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香 第28章

作者:罗巧鱼 标签: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相爱相杀 古代言情

  “洗过了。”他?说?。

  下?午便?洗过了。

  贺兰香便?不再出声,重新咬紧了手指,后来,酒劲作祟,她思绪软绵如泥,不自禁便?抬起双臂,攀上了谢折的臂膀,咬紧了他?肩上的肉。

  他?二人?有种诡异的默契。

  分明覆水难收,却又各自秉持规矩,正如贺兰香死也不愿发出一下?声音,谢折也知道哪里能碰,哪里不能。

  她的腰胯生得极美,玲珑起伏,宽窄有致。

  于是攥在纤腰上的手更加收紧,无?法?纾解的东西化为实打实的力气。

  夏夜漫长,檐铃的叮咚声愈发激烈,宛若高声呼救,天上大雨湍急,不见歇态。

  院落中,挖到一半的池塘被无?情雨水淹成了泥泞沼泽,偌大雨滴接连凿入泥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进,砸进雨水又挤出雨水,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甚至雨滴遭风席卷,团伙作案,沿着窗棂斜飞入室,试图将?屋檐下?的安谧地盘也搅成情天孽海。

  贺兰香自孽海漂浮上岸,头?脑昏沉,浑身软若棉絮,筋疲力尽。

  她已分不清身上的潮湿究竟是窗外飞雨作祟,还是黏腻热汗烦人?,平复半晌,好不容易等到神志回归,想起房中浴桶未曾抬出,里面有水可用,便?支撑起身子,想要过去将?一身黏汗洗净。

  她倾出身体,眼见便?要离榻,一只大手蓦然伸出,抓住她的脚踝,将?她又生拽了回去。

第33章 33

  骤雨过后, 饱经?摧残的梢头嫩叶耷拉头脑,青翠欲滴,清澈的雨水顺着叶子最中间的脉络缓缓下滑, 拉了一条清凉的痕迹,一滴一滴, 汇聚于叶子的尖尖,最终不堪重负, 滴落下去,砸在青砖绿苔上, 发出啪嗒一声响, 溅起细碎银光。

  细辛惊醒, 睁眼见天色熹微, 放眼望去,乌瓦苔墙上,天际翻着鱼肚白, 大约已过寅时。

  她推了身?旁春燕一把,春燕恍然醒来,睁眼便问:“主子出来了?”

  细辛摇头, 视线落到对面紧闭的两扇房门?上, 春燕随之望去, 二?人面面相觑,同时叹出?一口长气。

  她俩整夜不过睡了有两?个时辰, 其余时候都守在房外,生怕听不到房中差遣。

  可整晚过去,别说?差遣, 动静没有一声?,静到吓人。

  细辛春燕常年侍候内宅女眷, 对房中之事并不引以为忌讳,二?人简单思忖,都觉得蹊跷,更不敢离开,只好干守着。

  一直守到天亮,房门?都没打开。

  “真怪,怎就该丁点声?音没有呢?”春燕打了个哈欠,“难道主子与谢将军聊了一晚上的天儿么?”

  细辛揉着惺忪的眼,“别瞎想了,兴许只是雨声?大,将动静盖住了呢。”

  总之无?论如何,光见?她们主子和谢折站在一起的样子,这?一夜,便不该丁点动静没有。

  实在太反常了。

  咯吱一声?悠响,房门?蓦然打开,出?来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细辛春燕汗毛一竖,立马起身?福身?,声?若蚊蝇,“见?过将军。”

  谢折衣冠整洁,遍体肃冷,昨日进?门?时什么样,今日出?门?便还是什么样,腰间革带板正紧束,无?一丝凌乱的痕迹。

  只有眼底沾染一缕过往从?未出?现过的潮红,与漆黑瞳仁相比对,像冰与火的融合。

  他瞥了眼两?个丫鬟,面无?波澜,长腿跨出?门?槛,径直走向廊门?。

  细辛春燕松一口气,正要奔入门?中,便听冷沉的一道声?音传来——“别叫她,让她多睡会。”

  两?个丫鬟噤若寒蝉,赶紧点头应下。

  清透的晨光折入房中,未散的欲气似乎有了形状,漂浮着的白雾一般,幽袅笼罩在雕花木榻。

  榻上,美人乌发乱作满床,若隐若现地遮着身?躯,雪白肩头一览无?余,泛着莹润的光泽,宛若待君尝撷的鲜嫩荔枝。

  她遍体清凉,只一条薄衾虚掩在腰上,衾下青紫落于雪肌,触目惊心?。

  贺兰香从?未这?么累过,直接睡死了过去。

  *

  醒来,已是晌午。

  她喉中焦渴至极,连着用了两?盏茶汤,这?才感觉像活了过来,酥软身?段伏在枕上,浅浅喘息,宛若遭受一夜酷刑。

  细辛红着眼,瞧着她腰上的青紫,欲言又止地问:“主子,您昨晚上,可是被他将嘴堵住了。”

