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怂怂的小包
懒洋洋地摸了摸少女口中嘀嘀咕咕的红色线条,他的动作,乍看上去竟是有几分温柔。
“就这么点阵仗,神就是下了凡间也懒得过来一看。”萧焱睨了一眼跳着傩舞的队伍,无情地嗤笑。
这句话刚好被摊贩的小哥听个正着,小哥脸色一变,神色几乎可以用愤怒来形容。
天贶节在苏州城延续了百年,人人都坚信天神一定会下凡给予他们美好的祝福,居然有人敢当面嘲讽神看不上他们的庆礼!
亏的他生了一副好皮囊,又有柔美的小娘子相伴。
小哥喘着粗气,终于舍得把痴迷的目光从少女的身上移开,恶狠狠地盯向身形高大穿着暗红色华丽锦缎长袍的男子。
余窈机敏地发现端倪,急急忙忙地拉着未婚夫的大手跑开了,苏州人可是很虔诚的,未婚夫的话被更多人听到,他们今日肯定要受一场白眼。
再严重的话,会有人扭送他们到神祠受罚!那时,就丢脸死了!
别看余窈身形娇小,关键时刻迸发的力气却很大,她拉着男子往前跑去,常平和黎丛等人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迅速跟上去。
他们往前跑的时候有风吹过,耳边不仅有风声还有人群欢笑的声音,萧焱脸戴着面具,嗅着淡淡的幽香,胸腔里的一颗心脏轻轻地在跳动。
他出乎意料地沉默下来,顺着少女的力道往前,最后他们跑到了苏州河边。
这里的花灯更多,烛光也更亮。
跑了一通,余窈的脸颊红通通的,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小的汗珠,更衬冰肌雪肤天然之姿。
“郎君,你看这条河,像不像洒满了星星?天上的月亮也在里面。”她唯恐未婚夫因为小哥的反应生气,笑了起来,指着河面的景色哄未婚夫开心。
以前,每一年天贶节,她的父亲余三爷也会这么对她和母亲说。
河中有星有月,怎么不是天上景在人间的?
“是很像。”男人看了一眼平静的河面,偏过头,黑眸幽暗深邃,似是有意将人吸进去。
未婚夫的眼睛真漂亮,声音也如琴音般悦耳。
余窈一时有些害羞,弯着唇看去了别的地方。
烛光下,携伴而行的一男三女映入了她的眼帘。
“远远瞧着就有几分眼熟,果然是你,五姑娘。”身着月白色暗绣长袍的男子二十余岁的年纪,朝着余窈微微笑着,一双眸子很是温润。
他身后的三名女子也是各有特色,容貌动人。其中一名身材高挑些的少女已经迫不及待地指着余窈问,她身边的男人是谁,究竟还记不记得自己余家女儿的身份?
余窈定睛看去,人是她熟悉的,大伯父与大伯母的嫡亲女儿,她的堂妹余蓉。
“六妹妹,你也来苏州河边游玩?”下意识地,她握着未婚夫的手更紧,没有回答余蓉的问题。
余蓉心下一怒,还想再问。
方才的男子温声阻止了她,“五姑娘莫恼,六姑娘今日心情有些焦躁,我与芷娘、兰娘也并非刻意拦住你与、这位郎君。”
他的话激发了余窈脑海深处的记忆,余窈愣愣地将每个人看过,渐渐也想起了男子的身份。
方怀谙,白鹭书院山长方山明之子,他口中的芷娘与兰娘正是他的两位亲妹妹,其中方兰娘与余窈的堂兄余昌孝定有婚约。
或许,这也是余蓉出现在他们兄妹当中的原因。
父母还在世的时候,林氏与洛夫人来往不少,余窈与他们都曾见过。
“方家兄长。”余窈刚细声细气地与人打招呼,指尖就被狠狠地捏了一下。
“……方家两位姐姐客气了,苏州城本就这么大,遇见了是人之常情。”她忍着手指的痛,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方怀谙一直笑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少女与人牵着的手上,神色一顿。
镇国公世子到苏州城接未婚妻余家五娘回京的消息已经传遍,他此时怎么猜不到男人的身份?
