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玉山前
毫无疑问,他一定躲在苗疆。这一点,她与阁主派出探子,百般核查过。
但苗疆太大了,凶谷险林与山洞也都太多了。她再厉害,也不能穿过所有禁区,去挑战凶险自然的威力。
有时她就在想,蔡绲怎么就能躲得这么彻底,该不会,他根本就不存在吧!
千里万里追凶这些年,她甚至都还没见过蔡绲,哪怕只有一面。
她只是从别人口中了解了蔡绲的种种事迹,越了解,越是觉得希望渺茫。
这样想着,灵愫不由得泄了口气。将衣袍一掀,坐在石头上思考。
忽地抬起眼,却见江边正站有一壮实男子,背着包袱,鬼鬼祟祟地朝四处张望。
他朝不远处停着的一艘商船摆手,在等船泊岸的时候,他来回搓手,跺脚。
灵愫的心突然“噗通噗通”跳得很快。
她慢慢靠近那男子。
直觉在告诉她一件事。
灵愫迅速抬脚摆臂,朝江岸处奔去。
“蔡绲!狗日的!可算让我逮到你了!”
她扬声大喊。
那男子一听,浑身剧烈一抖。紧接着,他就淌到江水里,不断摆手,幅度很大,示意商船加速来接他。
讲真的,在喊出蔡绲的名字前,她原本有些不确定。
可把话喊出了口后,那男的反应竟然那么大,仿佛魂在前走,鬼在后追。
一定是这贱人无疑了!
灵愫跑得越来越快。
比之前被大蟒蛇狂追的那次,跑得还要快。
那男的也不是吃素的,明明都淌水里了,他却还能破除阻力,健步如飞。
最终,场面发生了很戏剧性的变化。
那男的爬上了船,恰逢顺风袭来,让商船一溜烟就窜出老远。风又袭起一波又一波能把人直接拍死的江浪,将她拍得不断后退。
即便隔了好远,灵愫仍能听见,那船上传来一阵极其猖狂的笑声。
她站在及腿深的江水里,望着那艘飞快驶走的商船。
倘若换作从前,那她势必会去拦截船。哪怕被江水淹死,也得拉蔡绲陪葬。
可现如今,在望清楚那商船的船样后,她反倒叉起腰,也学蔡绲,放出一阵极其猖狂的笑声。
差点笑岔气。
蔡绲上的那艘船,正是她提前设下的陷阱!
她早料到他会逃走,所以提前在江岸边布下一群船,等鱼上网。
这些船的船身有特殊标记,船里都是她提前安排好的线人。待船再泊岸,线人会将蔡绲的去向传给她。
她早不是当初那个空有一腔热血的愣头青了!
果然,半月后,线人就递来信,向她汇报。
蔡绲去了盛京。
兜兜转转,这狗日的还是回到了盛京。
灵愫把这大喜事告诉了阁主与阿图基戎。
那天正是七夕,是她三十岁的生辰日。
上晌,灵愫去看望了三表姑,告诉三表姑,明日她就要出发去盛京追凶。
三表姑沏茶的手抖了下,“嗯,知道了。”
话虽说得平静,可三表姑的表情却出卖了她,她其实一直都在期待这一日的到来。
这一走,倒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灵愫斗胆抱了抱三表姑,“你要好好的。”
三表姑没有回抱她,“嗯,你也是。”
下晌,灵愫托四疆族长告知大家:明日一早,她就要走。
大家都很不舍,堵在她家门口,哭着喊着让她多留几天。
灵愫却早就从家里跑了出来。
她与阁主并阿图基戎,仨人一起坐在山坡上面看天空。
这时天已经黑了,各家都在享用晚膳。
他们仨却在看星星看月亮,乱七八糟地闲聊。
三十岁是人生的一个大拐点。
原本灵愫以为,她会笑谈年岁。可真到了三十岁时,她心里又慌了起来。
她弯起膝,手肘撑着膝盖,两手交叉,放在下巴颏底下,撑着迷茫的脑袋。
“练套拳法,半年过去了。跑个圈,一年过去了。专注练武时,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现在八年过去了,可我却觉得,好像才过去了八个月。可我都三十岁了!”
阿图基戎用狗尾巴草编着花篮。
“三十岁,做什么事不是大好的年纪。”
她回道:“理是这个理。可若按照我当初的设想,正常情况下,三十岁的我早已蜕化成深富智慧的人精,我会非常智慧,聪明!可现在,我却只把武功练好了,当初想做的事,一件都没顾得上做。”
当初,她想游历四方。结果,只在苗疆待了八年。
当初,她想建狗场赚钱。结果,光顾着练武,别说建狗场,就连狗都没时间见。
阁主一针见血:“你的意思是,你的年龄,与你的人生履历不匹配。”
灵愫狠狠点头。
“我觉得,我还是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呢。”
仨人一齐叹了口气。
她已经非常优秀了,但她还想更优秀。
没人能阻止她前进的脚步。
后半夜,阁主躺在草地里,已然睡熟。
阿图基戎扯了扯灵愫的衣袖,“明日我就不去送你了,我怕要是去送你,我会不舍得让你走。甚至,想抛下一切,跟你一起走。”
灵愫满不在意地笑笑,“行啊。你现在变得好乖哦。”
阿图基戎眼中深意翻腾,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我想再有一次。”
他说。
灵愫挑起他的小辫,“行啊,你来吧。”
夜里泛起凉意,可他们纠缠在一起,是比热辣的夏日更热辣的存在。
她望着无垠苍穹,有点晕乎。
阿图基戎把她哄睡。
他心乱如麻,心头像存着无数声聒噪的蝉鸣,令他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
“你现在变得好乖哦。”
总是想起她这句话。
可再乖的人,也有自己的脾气。
他想了很多很多。最终,释放出蛊虫,爬到她身上。
这是他一直想下,但却从没下过的情蛊。
是他能拉拢她的心的最后一道屏障。
阿图基戎把呼吸放到最轻,目不转睛地盯着蛊虫爬行的轨迹。
只要这八年来,她有对他动过心,哪怕只有微微一瞬,情蛊就能下成。
进了、进了……
一阵折腾过后——
蛊虫死了。
是的,他用精血培养数年的蛊虫,死了。
一生只能下一次的情蛊,没了。
这代表,她从来没有动过心。
甚至,她的绝情反噬了情蛊,让蛊虫看不到任何一点希望,选择自我了结。
可她明明说过啊。
明明说过那么多句不重样的情话。
明明当着诸多神灵的面发过誓,说过他是她见一个爱一个里,最爱的那一个。
明明说过他们一定会有以后,会有以后的以后。
她明明做过许多表达爱意的事啊。
明明给他写了好多封情书,明明毫不吝啬地向整个苗疆表达了她对他的喜爱。
明明她欣然接下了他送去的定情信物。
明明把他的全部都亵玩了个遍。
就算是养条狗,那养了八年,怎么说都要有点感情吧!
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