  怪不得没点动静,那谢折不仅粗暴,心?里面还是个有病的。

  贺兰香被问一怔,回过神后哭笑不得,笑时又牵扯到痛处,嘶着凉气捂上小腹,轻声?吩咐:“别管那么多了,去让底下人烧水,我要沐浴。”

  一夜颠倒,她现在不仅觉得身?上黏腻难受,还觉得,浑身?上下都是谢折的气息,让她非常不舒服。

  贺兰香阖上眼,只当昨夜是一场梦,不愿再去回想。

  水烧好送来,她经?丫鬟搀扶下榻,入浴桶,将身?子没入水中。

  水温灼烫,一瞬间痛酥侵袭,疼得她眉头蹙紧,闷哼一声?,分?明不愿意提那个人,却还是难耐地咬上了牙关,阖眼低斥了句:“混蛋。”

  不知轻重的混蛋。

  她的耳畔仿佛又出?现雨滴拍檐的闷响,急促紧密,沉重强烈,没有尽头一样,让她想死,又无?比清晰地提醒着她,她在活,很用力的活。

  她真的后悔了。

  若重来一回,选谁都行,就是不要再选谢折。

  沐浴完,贺兰香简单用了些餐饭,饭后漱口完毕,正欲上榻再歇上半日,便收到了李噙露的拜帖——她从?宫中回来,领了不少?太妃赏的绸缎花样,特地选了几匹好的,亲自?登门?相送。

  贺兰香路都难走成个儿,却还得强撑着待客,笑意都显苍白了些。

  花厅里,李噙露同她寒暄完,打量着她的脸色道:“嫂嫂面色好生憔悴,可是哪里不舒坦?”

  贺兰香手掌抚上小腹,叹息,“哪有什么舒坦不舒坦的,前三个月历来难捱,习惯了也就好了。”

  李噙露自?责:“都怪我今日来的不凑巧,害嫂嫂劳累。”

  贺兰香便笑,直道原本是劳累的,但当看?到她,满身?疲乏便飞跑了,要她以后常来找她才是。

  李噙露被三言两?语哄好,重新高兴起来,命丫鬟将料子捧来,一一给贺兰香说?起上面的花样。

  贺兰香拿手一摸,立马便断出?这?绝非宫缎,而是上好的金陵云锦。

  她的眼波微微转动一圈,笑道:“果真还得是宫中的料子,轻软无?物,摸着跟流水似的,幸亏沾了李妹妹的光,否则寻常时候,哪里得见?这?种好物。李妹妹改日进?宫,要专门?代我同太妃娘娘道谢才是。”

  李噙露本在想如何将话?茬转到上面去,见?贺兰香主动提及,眼波立刻清亮起来,放下手中茶盏,与贺兰香对膝而语,“不劳嫂嫂挂念,太妃娘娘对嫂嫂也是关切的紧,还要我改日若再进?宫,定?要将你一同带去才好,深宫时光长沓,多个说?话?的人,日子也显得不那么烦闷。”

  贺兰香便笑,端起茶盏吹了下浮沫,在茶雾缭绕中轻启红唇,慢声?软语道:“李妹妹惯会说?笑,太妃娘娘何等尊贵,身?边必定?众星捧月,何须我等献上殷勤,庸人自?扰。”

  李噙露话?音顿下,片刻后,声?音略沉道:“嫂嫂是极为剔透玲珑的人物,怎会不知世家贵族也好,皇室宗亲也罢,人但凡存于世上,便各有各的难处,风光都是留给外人看?的,个中滋味如何,外人又岂会知晓。”

  贺兰香抬眸噙笑,意味深长,“照此说?来,李妹妹是拿我当外人,还是拿我当自?己人?”

  李噙露瞳仁骤紧,似是没料到她会这?般回答,怔愣过后,起身?便提裙裾,照势朝贺兰香跪下,语带哽咽:“噙露求嫂嫂救我姐姐性命!”

  贺兰香抬眸看?了眼细辛,细辛会意,前去将花厅外的看?守全驱散开,只剩几个贴身?丫鬟在场。

  “好好个大家千金,何苦如此做派。”贺兰香伸手搀她,“有话?就好声?说?,我比你们年长不了两?岁,非要这?般折煞于我么?”