就是性子疏陋的余蓉,也想到了,所以才会如此着急地问出口。
“五姐姐,你身边的人是谁?你都定亲了怎么还跟人出来,他还戴着面具!”余蓉的眼神炙热,恨不得透过那面具看到男人的真容。得不到余窈的回答,她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方怀谙没有再出声阻拦,而是含笑旁观。
余窈抿了抿唇,正想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她的耳垂突然传来了一片湿润。
“窈窈,看着我,良辰美景好时光,怎地净和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你啊,是不是厌烦我,看上对面那个笑的和黄鼠狼一样的男子了?”
萧焱笑盈盈地瞥了一眼方怀谙,转而附到少女的耳边,轻轻舔舐她的耳垂。
语气低哑又暧昧。
第17章
“窈窈,看着我……”
耳边传来男人亲密的呢喃,余窈的心砰砰跳着,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朝他看去,被轻轻舔舐的耳垂红的能滴血。
未婚夫第一次唤她窈窈,还委屈地认为自己因为方怀谙忽视了他。
“郎君,我没有。”余窈小脸滚烫,低声为自己解释,她没有厌烦未婚夫,也并不喜欢方怀谙。
没有被面具遮挡住的薄唇微微勾起,萧焱轻笑一声,嗓音越发地蛊惑,“那窈窈还在等着什么呢?”
这一句令余窈如梦初醒,她飞快扭过头,向沉浸在震惊之中还没反应过来的方怀谙以及方家姐妹开口说道,“今日天贶节,方家兄长与方家姐姐玩的愉快,我和郎君就不打扰了。”
她没有看堂妹余蓉一眼,话落拉着未婚夫微凉的大手往人群中跑去。
方家兄妹性子或许还可以,但在同一座府邸相处过三年之久,堂妹余蓉的咄咄逼人她很了解,余窈不愿意让未婚夫在他们的面前露脸,更不想未婚夫以为自己受到了冷落。
跑开虽有些无赖失礼,但却是最好的法子。
“她,他们刚才竟然……”余窈带着未婚夫跑入人群后,余蓉果然成了反应最激烈的那个人。
她指着余窈站过的地方,不可思议、鄙夷、恼怒等种种情绪参杂在一起,明丽的五官有些扭曲。
方怀谙寂默不语,似是被方才的那一幕狠狠冲击到了,当下对男女的大防虽没有十分严格,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如此亲近也绝对是要被人非议的。
而且,在他过往的二十余年中,这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将他比作黄鼠狼,那种调笑充满着嘲讽的语气几乎就是在狠狠地打他的脸。
方怀谙深深呼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即便知道那人很有可能是身份不凡的镇国公世子,他也没办法说服自己继续维持一张笑脸。
一边余蓉还在喋喋不休地指责余窈失礼不要脸,方家姐妹中的方兰娘半垂着头像是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方芷娘静静回想着她眼中看到的一切,却是冷不丁地说道,余窈和那个男子的身边有不少护卫在。
“夜色之下有些看不清楚,不过余家五妹妹身边那人外袍上的纹饰我瞧个分明,海水江岸纹非是一般的人可以使用,他的身份应当不低。”
自幼跟在父亲方山长的身边,方芷娘的学问见识不输旁人,她的话说完后余蓉脸上的恼怒就不见了。
“……怎么就是她呢?”薄薄的一层窗纱被捅破,不知是谁含着嫉妒叹息一声,几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大庭广众之下余窈与男子亲近定然有违礼数,可当这男子有着高贵的身份,同时又是余窈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君时,不止他们,苏州城中的任何人都说不得一个不字。
