梅的人,大多尴尬地语塞,继而笑着答应。
也有那古板之人苦口婆心地替他鸣不平。宿清焉便会在对?方对?扶薇出?言不逊之时立刻扳起脸色出?言阻止。
对?方瞧着他一脸正色的神情,连连摇头,倒也不好说什么。
“不用送了,您安好。”送上礼物,宿清焉总会再郑重拜下一揖。然后他走进夜色里,匆匆奔向另一家。
花影很?快回来,将事情一五一十地禀告扶薇。纵使花影总是对?全天下的臭男人都不满,这一刻她说起宿清焉一言一语的时候,声音也是难得得柔和下来。
她迟疑了一下,再说:“有点人挺好的,还要留姑爷吃饭。可是有的人居然还骂了姑爷和您……”
花影拧眉:“姑爷神色郑色地对?那个人说,您是他的妻子,若他执意要闲话编排,也请只骂他一个。那人……那人把姑爷退出?去,还骂了些类似窝囊之类的话……”
扶薇抱膝坐在美?人榻上,好半晌才轻轻点了下头。
花影退下去了,屋内只剩下扶薇自己。灯架上的烛火逐渐熄了几盏,屋内的光亮也慢慢暗下去。扶薇仍旧保持着抱膝坐在美?人榻的失态,没有动过。
蘸碧走到门口往里望去,轻轻叩了下门走进来,低声道:“主子已?经很?晚了。要不您歇下吧?姑爷应当还要很?久才能回来呢。”
扶薇现在可睡不着。她心里乱着的。
她将脸贴在膝盖上,转过头望向蘸碧,认真问:“蘸碧,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蘸碧茫然地望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评、评价一个人哪能只用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呢?”
蘸碧摇摇头:“我说不好……”
扶薇轻笑了一声,也不难为她,道:“跟我出?去走走。”
“现在?”蘸碧有些惊讶,“都快子时了呢。”
扶薇已?经将腿从?美?人榻上拿下来,随口道:“出?去看看月亮。”
蘸碧从?不会忤逆扶薇的意思,她对?扶薇几乎言听计从?。她看着扶薇起身,已?经快步走到衣橱那儿?,给扶薇拿出?厚衣裳。
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出?门必要裹得严严实实才好。
下人几乎都睡着了。
两个人下楼的时候,蘸碧主动请示:“是叫醒花影,还是叫醒两个侍卫跟着?”
“都不用。不走远,就去绘云楼外面透口气。”扶薇道。
扶薇确实没有走远,她和蘸碧出?了绘云楼,便只是立在绘云楼门前的台阶下。
蘸碧不明所以?,不知道扶薇为什么要站在这儿?透气。若只是想透口气,在屋子里打?开窗户不就行了?
蘸碧悄悄打?量着扶薇的神色,见她遥望着长街的方向。
蘸碧心里一顿,突然有了个奇妙的猜测——长公主不会是在等?姑爷回来吧?
灰暗的长街远处,隐约出?现一道身影。扶薇眯了眼睛看去,不确定?地问:“是宿清焉吗?”
“好像是?”蘸碧问。
那个人的身量像极了宿清焉,又是朝着绘云楼这边的方向走来。绘云楼在热闹的长街,并非百姓居所,这里虽然白日很?热闹,可是到了晚上沿街商铺的店家和伙计们?都归家了,异常冷清。
扶薇逐渐确定?那个正朝她走过来的身影是宿清焉,她不自觉地弯了弯唇。她忍不住去想,他今晚不知道遭到了多少白眼和冷遇。更别说难听的当面谩骂……
可是那一刻,那个人的身形忽然一顿,朝着一侧的岔路走去。
“清焉?”扶薇提裙跟上去。
蘸碧也赶忙跟上去。
天色太黑了,扶薇也看不清宿清焉钻进了哪条岔道小巷。她走进一条小巷往里望去,不见宿清焉的身影,知道自己看错了路。
“好像是隔壁那条小巷?”蘸碧说。
扶薇想了想,心道宿清焉兴许现在心里委屈着,不愿意此刻面对?她,她也不该逼他。
“不去了,我们?回去了。”扶薇道。
“好。”
扶薇和蘸碧刚要走出?小巷,阴影里突然窜出?一个人。扶薇神色不变,蘸碧却吓了一跳,轻“啊”了一声。
看清对?方是个壮士的男人,并非宿清焉,蘸碧虽然害怕,还是下意识地往前迈出?一步,挡在扶薇身前。
扶薇眯着眼睛去看拦在前面的人,虽然天色黑,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能看个大概轮廓,扶薇还是隐隐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在哪里见过呢?
