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玉山前
说罢,他让小厮搬来一块备用门板,装到门框上。
他了解蔡逯的脾气,遇到在意的人在意的事,总是脾气暴躁,理智全无。
但他想蔡逯会看在俩人是好兄弟的份上,给他面子去排队。
哪想蔡逯抱着灵愫,像个绝望的老母亲,毫不给面,大声嚷嚷。
“你还愣着干嘛!她都昏过去,要难受死了!”
蔡逯坐在长凳上,一面拿厚氅把她裹紧,一面威胁:“我……我……喂你再不来,我去衙门击鼓告你这个大夫漠视病人安危!”
他的嚷嚷声把灵愫吵得睁开眼睛,“承桉哥,我没事,睡一会儿就好了。你抱我回家吧。”
说完,又昏死过去。
蔡逯的理智在听见她这话之后,消失得荡然无存。
“褚尧!!!”
一声怒吼响彻天际。
他真后悔,早知就去别家医馆看病了。有这等待时间,说不定灵愫早就被治好了!
褚尧心也狠,先来后到是规矩,走关系治病这条路行不通。尤其是,还有这么多病人看着。他不会为了这小两口,把医馆的招牌砸了。
褚尧对病人说没事,不用管。
但蔡逯还在骂骂咧咧着。
褚尧暗自咬牙,终于没再忍,冲到蔡逯面前大声斥道:“你是大夫我是大夫?她有没有急事,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蔡逯回怼:“你觉得我在小事化大是么,你觉得我是来故意找茬是么!你是没看到她躺在地上,身子都快蜷成了一张弓的可怜样!”
之所以这么急到没素质,是因为蔡逯看到,这次生病情况特殊。根本不是着凉引起的风寒,而是另一种恐怖的怪病。
“爱”这个字,一半由宽容组成,一半由自私组成。现在她病成这样,蔡逯根本没办法以大家为先。
在病人家属眼中,哪怕病人只是随便打了个喷嚏,家属也会心一紧,以为有什么大病在潜伏着。何况灵愫已经病得昏了过去。
他不知道她疼不疼,有多疼。越是爱莫能助,心情便越是急切。
这些褚尧都懂,但又不全懂。
原来爱上一个人,会变成这种模样么。
僵持间,先有动作的反倒是那些来看病的人。
“褚大夫,我的腰突然就不是那么酸了。我先走了啊,改日再来……”
“我也是。我的牙也不痛了,可可……可能是被吓到了吧,告辞。”
……
大家也都明白蔡逯不是他们能惹起的人,一连十几人,各自找着借口,灰溜溜地离开了。
剩下几个看戏的硬骨头,非但不走,还等着看笑话。
蔡逯与褚尧飞快对视一眼后,瞬间明白了褚尧的意思。
蔡逯清了清嗓,面容倏地变得阴狠,“倘若治不好她,我要拿你们九族陪葬!”
这霸道的话,配上他认真的语气,竟催发出令人不得不信服的效果。
于是硬骨头们也都走了,医馆彻底安静下来。
褚尧给她诊了脉,原本没当作什么大事,可当把出她的脉象后,他脸色一沉,心叹不好。
褚尧拿出一本厚厚的书,飞快翻页。片刻后,他翻出了要找的那一页。
灵愫的症状与医书上描述的完全一致。
是失忆症。
这类病人常在经历了极其恶劣的坏事后,开始时不时丢失记忆。发病间隔时间会不断缩短,症状时轻时重,轻则头疼,重则毙命。
不幸的是,医书上只写了此病可治,却没写治病药方。
那边,蔡逯还在催他抓药。
褚尧走过去,“先熏些安神香,缓解她的头疼。但不可熏多,你看着时辰,熏一炷香时间就好。”
蔡逯立马把香点上,“你赶紧抓药啊,别闲。”
褚尧站在原地没动,眼神复杂。
他垂眼看向灵愫。这个爱笑的姑娘,此刻病恹恹的,脸无血色,面色平静,就像是,再也醒不过来一样。
她之前经历过什么极其恶劣的坏事呢。
看样子,蔡逯并不知她得了什么病。她与蔡逯关系好成这样,居然也没跟他提过这病。
她是有意隐瞒吧,怕旁人操心。
褚尧选择尊重她的决定,也没把这病告诉蔡逯,只是说:“她家里应该备着药,你派人去找找。”
蔡逯不解:“什么意思?是说你水平不高,拿不好药?”
