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玉山前
他安慰自己,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话没必要说得很明白。她问做不做,其实也就是在问原谅不原谅她吧。
虽然过程潦草,虽然事后她连句甜言蜜语都没说,虽然一切都不是他最开始设想的那样。
但,应该算是和好了。最起码,关系缓和不少。
直到这时,蔡逯还抱着一丝侥幸。
他以为,他还能像从前一样高高在上,等着她来哄他。
*
灵愫在屋里收拾衣物时,蔡逯就坐在外面罗汉榻里等她。
这时下属却来了。
下属将一本小册子递给蔡逯,“知院,你让查的事情,都在这里了。”
册子有点厚,看来闫弗与沉庵的身份不简单呐。
下属不敢多留,交完差,立马窜了出去。
趁她还没出来,而自己好奇心又重,蔡逯立马打开册子。
“哗——”
册子页数太多,合上时紧紧挤在一起,勉强能盖住。现在刚一打开,里面的册页就如漫天羽毛一样,飞的哪里都是。
蔡逯看了看。
“姓名:沉庵。关系:她很爱的一位前男友。”
“姓名:闫弗。关系:她很烦的一位前男友。”
这是最上面两页纸的重点信息。
他看了看其他册页的内容。
看完,眼前不断发黑。
全是,前男友。
他认识的,去年那个说“祝你好运”的小哥,与今年在酒局应酬里结识的几个朋友;他不认识的,各行各业的,各种背景的,甚至是不同国的,不同语言的,
全都是,她的前男友。
这么多页,一页一个优质男人。
全部都是,她曾经说“那个人我还挺喜欢”的前男友。
一天到晚,蔡逯只喝了一口水。
明明什么都没吃,可现在他的肚里却不断翻腾,像生啃了无数个蛇胆。他想冷静,可他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到最后不得不大口喘气。
他腿一软,跌倒在地,身撞碎了一个花瓶。
听到动静,灵愫推门出来:“什么事?”
她脚下踩了一页纸,垂眸看过后,脸色立刻冷了。
“你偷偷调查我?”
“是啊,我调查你。”
蔡逯跌坐在一地册页里,随手攥住几页举在半空,手用力到发抖。
实际上,他整个人都在发抖。身体不受控制,像是犯了癫痫,从牙到腿,肌肉紧缩又向外涨,抖到像一坨恶心的怪物。
“这就是你说的唯一?”
他抓起更多页,一把朝她甩去。
可因他现在气得根本不剩太多力气,所以那些册页只是在半空转了转,最终还是落到了他身上。
纷纷扬扬,每个字眼都在嘲笑他。
调查那么久,他一直以为是人家身份复杂。不曾想,是因为涉及人员太多,需要一个个择出来。
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都絮絮叨叨说了什么怨话。喉不是他的喉,嘴不是他的嘴,说出来的话,也根本不像是那个张扬嚣张的蔡逯会说的。
是一个怨夫在诉说怨怼,在翻旧账,把过往积攒的不解、质疑、委屈都爆发了出来。
然而那些不成句的话,尽管零碎,却可以用一句话简单概括。
情绪崩溃,是他在向她求救。
他真正想说的是:“求你来哄哄我吧。”
可当他再抬起眼,看到的却是她双手抱臂,靠着墙,满脸不耐烦。
她会把这些过去,在某个时候,用某个方式告诉蔡逯,但这个时候绝不是在今晚,这个方式也绝不会是“私自调查”。
她做事前爱先做计划,当现实与计划不符,她就会烦得想宰人。
灵愫不耐地“啧”了声,“所以呢?没错,我骗了你,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这么坦荡,毫无歉意。
她捡起“沉庵”那一页,“承桉哥,给彼此个台阶下,不好么?”
