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过春雪
宋晚云瞧她这一脸病弱的样子便来气,手端着茶杯,一边看她一边鄙夷:
“怎么,不谢谢祖母?现如今能许到这样好得夫家都是靠祖母,祖母可是为了你得事情费了不少心力,你非但不感谢,还一脸不情愿,就你这个身份,嫁到张家去你还不满意?”
“没,”陈在溪听完呼出口气,艰难地起身,给老夫人行一个礼:“多谢老夫人替在溪操心。”
老夫人轻扯嘴角,不知是想起什么,忽而开口:“溪丫头,莫非真像晚云说得一样,你是不想嫁到张家去?”
话是这样问,然还未等陈在溪应上一句,老夫人已自顾自接下,颇有一番语重心长之意:
“溪丫头,我知你是那心高气傲之人,你眼界高,看不上张家老夫人我也能理解,但人要知本分二字,莫要高攀。”
“是。”陈在溪点头,并未解释一句。
老夫人看她这番温顺的样子,还算满意地点点头,又道:“张家小生人不错,这看人啊是万不能看不表面的,要接触了才知道,你们都还年轻,还不明白,以后就懂了。”
”祖母我可不许张阳这没本事的人,”宋晚云已迫不及待地嫌弃起:“这张家都落魄多少年了,嫁过去不得气死。”
“那是自然,”老夫人笃定,“我们宋家的儿女可和外人不一样,自是什么都要是最好,我的几个宝贝,老夫人委屈了谁都不会委屈你们。”
“祖母真好~最喜欢祖母了。”
耳边是几人其乐融融的交谈,陈在溪并未得到过这种亲情,所以也毫不期待。
外人。
是啊,她可不就是个外人,还是个厚着脸皮到宋府借助的外人。
可她从未想过让老夫人给自己赐婚,也从未想过来宋府。
为什么都要逼她呢?
第7章
回去地路上,陈在溪有些心不在焉。
忧思加重,尽管在怎么安慰自己,陈在溪还是忍不住去想老夫人那一番话。
她自是不想嫁进张家,可婚事已被定下,老夫人又如此态度,她好像已找不出改变的法子。
正叹气,裙摆随机被什么东西扯住,有些走不动。
绿罗惊呼一声:“小姐,这是哪里来得兔子?”
愣了下,陈在溪顺着绿罗的目光往下看,只见嫩黄色裙摆下,一只浑身雪白,毛茸茸的兔子正勾着嫩黄色布料玩。
“……”她有些惊喜,杏眼瞪大:“这是谁家养得兔子呀?”
一边说着,她一边蹲下来,伸出指尖,好奇地触碰。
大抵是天生就对这样毛绒的宠物没有抵抗力,陈在溪看着小兔红色的瞳孔,小巧的鼻尖,只觉得内心欢喜极了,连心里那点阴郁都短暂抛却。
真是可爱啊……她小心翼翼地抬手触碰,想用手背去蹭小兔身上的绒毛。
直到耳边落下一道锐利地女声:“放开,我才不准你碰。”
陈在溪“嗖”一下收回手,顺势抬眼,就看见宋晚云怒气冲冲地走过来。
没等她回答,宋晚云又紧忙说:“谁让你碰的?真是乡下来的丫头,一点礼数都没有。”
确实是她莽撞了,见这兔子乖巧想逗逗,却忘了这是别人的东西,陈在溪不在留恋,站起身道歉:“晚云姐姐,既是你养得,是在溪打扰了。”
“没有礼数乡间村妇。”宋晚云没忍住又唠叨一句,一边弯下腰,不客气地掐着兔子直接捞起来。
陈在溪只得收回目光,打算走人。
“等等,”宋晚云眯起眼睛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忽而又不明不白地落下句话:
“今日之事,你不准给我说出去。”
这话一出,陈在溪有些没明白,只是宋晚云也没有解释地意味,拎着兔子便离开。
绿罗一脸茫然,等人走后才轻声开口道:“小姐,晚云小姐她是指什么事啊 ?”
陈在溪眨巴着眼睛,摸不着头脑:“大概是晚云姐不准我摸她的兔子?”
“嗯……”绿罗觉得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国公府里有一处园子,园内是一方池塘,栽种了一池的荷花,正直盛夏,红荷开放,点缀在绿水之上。
满池绿水坠红荷,是极具有美意一幕,深受老夫人喜爱。
这一池花便被府上丫鬟们精心呵护至今,自有上京第一池塘之称。
每年的这个时段,老夫人便会邀些人来府上赏荷,到今年,荷花宴这差事落到大姑娘宋妙仪头上。这是宋妙仪第一次办宴,日子将近,她生怕出了错处,越发小心谨慎。
府上下人接连忙碌起来,这股紧张的情绪自然也被带到了梧桐院。
石桌上摆着几叠精致的糕点,是绿罗昨日下午托静月带回来的。
梧桐树下的阴影间,陈在溪视线拂过酸枣糕,白雪山楂,云片糕,蜜饯果子……
“绿罗,这么多糕点你都不喜欢?”陈在溪拧着眉,一边吃云片糕,含糊不清地问。
“小姐!”绿罗坐在石凳上,听完陈在溪这句话以后,是连坐也坐不住了,干脆站起身来原地走动。
“你说。”陈在溪又吃了口糕点,给了绿罗一个催促的眼神。
绿罗深吸一口气,完全不明白自家小姐为什么能像一个没事人一样,甚至还有心情吃糕点。
荷花宴在即,小姐她一点不急也就算了,前几天又拿出一根簪子来找人当掉。
绿罗一开始还以为出了什么急事。直到昨天,小姐她忽而托静月买了一堆糕点回来,一边吃一遍悠哉地看起来话本。
绿罗:“……”这几天她可是连饭都快吃不下了。
想到这里,绿罗吸吸鼻子,小姐越是这样没事,她越是心疼着急:“小姐,明日就是荷花宴,老夫人可是说要安排你和那张家公子见一面,这人都还没嫁过去便私底下想看,传出去怎么得了,这……这哪里能这么欺负人的?”
