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香 第112章

作者:罗巧鱼 标签: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相爱相杀 古代言情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难道就?因为她的出身她嫁过人吗!这算什么理?由?!我都不介意,你们?有什么资格介意!”

  “行?,我告诉你我凭什么介意。”王元瑛瞪着王元琢,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因为她贺兰香,是咱们?两个的亲妹妹!”

  。

  王元琢皱紧了眉头, 一脸见鬼地看着王元瑛,“你在?跟我说什么胡话?你说谁是我们的亲妹妹?”

  “我说,”王元瑛两眼炯炯看着他, 斩钉截铁道,“贺兰香是你我的亲妹妹, 一个爹娘生出的亲妹妹!”

  王元琢摇着头笑,笑得越来越厉害, 活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指着王元瑛无奈道:“大哥啊大哥, 你说谎也要打草稿吧, 贺兰香怎么可能是我们的亲妹妹?你这么说的目的仅仅是因为不想我继续喜欢她么?那你可真是大可不必, 我王元琢再是无知蠢钝, 也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王元瑛看着王元琢这副冥顽不灵的样子,已经不想跟他解释其?中若干隐情,心?一沉决绝道:“王元琢你听好?了, 我现在?对天发誓,贺兰香的的确确是咱们的亲妹妹!若有一字虚言,我王元瑛当即五雷轰顶!今生不得好死!”

  王元琢怔愣一下?, 兄弟俩从小一起长大, 王元瑛的脾气他是了解的, 他这兄长外表随和,实?则古板正?经, 轻易不说笑,更别说对天发誓。

  王元瑛见将王元琢吓住,继续道:“我知道你此?刻心?里肯定有许多疑问, 譬如贺兰香若是我们的亲妹妹,那?云儿又算是什么, 我只告诉你一句,云儿不是我们亲妹妹,当年她寻亲拿着的信物,或许本就是从贺兰香手里所获得。”

  王元琢心?中发毛,铺天盖地的惊恐萦绕心?头,却还是摇头不信,强撑笑意?说:“大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信的,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贺兰香是我们的亲妹妹?她若是我们的亲妹妹,那?爹娘怎么没有把她认出来?用你到我面前告诉我?这简直太过荒谬了。”

  “你难道忘了娘当年大病那?一场!”王元瑛痛声道,“若再不寻回三妹,她都要活不下?去了,爹为了她的安危,自然一口咬定如今的老三便是真正?的老三,爱女失而复得,娘从那?便一心?扑在?她身上,如何顾忌真假!”

  王元琢对上王元瑛的视线,心?中开始发怵,难以想象那?个答案会是真的,他仍是摇着头道:“我信了你才?是真的有鬼,我绝对不会信的,永远不会信,贺兰香怎么可能是我们的亲妹妹,我不相信!”

  王元瑛急了,痛心?疾首道:“你以为我就愿意?相信吗!如今三妹马上当上皇后,王氏一族的风光皆集在?此?刻,爹娘也早已笃定她就是失而复得的女儿,我也始终拿她当妹妹,你以为我就愿意?相信吗!”

  王元琢冷静下?来,眼瞳隐有颤栗,定定看着王元瑛,沉默着,还是摇头。

  王元瑛忍无可忍,冲上前一把揪住他衣领,威胁道:“你信不信在?于你自己,但老二,你给我记住了,你绝对不可把我告诉你之事?吐露给别人,尤其?是爹娘,否则,这个家便真要散了。”

  王元琢一把推开了他,怒瞪着他咬死道:“我当然不会告诉爹娘了,因为你在?胡说八道,我不会信的,我不会信的……”拔腿便跑出了军帐。

  王元瑛叹息一声,追到外面,对着王元琢的背影高声呵斥:“你若不信,你现在?便找到她面前,亲自问她,她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

  王元琢步伐顿了一下?,旋即便是更快跑开。

  *

  傍晚落了场雨,天气越发湿冷阴寒,天色黑沉,北风打着旋儿扑击檐铃,叮铃铃一片嘈杂的响,乱在?人的心?上,无端烦恼。

  贺兰香倦意?浓重,正?小憩,便被腹中孩儿踢醒,醒来便听细辛说王元琢登门求见。

  “王元琢?”贺兰香诧异了一下?,轻轻按揉着肚子道,“他来见我做什么?他过往从未如此?光明正?大地找过我,难道不怕被人说闲话吗。”

  细辛道:“奴婢没听二公子细说缘由?,但他模样怪怪的,应当不是为了小事?而来。”

  “还不是为了小事?……”贺兰香喃喃念着,心?中陡然浮出股不祥的预感?,吩咐道,“将人带到花厅等候,我这便过去。”

  “是。”

  待赶到花厅,贺兰香见到一身湿透的王元琢,惊诧地朝他走去道:“你怎么淋成这样了,身边的小厮怎么伺候的,也不给你撑伞遮雨,用不用先去换身衣物?”