她把这一页甩到他脸上,仿佛是隔空扇了他一巴掌。
这声“承桉哥”,喊得毫无感情。
倒是没多生气,只是很烦。
从前她劲头足,哪怕蔡逯把天捅破了个窟窿,她都愿意去哄。现在她有自己的事要忙,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他身上,所以希望他变乖些,听话些,省心些。
因为现在,她已经得到了他,自然也不想再去哄他了。
只不过她与蔡逯真正待在一起磨合的时间并不多,现在蔡逯还保留着理智,没办法在看到她有这么多男友后,还自我安慰说这“无伤大雅”。
蔡逯紧盯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到除了不耐烦之外的神情。
但他看到的,只是她的敷衍。
在这场对峙中,蔡逯败得一败涂地。
他打了败仗,懦弱地跑走了。跑走时,还不忘把“沉庵”那一页带走。
沉庵是她第一个恋人,也是目前为止,她最爱的一个前男友。
他们何时相识,相处多久,有多少人见证过这段恋情,对此蔡逯现在一清二楚。
他心里难受得要死。
他想起之前,他向大家炫耀:他有个完美女友。
可蔡逯从没想过,为什么她会那么完美,完美得甚至像个假人。
之前,她善解人意,从来让他先去忙,她会乖乖等他。是哪怕他说会很晚回去,她也会回,多晚我都等你。
之前,她温柔体贴,在他发烧时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他的任何一处反应;热情真诚,用最坦荡的语气,用最直白的话语,用最主动的姿态,亲他吻他。
难怪她总错喊他“沉庵”,难怪她完美得像假人。
是因为,她的怅然若失、烦躁不安、惊慌失措,她那一半不完美的真实,都被那个叫沉庵的道士带走了,留下的只是一个“完美”的壳子。
而他,天真以为她的完美是浑然天成。
雨水将他打得浑身湿透,他挂着空.档,脖侧还有她种下的红痕,手腕上还有勒出来的绳印,看起来还与她十分恩爱。明明他的身体告诉他,他们的关系已经缓和下来了。
可就在刚刚,他们之间爆发了一场,几乎是认识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争吵。其实都没吵几句,他气得说不出话。她很无所谓,摆明了不在意他想说什么。
现在,他蹲在道路牙子边,想起她的反应,心里的委屈升到极点。
前男友们是事实,他虽震惊,但最在乎的却不是这帮男人。
他最在乎的是她的反应。哪怕她服个软,说她错了,抱歉,他都不会这么气愤。说不定她再撒个娇,他可能就原谅了。
毕竟那些都是过去,现在,他的确是她的“唯一”。
只要他们的恋爱关系没有中断。
他原本不想那么狼狈地跑走,起码要站起来跟她理论几句。
可摧毁他最后一分意志的,是她说:“烦死人,早知道年后就该立马分手。”
“年后立马分手。”
那个时间点,蔡逯越来越爱她,越来越丧失理智时,她却是越来越厌倦,甚至早就有了分手的想法。
真是可笑啊。
在他还反复回味那个令人沉醉的夜晚时,说不定她早就把分手时要说什么话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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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雄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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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逯在路边蹲了很久,腿脚发麻,他就坐到一块石头上面,垂头丧脑,不知在想什么。
越过这条路,在他身后是一条运河。
此刻那条素来平静的河面上,落着狰狞的雨珠。他仿佛成了河里的一条鱼,被雨点打得喘不上气。
路上人很少,仅有的行人也是身披蓑衣步履匆匆,很着急地走,毕竟大家都知道下雨要往家里跑。
只有蔡逯一动不动,与行人形成了鲜明对比。可仔细看,他分明是在颤抖。只不过他的颤抖都被厚重的雨幕掩盖住了,令他看起来,仅仅是像坐在路边睡着了。
有个好心的大哥还以为他是喝醉酒的流浪汉,就把蓑衣解下,披到他身上。
“兄弟,以后少喝酒。喝醉后就爱胡思乱想,容易想不开。”
闻声,蔡逯艰难抬起眼。
他看到这大哥露出一口白牙,朝他笑了笑,之后就撑起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