  李噙露泪流满面,随贺兰香搀扶而起,摇头道:“实在不是有意折煞嫂嫂,是我……我真的没有办法,不知该去寻谁了,我姐姐人在深宫,身?不由己,我族人才本就式微,如今新帝登基,在朝堂更加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噙露身?为深闺女儿,本不该对此事僭越,但那到底是我的亲姐姐啊!长姐如母,她看?着我长大,待我百般呵护,我怎能看?她一步步的,一步步往绝路上走!”

  说?罢,更加泣不成声?。

  贺兰香拿帕子给李噙露擦泪,要她重新坐好,细细说?来。

  李噙露逐渐止了哭声?,平复下心?情,便将姐姐李萼身?为先帝妃子,却连日得新帝召幸之事,仔细说?与了她。

  自?古名不正则言不顺,七姓之所以能绵延百年,除了权势,声?望尤为重要,任何一个要脸面的家族,都不会将自?家女儿侍奉父子两?代视为骄傲。可如今朝野改天换地,人人自?危,无?人敢于谏言君王,李氏所能想出?的最妥帖的法子,便是李萼自?尽,陪殉先皇。

  花厅静下,久久无?声?,有风穿堂而过,拂碎满地光影。

  贺兰香看?着身?不由己,随风而动的光影,道:“李妹妹为何觉得,这?个忙,我就能帮。”

  “你能的!”李噙露为防止激动起身?,手抓紧了的玫瑰椅的扶手,目光炯炯,“从?我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能。”

  谢折是谁?倘若不是老宣平侯去的早,当今弑父的又何止新帝一人,他可不会因为一个女子的柔弱美丽而心?慈手软,李噙露有直觉,她觉得贺兰香能活到现在,恐怕不只因肚子里的孩子那么简单,这?个出?身?风尘的女人,一定?有的是心?机与手段。

  寂静的光影中,笑声?轻软摇曳。

  贺兰香笑完,认真地看?向李噙露,“李妹妹,你真的高看?我了。”

  “我一个肉体凡胎的妇人,有什么本事,又有什么胆量,能去干涉龙椅上的那位,一品诰命夫人说?来是好听,但是与不是,也不过他随口一句话?的事儿,你觉得呢?”

  李噙露瞠目结舌,“但,但你还有谢折不是吗,只要他愿意,他就一定?能够摆平的。”

  贺兰香点了下头,若有所思的样子,之后眼中噙笑,一针见?血地问:“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啊?”

  李噙露怔住了神,一时竟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身?怀六甲,本就自?顾不暇,有什么理由,又有什么必要,去为你冒这?种足以要命的风险,是因谢折好说?话??还是,因你这?几匹金陵云锦的好处?”

  李噙露的脸倏然变得通红,连呼吸都因屈辱而变紊乱急促起来。她抓在扶手上的手一紧再紧,猛然间松开起身?,盛满泪水的双目冷冷瞥着贺兰香,语气疏离,“既如此,妹妹便也不叨扰嫂嫂了,天色不早,妹妹告退。”

  李噙露转身?离去,背影决绝孑然。

  细辛上前,蹙眉开口:“主子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些,您才来京城,最是不能树敌的时候,不如且先应下,成与不成的,后面再说?,别一口咬死便是了。”

  贺兰香看?着李噙露渐行渐远的背影,声?音淡然平静,“今日拒绝了她,不过树她这?一个敌,可若答应了她,一旦开了这?个先例,你猜,以后还会有多少?人,多少?人情等着我去接?”

  细辛恍然大悟,面上流露后怕之色。

  贺兰香叹了口气,打算起身?回房,不料动作拉扯痛处,险些让她没能站稳,好被细辛扶住。

  她捂住酸痛至今的小腹,眉头难耐地蹙紧,道:“今晚留意着门?,若谢折回来,让他到我房中一趟。”

  细辛顿时明了,心?疼地埋怨:“主子,您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

  夜晚丑时,府门?大开,马蹄声?清冽干脆,停在门?外。

  灼灼火把中,谢折下马入门?,身?上冷盔未卸,眼眸黑沉,边走边与部下交代镇压各地叛乱事宜。

  这?时,心?腹上前,对他耳语两?句。

  他眼中似有光彩一闪而过,沉声?道:“让她等着,我忙完过去。”

  心?腹应下,欲要前去回禀,又被他叫住。

  火把热气袭人,无?端使人燥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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