  王元琢浑身是水,眼眸也被冰冷的雨水打湿,通红看着贺兰香,并未对此?回话,而是哑声道:“贺兰,你知道我要出征了吗。”

  贺兰香脸色沉了一下?,眼神闪躲到一边,“我知道。”

  王元琢继续说:“那?你知不知道,我之所以要去辽北,去为了可以挣得军衔,回来好?光明正?大娶你,让你做我的妻子。”

  贺兰香倒吸一口气凉气,抬起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喉中堵了千言万语,几次想要说话却将唇咬住,最后说:“二公子,我知道我这话你不会爱听,但我还是想劝你不要去,领兵打仗本就不是容易之事?,你本文人,何苦蹚那?浑水……”

  贺兰香顿了一下?,接着说:“何况你即便就是打赢了,回来你我也不可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不可能?”王元琢朝她逼近一步,目光灼灼看着她,“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贺兰香脸白了一下?,眼眸垂下?不再去看王元琢,嘴上也打住再不多说一句。

  王元琢看着她的表情,心?凉下?许多,却还是不愿面对那?个可怕的真相,启唇哽咽道:“你过往曾说过想要嫁给我,如今,为何不再提了?”

  贺兰香不敢看他一眼,轻轻摇着头,叹息道:“二公子,过往的都让它过去吧,你我身份悬殊,终究不是一路之人,昔日所言,是我太天真了。”

  一段感?情便被这样高高挂起轻轻放下?。王元琢看着贺兰香撒谎的样子,眼角滑下?一颗泪滴,笑道:“原来,他说的是真的,你真的都知道。”

  贺兰香心?尖一跳,抬眼瞧他,“我都知道什么?”

  王元琢不说话了,转身离开花厅,背影隐没在?浓密雨色中。

  *

  提督府门口,百姓围观,窃窃私语。

  王元琢淋在?雨中,上衣尽除,上身背负锋利荆条,任由?皮肤被割出道道血痕,他在?府门外跪地叩首,高声道:“不孝子王元琢抗旨不遵忤逆父上,特归家与父亲请罪!手中辽北虎符如数奉上,望父亲笑纳!”

  。

  王延臣领兵出发那日, 贺兰香窗外的红山茶盛放愈烈,大朵大朵的红,在早春料峭的寒风中摇曳身姿, 舒展花瓣,杀气腾腾的妖艳, 仿佛经过鲜血漂染。

  她?到狱中看了谢折,雨后的牢房潮气浓重, 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腐败之气,充斥在黑暗中, 如无形的死亡。她看着他镇定自若的样子, 冷声道:“王延臣, 是?带严崖一起走的。”

  谢折眼眸未抬, 并?不言语。

  贺兰香:“有严崖这个得力助手帮忙,他打赢胜仗的机会?很大。”

  谢折略抬眼眸,一双漆黑的眸子只是?看着她?, 依旧不言语。

  连日的牢狱之灾,并?未削减他身上冷硬的气势,狱卒待他比待自己亲爹还要小心, 衣物有更换, 身上有擦洗, 从头到脚,毫无落魄之态, 反而严肃冷峻,不怒自威。

  对比之下,失态不安, 显得焦灼的,反而是?贺兰香。贺兰香当然意识到这一点?, 她?烦了,朝着谢折斥道:“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都?一点?不带着急的?”

  谢折看着她?,蓦然启唇,“所以?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贺兰香被问住,一时语塞,看着谢折波澜不惊的脸色,不由怒火中烧,下意识怒瞪他道:“那还不是?因为我担心——”

  话到此处,贺兰香打住不再往下说,谢折看她?,她?也别开视线。

  足过了好一会?儿,谢折才继续说:“把?心放回?肚子里,我没那么容易受人摆弄。”

  贺兰香收敛了心情,也压下了数不清的担忧之言,冷哼一声道:“你?是?没什?么,可惜当局者迷,王延臣代子出征并?未大肆宣扬,陛下那边恐怕还不知情况,他若知道了,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这回?为达目的不惜将你?下狱,之后又要对你?做什?么,你?且提前设想吧。”

  谢折再无答过她?的话,冷峻的面容隐在阴影中,黑眸晦暗,让人不知他在想什?么。

  贺兰香本来?大着肚子来?找他就烦,见对牛弹琴,说三?句话两句都?没个着落,便?扬起声音不悦道:“谢折,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回?应她?的依旧是?空荡寂静。

  “谢折!”贺兰香真生气了。

  谢折抬眼对她?,道:“耳朵疼,听不太清。”

  贺兰香这才熄灭火气,想起他那对可怜的耳朵,朝他走过去,到了他面前,因孕肚隆起不好弯腰,只好半个身子坐在他腿上,照着耳朵轻轻给他吹了两下红肿伤处,朱唇靠在他耳畔,轻轻道:“我在这里说,能听到了吗?”

  谢折:“听不到。”

  贺兰香:“都?这么近了,还听不到?”

  话落,她?陡然反应过来?,照着谢折的胸膛便?来?了一巴掌,起身欲要离开。

  谢折将她?拉回?腿上,手落在隆起的肚子上轻轻摩挲,“怎么,生气了?”

