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盛晚风
云映在心中叹了口气,她挪着腿下了床,地上全是碎片,她找不到自己的鞋子在哪,就只能挑着空落脚。
好不容易忍着浑身酸痛走到赫峥身侧,她却不敢碰他,只道:“我昨天不是故意气你的。”
赫峥这才转过身来看她,他已经差不多穿戴整齐,神情又恢复往日的冷漠,他道:“怎么,你还想给自己解释什么。”
“还是说这会又不承认了?”
云映垂下眸,道:“我以后不会惹你不开心了。这是最后一次。”
“你看我昨天都没有否认,不就证明,我真的不想骗你吗?”
赫峥简直被她的逻辑气笑了,这会说不想骗他才承认,那他没问她的时候,她不是骗得很起劲吗。
“云映,你不会以为还有下次吧。”
云映掐了下掌心,有种汲汲营营半天却功亏一篑的感觉。赫峥是什么意思,莫非想跟她和离不成。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他的性子好像还真能做出这种事来,云映有些失望,她甚至还没看他十年。
云映没有问,因为她害怕赫峥的肯定。
她皱着眉上前两步,只得继续哄他,可她不会说什么其他好听的,只是道:“对不起,是我不对。”
赫峥冷笑一声,道:“怎么,你是想通了?你昨天好像不是这样说的吧。”
她昨天也是这样说的,只是她把话说完了而已。她是错了,但她不会改。
云映看他的目光一如往常,解释道:“我只是因为喜欢你而已,喜欢你才会想要得到你。”
她总是在说喜欢,就算嘴上不说,赫峥也能从她的眼睛看出来。
实话他不太明白,他甚至觉得她的喜欢很廉价,因为她第一次见他时就是那样的眼神,她不知他脾性,不知他过往就那样,所以归根到底,她是对着他这副皮囊一见钟情?
赫峥不想再跟她废话什么,他现在不想看见这个诡计多端又满口谎言的女人。
但就在他要开门时,云映抓住了他的手臂,她力道很轻,像一片云朵落在他手上。
赫峥知道她没有力气,他原本还以为她站不起来。
“松手。”
云映却拉的更紧了,她手指下移,握住了他的手,用那双潋滟的眸子看他,同他示弱道:“别生气了,好吗?”
她惯来喜欢如此,用这样楚楚可怜的姿态,可她并不是这样的人,她精明且不择手段,有一张极具有欺骗性的面庞。
她甚至胆大到可以面不改色用命去赌他会帮她,更离谱的是,他像一个傻子,竟然被这样狡诈的女人赌赢了。
云映见赫峥不语,还以为事情尤有转机,不由继续道:“我们一起吃个早膳,好不好?”
话音一落,赫峥却倏然甩开了她的手。
赫峥的力道并不算大,只是她身子实在太酸软,他这样一推她,云映脚下便重心不稳,朝后摔了过去。
地面许多尖锐的碎片,尤其是云映即将要倒下的地方,那儿碎了一个茶壶。
但等赫峥伸手去扶的时候,已经有些来不及,她的身形轻的像一片花瓣,洁白宽大的寝衣在空中扬起。
云映紧紧蹙眉,闭上了眼睛,她并不惧怕疼痛,但在那一瞬间,她想起了十二岁那年大雨中尖锐的皂角刺。
她并没有摔到碎片上,而是摔在了赫峥的身上,最后时刻,他箍着她的腰,自己给她垫了一下。
男人唇角崩直,然后低头去看云映,云映的手按在地上,桌腿边正好有一块细小的瓷片,将她的食指划破了一个小口子,里面渗出了血丝。
赫峥握住她的手,盯着她的伤口,鲜红在葱白的玉指上格外明显,血珠越凝越大。
赫峥唇角动了动,想说句什么,但还是没开口。
云映收回自己的手,熟练的放进嘴里含了一下道:“没事。”
她忽然又想起什么,蹙眉去看赫峥身后,男人穿着深色的衣服,她看的并不明显,但是却能瞧见他身后的那摊白瓷碎片的尖锐处却尽数粘着血。
云映想起他的背,线条流畅,沟壑分明,她喜欢他的背,不太想让它被破坏。云映面上有些不高兴,赫峥带着她站起身后,云映道:“我让他们叫大夫。”
“你把衣服脱下来我先看看。”
赫峥没有半分要配合她的意思,他松开她的手,面无表情的盯着她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云映被他的说的嗓子一哽,心里又开始烦躁起来,她不喜欢赫峥生气。
赫峥说完便直接将外袍搭在手臂上,然后阔步走出了房门。
云映站在门口,看他落拓挺拔的背影,抿唇不语。
没过多久,泠春便从外面走进来,她看见云映身着单薄站在门口,连忙跑上前去焦急道:“天呐,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这房里怎么乱成这样……”她话才说完,就看见地板上撒了一地的樱桃,有的还完整,有的已经被踩碎了。
她声音低了下来,然后小心的看向云映,她襟口带着点红痕,唇色发红,泠春目光移了移,看见了云映仍在留着血的手指。
她顿时白了脸,道:“姑娘,难道姑爷他对您……”
“他也太过分了!奴婢今日就去告诉国公爷,您是他明媒正娶过来的,这才几天,哪能这样欺负您!”