“我……”
俩人又陷入僵持。
就在这时,一道话外声传来。
“药在这里!”
话音刚落,又是“砰”地一声,门再次被人踢散架。
褚尧:……
蔡逯抬眼看清来人后,眉头紧皱:“是你?”
正是他最不想见到的杀手阁阁主。
阁主步履匆匆,顾不上那么多,拿着一瓶药丸扔到蔡逯怀里。
“一次八粒,一日五次,就水服下。”
阁主自来熟地用医馆里的水壶倒了盏水,递到灵愫嘴边。
蔡逯调整了下灵愫的姿势,与阁主配合着,让她服下了这顿药。
仨人颇有默契,像一家三口。
褚尧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
一个两个,都那么关心她,还都踢坏了医馆的门。
蔡逯问阁主:“她这是怎么了?”
阁主不愿跟他讲实情:“没怎么。是老病,只不过这次病发突然,症状重了些。”
喂完药,灵愫的气色肉眼可见地好了些。
阁主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没再多做停留,给蔡逯交代了一些照顾事项后,就匆匆离去。
吃完药,又熏了会儿安神香。很快,灵愫就悠悠转醒。
她刚睁开眼,褚尧就急忙走到药柜子前,装没看到她,自顾自强装镇定地抓药。
看着她慢慢变好,蔡逯忽然体会到了“把孩子养得健康长大”有多辛苦。
灵愫想自己这次失忆发病,闹得动静有点大。她握住蔡逯的手安慰:“我已经没事了,真的。”
要说她可是真的敬业,即便病到了这个地步,还想着要给蔡逯多说些好听话,好让蔡逯没心思去查她的病因。
然而想是想,做起来却是很艰难。服了药,她的困劲更甚。
现下眼一眯,眼瞅着又要睡了过去。
褚尧一直偷偷关注着她的动静,见她要睡,赶忙出声提醒蔡逯:“别让她睡,保持清醒!”
得在清醒状态下吸些安神香,头才不会一阵阵地疼。
于是让她保持清醒的重任就落在了蔡逯身上。
他拿小手巾给她擦脸,下手重了,她就轻声说疼。他擦得慢,落在她脸上痒梭梭的。
她就问,好了没有,蛄蛹着想逃。
他说好了,马上就好。可还是擦了很久。
她不耐烦,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他还是轻声细语地说马上就好了。
她的气劲暂时战胜了睡意,为了“马上就好”,她只能强撑眼皮。
不一会儿时间到了,褚尧扑灭香,“可以让她睡了。”
灵愫一听,终于得到解脱。两眼一抹,呼呼大睡。
蔡逯抱着她,在长凳上坐了大半天。
褚尧也观望了大半天。
蔡逯的确像是变了个人,或者说,是灵愫亲手改造了他的形象。
性格上的变化暂且不论,就单说气色变化,蔡逯也变得更精神焕发了。
褚尧是医士,他非常清楚,病人在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事,身体会对应出现什么症状。
所以他非常清楚,他的好兄弟蔡逯,与易灵愫,大约在过年前后,做了。
他承认,脑补别人的这种事很无耻,很失礼。但这分明又是摆在明面上,显而易见的事。尤其是蔡逯还经常来医馆里批发鱼鳔与一些男用避.孕药物,令他想忽略都难。
讲良心,褚尧现在是既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过得比他还幸福。
这是种很微妙的心理,倘若蔡逯幸福得无法无天,那褚尧会在对比之下,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何其无趣。
褚尧坐到蔡逯对面,“你当真,已经完全信任她了?”
蔡逯留了个心眼,知道褚尧忌惮灵愫,便不打算说实话。所以他回:“微信微信,微微相信。”
褚尧察觉出蔡逯是在敷衍他。
说是微信,可蔡逯的行为却像是无脑相信。
然而褚尧又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