  贺兰香飞他记眼刀,并?不掩饰心情,“对,生气了。”

  谢折:“那我要怎么让你?出气?”

  贺兰香说不出来?,莫名其妙地瞥着谢折,突然不懂他何时变得这般自觉。

  谢折:“不如你?拿起鞭子,再如上回?那样,将我折磨一番如何?”

  贺兰香愣了。

  她?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出气不出气,这家伙分明是?对那次上瘾了。

  *

  “李姐姐,外面是?送军的号角声吗,朕没有听错吧。”

  长明殿,夏侯瑞靠在金丝龙纹软枕上,胸口随咳后平息的粗喘而起伏,声音虚弱沙哑地道。

  李萼为他轻轻顺着胸口,道:“回?陛下,是?的。”

  夏侯瑞笑出声,难得开怀的样子,“真好啊,王元琢终于走了。”

  “只要将他派去辽北,他必打败仗。只要他打下败仗,恶名一旦传开,辽北兵权便?再无落在他王家手中的可能。到时候,军权重归谢折手中,王延臣必方寸大乱,甚至再派王元瑛出马以?挽回?王家名声,我顺势派人暗中再要了王元瑛的性命,王延臣必痛之入骨。在那时,想必王朝云也早当上皇后,我再假借秽乱宫闱之名,除去王朝云,废掉王延臣,将他这一脉发落,扶持一个老?实听话的家主。从此以?后,琅琊王氏,便?不再是?我的心头大患了。”

  夏侯瑞在李萼旁喃喃诉说着自己的计划,不知不觉便?哈哈大笑,笑着咳嗽着,笑声里是?油尽灯枯的疲惫,但又透着股死而无憾的爽朗。

  李萼眉头紧锁,不知该不该把?宫外最近发生之事告知于他,思忖一番终究沉默,好声道:“陛下,晌午已至,您该小憩了。”

  夏侯瑞应声,阖眼准备入睡。

  这时,内侍道:“回?陛下,王参事已回?宫复命,随时可侍奉御前,您看是?否传唤。”

  夏侯瑞瞪大了眼眸,“你?说什?么,你?说谁回?来?了?王元琢?他怎么可能回?来?,他不是?已经领兵离开了吗!”

  内侍支支吾吾不敢说话,浑身抖若筛糠。

  “给朕滚下去!让王元琢进来?!”

  内侍匆忙离开,过了片刻,王元琢迈入殿门,走到龙榻前叩首行礼,声音沉稳,“微臣拜见陛下。”

  夏侯瑞大惊失色,直至此刻才坚信自己不是?做梦,他怔怔看着王元琢,不可置信地道:“你?怎么在这?你?不是?,不是?……”

  王元琢面不改色道:“陛下不记得了吗,微臣早已奉陛下旨意将虎符交给王提督,如今真正领兵前往辽北之人,乃是?臣父王延臣。”

  “放肆!”夏侯瑞一声怒吼,满面震怒,高扬声音喝道,“朕先?前是?怎么跟你?说的,朕让你?守好虎符,除了朕的口谕,任何旨意皆不作数,若有人强行逼交,你?大可随时调动兵马自保,怎么能转交他人,让别人代你?出征!”

  王元琢面上无一丝异样,仍是?眼观鼻鼻观心,不冷不热道:“臣只是?奉旨行事,不敢忤逆圣意。”

  夏侯瑞眼底猩红,羸弱单薄的双肩都?因滔天怒火而起伏着,“什?么奉旨行事!都?是?借口!你?怎么对得起朕对你?的信任!你?怎么可以?把?兵权交到别人手里!”

  王元琢不语,伏地沉默承受天子之怒。

  夏侯瑞在此刻深知其中一定出了事先?没有预料到事情,却仍不敢相信,他不明白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差错可以?导致固执如王元琢会?突然改变主意。

  他不死心,气喘吁吁,痛心疾首地看着跪地之人,“你?忘了当初的抱负吗,不是?要打下胜仗,不是?想娶贺兰香吗!你?不想要那个女人了吗!”

  地面光影浮动,浮尘飘摇。王元琢想到贺兰香,脑海中浮现?起那张秾艳娇媚的脸,原本该加快的心跳在此刻毫无变化,心如死灰,再无波澜。

  李萼安抚着夏侯瑞,轻声细语,“陛下冷静,太医说了您不可动怒的。”

  夏侯瑞见李萼反应平淡,瞪大眼睛道:“难道连李姐姐你?也知道!你?为何不告知于我!”

  李萼启唇想解释,他却浑身发抖,早已听不进去,指着王元琢,咬牙切齿地重复道:“你?怎么可以?!朕那么看重你?!你?怎么可以?!”

  说着大吐一口鲜血来?,阖眼昏了过去。

  。”

  清晨, 天微亮,钟声悠扬。

  城门一经开放,御街顿时聚满来自五湖四海的炼丹师, 或衣衫褴褛,或蓬头垢面, 人头攒动如过江之?鲫,个个目光如炬, 一股脑往朱雀门的方向推搡,声?音繁多嘈杂, 混乱无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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