“之前我见余伯父和昌孝神色不佳,兴许是余家出了一些事,如此的话倒不宜让六姑娘在外停留太久。走吧,我们送你回府。”过了一会儿,方怀谙抚了抚衣袖,同余蓉说道。
平静的神色之下似是有暗潮涌动。
***
又跑了一段路,余窈这次是真的累到了,瞅见一个卖鱼面的小摊子就匆匆忙忙地坐了下来。
因为运动,她的脸颊和眼尾都红扑扑的,夜色之中,比涂上了胭脂还要动人。
“郎君,这里不脏,快来歇一歇吧。”余窈担心未婚夫嫌弃这里腌臜,喘了两口气后从袖中拿出帕子,仔仔细细地将桌凳擦拭了一遍后才说让未婚夫也坐下休息。
萧焱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正在煮鱼面的老人,甩开她的手,姿态优雅地坐了下来。
此时的他,虽然脸上还戴着面具,但已经恢复了矜贵,哪怕只是坐着,一个背影也能让人望而生畏。
他与这里,格格不入。
“郎君,父亲以前带我来过,这里的鱼面可美味了,你要尝一尝吗?”被未婚夫甩开了手,余窈却一点都不伤心,未婚夫刚才唤了她窈窈,还算是亲了她,她心中的欢喜几乎盈满了整个胸腔。
小小的鱼面摊子不大起眼,仅由一对年老的夫妇支撑,老翁做面煮面,老妇人就招呼客人。
这时,老妇人看到他们也走了过来,笑着询问余窈要吃什么鱼面。
她微微弓着腰,头发白了眼睛也有些浑浊了,但手和脸都很整洁,穿着的粗布衣裳也没有脏污。
年近花甲了还要出来忙活。
萧焱反应冷淡地点头,“那就尝一尝。”
“阿婆,我和郎君都要杂鱼面!”未婚夫同意了,余窈立刻大声地开口,眼眸流转间发现跟在他们后面的绿枝和常平等人,又说多来几份。
来了一桩大生意,老妇人和老翁都很高兴,额头的皱纹都透着一股喜气。
余窈也很开心,粉唇一直翘着,絮絮叨叨地和未婚夫说,守孝三年她都几乎没有出过府门,还好她记性不错能找到这里。
“虽然我很快就要和郎君回京再也来不了这里了,但这股味道我一定能记得。”她将冒着热气的鱼面亲手端到未婚夫的面前,示意他先品尝。
“后日启程。”男人嗅到了一股鲜香,没有摘下面具,挑着筷子慢条斯理地尝了一口,顿了一下说道。
“后日?那我明日要去拜祭父亲母亲。”余窈的鱼面也好了,她急急忙忙地吃了一口,眯起了眼睛。
热气中,她的眼眶微微湿润。
隐有所觉,萧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似笑非笑地问她哭什么,莫不是舍不得离开苏州。
“我…郎君,你会对我好的,是吧?我就是有些害怕。”少女带着哭腔小声地嘀咕。
喧嚣的人群不知何时散开了七七八八,他打量着少女可怜兮兮的模样,蓦地变了声音,冷鸷骇人,“只要你听话,否则,我不仅不会对你好,还会扔了你去喂鱼。”
喂鱼?余窈睁大眼睛看了看碗中的小杂鱼,一瞬间就不害怕了,未婚夫这是在哄她吧?
“好呀,郎君,我一定会听话的,你要对我好。”
“对了,郎君,我先前不是故意忽视你的,那位方家兄长是白鹭书院山长的儿子,他的妹妹与我的堂兄有婚约,我如果不和他说话,很失礼。”余窈顺便和未婚夫解释了她之前的举动,方怀谙在苏州城中的名声很不错。
“哦,我问你了吗?”萧焱轻轻柔柔地笑,眼底却闪过一抹寒光。
一双眸漆黑瘆人。
“没,没有。”余窈眨了眨睫毛,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
***
回到余宅,萧焱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房间里面燃着奇南香,他将面具随手扔到一旁,幽冷的目光突然盯向了身后的内侍。
“陛下,让人扰了您的兴致,属下有罪。”常平心中咯噔一下,恭敬地俯首。
“朕记得封元危还在牢里。”
封元危,前任刑部侍郎,其人性情刚正认死理,因为反对萧焱对佞王一派大开杀戒惹怒萧焱,被停了官职打入了牢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