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过春雪
果不其然,下一瞬,长剑落地,与石板碰撞发出地“哐当”声入耳。
但是很快,又传来另一个物件落地的声音,以及——一声慌张尖叫。
女声很柔,听着听着还有些熟悉,白术琢磨着,就看见一边的世子爷已经上前,他连忙跟上,想着想着……哎哟,这声音可不就是那位表小姐嘛!
呆呆愣在原地的陈在溪快要拿不住伞,她胆子是不小,可也没见过这般阵仗。
那寒光飞过来的时候,带着十足的压迫,陈在溪回想着,小脸已经惨白。
她现如今说不出话来。
脚步声渐近,一边的十一见状,极有脸色地跪下:“大人,是属下疏忽,甘愿受罚。”
宋知礼冷着一张脸,轻看过去:“自己去找沈确。”
沈确是现如今的刑部尚书,同宋知礼是多年好友。
闻言,十一的脸色白了几分,但今日是他急于立功,莽撞了,大人如此罚他,他认。
道完这句,宋知礼收回目光,淡漠的目光落在前方人影上。
他语调冷硬,称得上是训斥:“方才为何不出声。”
十一并不是直接往前,注意到身影以后先是大声问了句何人再次,他没得到回应以为是贼人,才提刀上前。
陈在溪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低着头,明显是还未从那恐惧中回神。
宋知礼皱起眉,声音极冷:“说话。”
世子爷这个样子……白术很久没见他动怒,心下也害怕,只盼着这位表小姐能早些解释。
要说这位表小姐也太大胆了,三番几次地来找世子爷,这要是被罚了,她身子这般弱,跪上几夜可得了?
正想着,冷硬男声再度落下,夹杂着不容忍反抗地强硬:“为何不出声。”
别说表小姐被吓到了,这一刹那,一旁的白术也忍不住颤抖。世子爷又问了一遍,虽然是耐心地样子,但白术知道,这反而是他动怒的前兆。
在看看表小姐,还是埋头,一个字也不搭理,白术忽而恨铁不成钢,这幅鸵鸟样子,连他看了都不耐烦。
这下好了,女孩家脸皮薄,到时候被罚了想必是又要哭。
“……”
雨水稀里哗啦,方才那一出实在把她吓到 ,陈在溪真的很怕,她真的很怕死。
耳边又是表哥严厉地训斥,他好像真的很生气,连连问了几声。
可是他真的很凶,陈在溪脸色发白,一直在颤。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敢抬眼,刚想说些话解释一下,可恍然间就对上那冷漠地目光——
湿润的雨水顺着伞沿下落,暴雨中,男人身姿挺拔,长衫虽有些湿润了,可他仍是天上月般地存在,仿若高不可攀。
双眸暗下,视线凌厉,没有一丝温度。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样看着,可周身气势凌人。
他这样的人,在朝廷里混迹多年,得天子赏识,是长公主嫡子,早已是不怒自威的存在,连沈确都不敢真的惹他。
陈在溪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当即便崩溃了,指尖发痒,连手上的伞也拿不住,顺势扔在水中。
雨水瞬间将她包围,她抽抽噎噎地哭着,小身板在雨中摇曳,手捧着脸不敢看人:
“表哥,你能不能别这么吓人,我错了,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好怕,也别凶我,在溪知道错了……”
第17章
精致的油纸伞倒在一边,溅起一层水花。
陈在溪整个人都湿透了,心情也糟透了,水滴顺着白净的脸庞滑落,雨水和泪混杂在一起,好不狼狈。
一旁的白术看着眼前这动静,别说不耐烦,他现在只想撑着伞过去替表小姐挡挡。
说到底,这其实不能怪表小姐鸵鸟,世子爷这副样子……换作是他也害怕嘛。
气氛顿时微妙起来,沉默间,白术双手颤了颤,心想表小姐这次是真的要被罚了,世子爷本就动怒,她却还敢同他这般说话。
正想到这里,身边的男人忽而一动,白术吓得浑身一颤,侧过头,只看见宋知礼撑着伞抬步向前。
层层乌云散开,露出躲藏在身后的月亮来,大雨比起方才,稍微缓和,有渐停的趋势。
宋知礼撑伞靠近那雨中人影,只觉她哭得实在可怜,粉色外衫已经湿透,紧贴在身,勾勒惹眼的曲线来。
陈在溪还在哭,抽抽噎噎间,胸前起伏明显 ,雨水的重量拉低儒裙,白嫩的肌肤在月光下莹润,她却未觉,还在唇齿含糊地说着好凶。
男人眸色稍暗,移开目光。
滴答的雨声和小声抽泣的声音融合在一起,他靠近她,顷刻间,一把大伞笼住两人。
陈在溪眨眨眼,忽而落下的阴影笼罩住她整个人,与此同时,属于表哥的味道强势地盖下来,她吸吸鼻子,冷松气柔和,她有些迷茫地往前看。
视线之间,一只大手捏着伞骨,指骨干净匀称,手背上青筋凸显,极具有力量感。
她还是不知所措,没想到表哥会突然上前,也不疑惑哭这一招到底有没有用。
男人气势过于压迫,隔得近,气味混杂着雨水的湿润涌入鼻腔,惹得她浑身的血液都僵住,求生的本能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感觉,这一刻的表哥很危险。于是不敢在动,连话都不敢说。
未知感是最磨人的,直到沉默半响后,男人忽而有了动作,大手落下,近在眼前,连带着她忍不住颤抖。
宋知礼近乎倨傲地看着她。表妹似乎很害怕,眼眶发红,杏眸里湿漉,她全身上下都是水,透明的水滴顺着起伏的曲线下滑,她战栗颤抖的样子像极了那只濒临死亡的兔子。
月光不够明朗,男人暗色瞳孔里晦涩难辨。
半响,他抬起手来,指腹压在她胸口边的儒裙上。他的手不光是拿笔,也拿弓提刀,指腹粗粝,无可避免地触碰上女人嫩滑的肌肤,引得她又是一阵抖动,全身都战栗起来。
他有这么吓人吗?宋知礼双眸微眯,指腹无可避免的压上那细嫩肌肤,却只是克制地将儒裙往上提了提,便再无其他动作。
默了,他收回手,神色寡淡:“抬头。”
“……”
下过雨的天压抑,连带着表哥也被盖上一层危险地意味,他真的很复杂,陈在溪有时觉得他什么都懂。
抬头二字刚落下,她便乖乖抬起头来,面对危险时,她不敢反抗。
他只是问:“哭什么?”