云映心中疲惫,她摇了摇头道:“没有。”
“你让人把房里打扫打扫吧。”
泠春应下,看着房里散落的樱桃,心中不免可惜。这些樱桃是她家姑娘从一篮子一颗一颗挑出来的,是里面最大最红的一部分。
包括一些药材需要磨粉,都是云映亲自磨的,她很少见她家姑娘对什么事上心,也很少见她做什么活,这些樱桃可以说花了云映很多心思。
不吃的话哪怕给她也好啊,她最喜欢了,可是昨天她家小姐只分给了她一小碗,剩下的一大碗都留给了赫峥。
结果……
等云映穿上衣裳,房间差不多收拾完时,已经是巳正时分,今日是岚哥生辰,云映怎么也得去看看的。
她昨夜半宿未眠,今日难免有些头痛,她也没什么功夫去思索送什么,便叫人随便从库房里拿了个夜明珠出来。
等她去时,竹谨堂已经来了不少人,岚哥儿还有几个小孩在屋里乱跑,徐怡风正收着礼同人寒暄。
云映一去,徐怡风便对着她招了招手,道:“大嫂,你可算来了!”
她站起身亲自来迎,道:“岚哥儿从早上就念叨着新娘子新娘子呢,你那天着实是美着他了,这都跟我说好些天了。”
云映笑道:“都这么长时间了,我不是新娘子了。”
她拍了拍徐怡风的手,赔罪道:“我昨日身子不太好,今早便多睡了会,怡风你莫要在意。”
徐怡风嗐了声,道:“那有什么,你能过来就好了。”她见云映身形纤细,又忍不住道:“大嫂,我瞧你太瘦了,怎么平日不多补补身子。”
云映敷衍道:“在补的。”
她抬了下手,泠春便拿着锦盒上前来,云映道:“我那儿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夜明珠还是当初爷爷送我的,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个最是合适,就给岚哥儿闲闷时玩吧。”
徐怡风笑了笑道:“岚哥儿见了定是很开心,来快进来。”
徐怡风一边走一边道:“瞧瞧谁来啦。”
云映跟着她走进,却发现这儿人竟然比她想象中要齐的多,坐了一屋子。
不止苏清芽,竟然连赫延都在。
今日也不是旬休日,他这会儿不是应当在内阁吗。
想不了那么多,云映上前对着赫延行了个礼,赫延抬手,道:“小映不必多礼。”
他往门外看了看,道:“峥儿没过来?”
云映道:“夫君他今晨有急事,忙到如今还未回府,儿媳便先过来了。”
赫延闻言嗯了一声,道:“我要走了,他这段日子确实是忙些,也无妨。”
苏清芽在旁边道:“峥儿心中挂念着你,这些年也为你分忧不少。”
赫延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云映见状,思绪转了转,立马猜出来赫延恐怕是今日就要走,这堂中些人,不过是在送赫延罢了。
不过赫峥没有跟她提起过这件事,以至于她到现在才知晓。说起来,她与赫峥也朝夕相处了几日,这几日他从未提起过赫延,以前云映还一直觉得赫峥跟赫延的关系尚可,如今来瞧,也并不尽然。
赫延要走,赫峥不可能不知道,他要是真想腾出时间,应当也不难,今日不来恐怕是不想来。
而赫延看起来也见怪不怪。
赫延申初时分便会动身,所以中午正好借着岚哥儿生辰,办了一场家宴。
散席后,云映同徐怡风等一同坐在堂内,赫延在主位上,同那几位表叔交代府中诸事。
云映昨夜没有睡好,这会身子又酸又乏,应付了旁人的搭话后,便坐在那儿出神休息。
直到赫延看向她,问道:“小映,听说你之前在裕颊山生活,对吗?”
云映应了一声,道:“我自有记忆起,便一直在那个地方。”
“那你养父母是……”
“我的养父母是一对果贩,她们说她们在冰天雪地里捡到了我,然后将我带回家,抚养长大。”
赫延嗯了一声,又道:“话说我这次去的地方离裕颊山也不远,小映觉得,在那山里的生活如何?”
云映道:“自给自足,山清水秀,富贵不能与京城比,但倒也各有各的好。”
赫延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啊。”
“我也有些年没出去走走了,这次借着公事,正好也去随便瞧瞧。”
赫延好像只是随口一提,话带过去就过去了,没再提起过。
赫延昨日起便没再去内阁,准备了一天,也该是启程了。
他这一行轻装简从,也不打算暴露身份,随行的不仅有赫家的护卫,还有宫廷亲派的亲兵。
等他们来来往往的寒暄完,众人一起出门时,云映也跟在其中去送。
她站在徐怡风旁边,跟着大家一起做出不舍得神色来,看着苏清芽抹着眼泪送赫延上马车。
马车驶动,苏清芽仍站在原地看着,少焉,她才转过身来,眼眶通红着,抬手用帕子拭了拭泪水。
云映上前扶住她的手臂,道:“夫人,别太难过了。”
苏清芽笑了笑,道:“我不难过。”
她抬起步子踏进门槛,道:“他想这一程,可想了许久了,这也是件好事。”
云映总觉得这话中有话,据他所知,赫延此行纯粹是为了公事,不管是考核官员还是暗中监察之类的,应当都不至于苏清芽这般说吧。
莫非是说赫延这几年当官当累了,想借着这次出去游玩。所以才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