看着男人逐渐逼近,蘸碧大声呵斥:“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男人离得近了,扶薇和蘸碧这才看清他手里握着一把刀。
“喊人。”扶薇道。
蘸碧回过神来,立刻大声喊:“花影!花影——”
男人一下子扑过来,手中的刀朝着蘸碧劈头盖脸砍下去。
扶薇眼疾手快拉住蘸碧的手腕,用力一拽,将蘸碧拽开。两个人同时踉跄着朝一侧跌去。
蘸碧立刻爬起来,她刚挡在扶薇身前,男人抬起脚用力朝她胸口踹去。蘸碧闷哼了一声,身子朝一侧栽歪倒去。
男人抓住蘸碧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将她拎起来,又往旁边摔去。
他这用尽全力的一摔,蘸碧立刻疼得眼冒金星,眼前一黑!全身的骨头好似都要散架了!
男人走到扶薇面前,握紧手里的刀,在扶薇面前慢慢蹲下去。
“这样的大美?人,真乃人间绝色。就算年纪大了些,也可以?让我破例。”
他手中的刀刃突然映亮他的脸。
扶薇一下子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吴山,一个杀猪匠。
曾在知县面前作证,于案发现场看见过宿流峥。
扶薇心里并无多少惧意,冷静地吩咐:“蘸碧,信号。”
蘸碧回过神,立刻抬起手,袖中短箭突然朝着夜幕之中射去。
细微的烟花声让吴山愣了一下,疑惑地回头望去,他眼睁睁看着一道微弱的小火苗朝着夜空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升天,又在升到某一高度的时候,突然在夜幕之中炸开。
轰隆隆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一般。纵使除夕夜整个村落家家户户同时燃放烟花爆竹,也不敌这般阵仗。
吴山懵了一下,有些无措地站起身。下一刻,他立马反应过来,撒腿就跑。
扶薇仍旧跌坐在潮湿阴冷的地面,人手也不够,只能任由他逃走,下次再派人将人抓来。
可是吴山还没有逃出?小巷,突然被人猛踹一脚。他强壮的身躯像一座小山一样飞出?去,摔在扶薇身边。
扶薇侧了侧身,才避开这个吴山撞到她身上。
远处有人打?着火把朝这边赶来。有扶薇的手下,也有住得近些的水竹县的百姓。
后方的烛火照亮巷口之人的面庞。
扶薇冷漠的面庞立刻浮现柔和的笑容,起身奔过去:“清焉!”
宿流峥拧眉看着她,胸膛上下起伏着。
扶薇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她认出?了这个满眼阴邪之气的人并不是宿清焉。
在认出?他是宿流峥的那一刻,扶薇脸上的笑容淡去。
“你有没有事?他伤到你没有?”宿流峥朝扶薇迈出?一步。
扶薇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宿流峥紧紧咬着牙,望着扶薇的目光带着几分?凶狠,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哥哥回来了,嫂嫂立刻就要弃我于不顾吗?”
他压着满腔的愤怒,朝扶薇一步步逼近:“嫂嫂忘了当初你是怎么主动亲我主动拉我上榻的吗?”
扶薇继续往后退。她看着僵在愤怒边缘几乎不能自控的宿流峥,突然就想起宿清焉用温和的语气与她说……这样对?宿流峥也不好。
扶薇慢慢舒出?一口气,偏过脸去,低声道:“对?不住。”
“你!”宿流峥大步迈出?一步,也是迈出?两个人之间的最后一步,他站在扶薇面前,用力握住她的手腕。咬牙切齿:“嫂嫂一声对?不住就想彻底把我撵走想让我滚蛋吗?”
“发生什么事情了?”有人在巷口喊。
看着很?多人奔过来。
扶薇不愿意再被人看见她还和宿流峥有瓜葛,挣扎了两下没能挣脱开宿流峥的手,她立刻呵声:“放手!”
宿流峥一双眼睛睁大,死?死?盯着扶薇的脸,不肯放手。
扶薇只好用力踩了他一脚,急声:“我让你放手!别让伤害你哥哥了!”
扶薇的话突然像一把刀扎进宿流峥的心里。
伤害哥哥?
这样会伤害哥哥?
他突兀的走神间,扶薇挣开了他的钳制,她朝瘫在地上的蘸碧奔去,将她扶起来。
“觉得怎么样了?”
蘸碧疼得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