男人平缓地情绪感染给她,陈在溪不敢流泪,只答:“表哥,我没哭了。”
宋知礼便满意地看着她。
祖母总说他冷情,而他其实根本不懂冷情二字,只是不看重血缘,对几个妹妹没有那么关怀罢了。
但看她这般害怕自己,到让宋知礼的心微微松动。他只是想起沈确的那个女儿,近日里,一见面便听他抱怨养孩子不容易,稍有差错便引得孩子逆反。
而府上这位表妹也还未及笄,她到底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男人便缓和了语气:“表哥同你好好说话,没有凶你。”
方才你明明就很凶啊。
但这话陈在溪可不敢说出来,只一边点头一边抹眼泪:“我知道。”
她心思很好懂,看一眼便知道是心口不一。
可说两句话便觉得是凶,怎么和沈确那个孩子一样?宋知礼没想过成亲,本以为一辈子也体会不到好友的感受,但这一刻,到也有几分懂了。
但他并没有想象中的不耐烦,便继续问她,似长辈关怀小辈一般:“方才为何不说话?”
他第三次问,语气里夹杂着几丝不容人察觉的耐心,身后的白术听着这句话,眼睛都快瞪出来。
不是,他怎么没看出来世子爷最近心情很好呢,怎得这么有耐心?
刚好陈在溪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加上她本来就打算解释,此刻就轻声道:“表哥找人来给我看病,我很想感谢表哥,就想过来看看你,但是一直没有等到,天黑了我很怕,我就想走,但是头很昏很昏……”
说到这里,陈在溪有些激动,抬手忍不住揪住男人衣衫:“在溪不是故意不回答的,是我没有听见,我真的不知道我。”
她情绪激动起来,眼尾微微泛红,又惊又怕的样子,说到一半,不知想起什么,陈在溪低下头看着自己手,又连忙放下:“对不起表哥我……”
宋知礼不是没见过胆小的人,祖母拉进府做客的女眷不少,其中不免有害怕他的,但都不像她这般。
他说句话她便开始哭,不说话她也哭,问个问题便是凶,那他要真凶一句,她还不得晕过去?
想到这里,宋知礼难得赞同起好友来,沈确说得果然没错,小孩儿最是磨人,难养。
“我没怪你。”他只好垂眸看她,又淡淡补一句:“也不用你感谢。”
陈在溪小脸板着,杏眸里全是真挚,她摇头:“还是要感谢的。”
话落,她拿出捧了一整天的糕点,层层牛皮纸包裹着云片糕,又被她小心护在怀里。
陈在溪整个人都湿透了,但是云片糕也没进水,只最外层的牛皮纸有些许湿润。可就是这点湿润,也让她不好意思起来,忍不住就蜷缩指尖。
“表哥,在溪也没什么东西拿得出手,这是我来上京以后最喜欢的糕点,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女声落在耳边,清脆悦耳,宋知礼却一时无言,他看了眼全身湿润的女孩,又看了眼被女孩捧在怀中的糕点。
察觉到男人视线,陈在溪眨眨眼,湿润的睫毛颤着,她道:“表哥你不喜欢吗?可是真的很好吃的,你也试试好吗?”
女孩眼睛很亮,就像是在和朋友分享什么珍宝一般,眸中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宋知礼微怔,拒绝的话停在嘴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知道这位表妹家世不好,大抵这已是她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总归他也不缺什么,既是她想送。那他收了也无妨。
“白术。”男人轻声唤人。
被点到的白术便紧忙上前来,他伸出手来,殷勤地说:“表小姐,给我收着就好。”
“……”
这样也行吧,总归是送出去了,陈在溪便递过,大眼睛扑闪着:“一定要试试哦。”
雨不知何时停了,夏日的晚间,蝉鸣声又开始响个不停,月光落下来,落在墙角边,落在从缝隙里生出来的野花上。
一场雨短暂浇灭了酷暑,夜晚的温度凉下来,陈在溪刚说完话,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去找个丫鬟来送她回去。”男声清冷,缓缓吩咐。
“好,大人,我这就去。”
白术的动作很麻利,没多久就安排妥帖,找了个性子沉稳的小丫头来。
一切办妥后,他进屋去,抬眼见宋知礼坐在檀木椅上,身旁几案上放着一盏热汤。
灯架上支着的宫灯已经点亮,柔和的光芒照亮内室,屋内没多少物件,但单拎出去的每一件都价值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