“绿罗不急,我是缓过来了,我们绿罗倒是被气坏了,可为已经定下的事情生气,这不值当。”
陈在溪悠悠说完,抬手,指尖搭在一颗白雪山楂上,随即捻起来,递过去:“来,我看你这几日都没好好用饭,你还是吃点吧。”
绿罗本不想接,可她家小姐好像生的过于完美了,连指尖都是白里透粉的好看,相称之下,带着平平无奇的山楂都诱人起来。
内心地焦急渐渐平息,她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吃吧吃吧。”陈在溪看她这样子,不忍笑道。
绿罗:“……”
行吧行吧,既然小姐这样劝她,她“不情不愿”地坐回去。
吃了好一会儿甜食,绿罗手里抓着山楂,又看了眼仍旧悠哉地陈在溪,“小姐,你当真不急吗?”
“不急,急也没用。”陈在溪只是忽而看透了自己的命运。
前几日从东院出来时,心底好似有无限的委屈,她想,她明明从未求过这些东西,都不过是受迫罢了。
在国公府有老夫人逼她,在家有赵柔逼她,她像浮萍般飘荡,只飘无所依。
可一个不讨喜的表小姐,就算日里夜里翻来思去的想,也无力改变什么。
不过最近也有一件好事,近日里那梦消失了,或许一开始就只是忧思太多后,臆想出来的迷障。
这不,想开以后梦就没了。
所以还能怎么办?她受了便是。
到时多给那张生找些妾,在将外室也一并抬入府来,只要张生不会经常来烦她,她都能接受。
想开以后,荷花宴当天,陈在溪毫无推辞,一大早便起身收拾。
绿罗挑出一件初秋的衣裙来,陈在溪衣裳不多,在夏装里挑来挑去也没几样可以穿,绿□□脆就把初秋的衣服给翻了出来。
“小姐,你说这荷花宴席,世子爷若是还这般严苛,入府的女眷们还能穿些啥啊?”
陈在溪换好衣裳,听闻绿罗这样问,她忽然也生出几分好奇来,不过下一瞬,这份好奇就消散掉。
她随口道:“人家有钱嘛,用时下的布料再做几身保守些得衣裳就行,不像我,总统就这么几件,没得挑。”
“要不再典当根簪子?”绿罗小心翼翼地建议:“不然小姐裹这么几层,热得慌。”
“绿罗,”陈在溪颇有些欣赏地看着她:“我前几天要当簪子的时候,你不是还怕被赵柔发现,现在怎么不怕了?”
赵柔是陈在溪的继母,来上京那天,借给她许多首饰撑门面。
“因为小姐说得没错,这些首饰本来就是小姐母亲的,她凭什么用借字,分明应该用还。”
绿罗想到这个赵氏,并无好脸色。
“那下回我再挑几样寻常些得去换银子。”陈在溪悠悠说完,视线转移到梳妆台上,指尖轻点,抚过一盒胭脂。
镜中女人长着一张浑然天成的脸庞,她长相随母亲,不是内秀的美,是张扬的媚。
一双杏眼总是湿润润,更是勾人,可陈在溪时常生病,气色不好,脸色更是苍白,一副没有精气神的病态。
病弱和媚意夹杂在一起,矛盾间,似乎又融合的很好。
陈在溪拿起许久没碰的胭脂盒,叹口气:“今日见人,还是点些颜色好。”
一切妥当后,陈在溪带着绿罗出了院子。
装着一池荷塘的园子被诗人提了名为碧月园,可国公府实在家大,各种院子园子混在一起,错综复杂,此刻她有些摸不清路。
只知道碧月园在西北方向……唉,老夫人没派下人来引路,她只能自己摸索。
越往西走越寂静,渐渐,连一个小丫鬟也看不见,陈在溪低头,石板路上一尘不染,是经常打扫的状态。
“……”她心下觉得有些怪,抬头,见砌起来的高墙整洁,再往前二十米的距离,有一扇高门,严丝合缝的合上,给人一种不可接近地距离感。
陈在溪这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是快走到谁的院子里了。
不过这样讲究的宅院外,竟没人守着吗?
思及到这,那原本合上的门内,忽而传来几声细碎的声响。
铁和铁短暂碰撞,陈在溪还未反应过来,那扇庄严的朱红高门却就这么被拉开。
日光热烈,身后是一棵高大到足够遮天的绿树,阴影盖下,分割出明确的交界线。
宋知礼抬眼,视线掠过树下身影。
平静无波地眼眸中自带一抹威严,那目光似让人无处遁形。
陈在溪几乎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