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过春雪
陈在溪做了一个梦。
记忆不知飘到了多少年前,她看着眼前这般陌生的景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夫人今日又同老爷闹了。”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你说夫人也是,这般吵总是要将夫妻情感吵淡的,她也不多为了小姐想想……”
“行了快走吧,小姐醒来定是又要去找夫人的。”
周遭多了许多人,但大家好像都看不见她。陈在溪忍不住抬手去触碰大家,双手却落了个空。
她皱起眉,只好抬步跟上去。
眼前的景物慢慢变了个样子,目光所致之处,多了个丁点大的孩子。
小孩才刚学会走路半年,穿着件粉色小裙,圆圆乎乎。
“妈妈,抱,妈妈,抱……”
小女孩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陈在溪看见榻边的女子。
那女子的长发散在肩侧,她好像很烦,连看也不看那小女孩一眼,便摆手道:“谁把她带过来的?叫得实在烦人。”
那原本还在咿呀的小孩不动了,她瞪着双眸,杏眸里全是泪花。
陈在溪跑上前,她虽然不是那小女孩的阿娘,但也想过去抱抱她。
抬步的一瞬,画面却皆被打散。
她只是眨了眨眼,双手便被人牢牢握住。
“在溪,以后阿娘会对你好的,阿娘会对你好的……”
她还未反应过来,却下意识地哭了出来,陈在溪反握住眼前人的手,用力篡住。
她摇头,“阿娘别走,阿娘你别走……”
“不要怪阿娘,阿娘可是给你留了好多好看的首饰,等你长大了,你定是会喜欢的。”
陈在溪还是摇头,哽咽道:“阿娘我不要,你再看看,我不是方才的小女孩,在溪已经长大了……”
但是眼前的人根本听不见。
因为这只是梦吗?
但即便只是梦,她也想要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
她第一次被人丢下。
在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她的阿娘躺在床上,服药自尽了。
睡梦中一点也不安生,陈在溪睁开双眼,眨眨眼,又叹了口气。
又想起这件事,窒息感席卷而来。
她真的挺讨厌林知允的,生之前不搭理她,死之前又要留些念想。
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说变就变的。
现在她也学会了。
只是想起表哥,心里还是会难过。
但她又能如何。
留在宋府,若是真死了怎么办?既是她没死,那有朝一日被人厌弃了又如何?
学母亲自尽吗
陈在溪缓缓支起身,沉默了会儿后,她颤着手将脖颈上的红绳取下。
其实这一小片翡翠叶子还挺特别的。
想了想,陈在溪将翡翠叶子取了下来,却将红绳握在手心。
后半夜她再没合过眼,一直等到天微微凉。
天总是会亮的,陈在溪揉揉眼,抬脚走下床。
绿罗听见动静连忙进屋,她声音还有些迷糊:“小姐?怎提前这么早?”
“早些去早些回。”陈在溪笑了下。
绿罗照常替她梳发,又将昨日收拾的小包袱递给她,语气幽怨:“老夫人可真是,怎么连丫鬟都不让小姐带。”
“担心我?”陈在溪看着镜中的自己:“你家小姐我已经长大了。”
“尽说些胡话。”绿罗忍不住笑了出来:“成亲以后呢,小姐就长大了。”
***
天微亮,提前了一个时辰走人,她未见表哥一面,于是一切都出乎意料的顺利。
封闭空间中无人说话,气氛微妙。
马车已经行在山路上,山路有些绕,连带着人抖动起来。
陈在溪看着对面的老夫人,轻声问:“老夫人,在溪要避多久呢?”
“……”老夫人顿了下:“要不了多久,我会替知礼重新则一门婚事。”
“我走后表哥若是找我呢?”陈在溪揪着裙摆,忽然有些心慌。
“你这般三心二意的女子,还指望着男人对你忠心?”老夫人皱起眉:“今日知礼回宫时要见长公主一面,等他同长公主提及与你的婚事,便是该由圣上下旨了,而你,拿了我的一百两金子要去找你的小情郎,你就是个虚情假意逢场作戏三心二意的女子,拿到金子便溜得比兔子还快。”
“我们不是都说好了,你觉得知礼哥还会想着你?”
老夫人嗤笑一声,不可置信:“以知礼的性子,找到你得先把你关入地牢,然后按律法上奏,依律法处置。”
“是在溪多想了。”陈在溪揪着裙摆不放,“那我的丫鬟,你得早些送去清浙。”
“你同你母亲真是没半点相似。”
山路宛转,马车却驶向清平山的方向。
没多久,跟在身后的马车变少,陈在溪刚下马,便被人拉到一旁。
车夫小李看着她:“表小姐,你会水吗?”
第70章
室内庄肃, 几个老头说话的声音实在让人困倦。
沈确无聊到抬眼看天,知道这一阵是要转凉了。
“这几日朝廷上下动荡,虽只是江尚书一人落马, 但官场风气一改,这几日上奏的折子极多, 一定能将以往的风气改一改……”
这不是废话。
沈确听了几句就开始出神。
其实这几日朝廷上下动荡, 也不全是因为江尚书一事。
细细想来,他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桌旁的几人还在说话, 絮絮叨叨,听得人心烦意燥。
沈确看了眼高谈阔论,兴致勃勃的王大人,顿了下, 他清咳一声:“听说这几日京中盛传一件事,说是宋大人要娶妻了, 也不知这婚期有没有定下?”
“……”
一时间屋内气氛微妙, 众人的目光都不可避免地往一旁移。
见大家的心思飘远,桌旁的王大人摸摸胡须,“这这, 沈大人你莫要轻信谣言……”
“我又没乱说, ”沈确耸耸肩:“昨日我还提醒宋兄算婚期要准备八字和贴身之物。”
“宋兄还问我成亲要准备什么呢,不过我娶妻那会儿都是母亲置办的,有些记不清了。”
“我知道我知道, ”一个年纪稍小的年轻人立马道:“我今年才娶妻, 大人可以问我。”
“好巧不巧, 老生我的小女儿是上月出嫁的……”
“这这这。”一番话下来, 王大人转过头,见已经无人把心思放在政事上了。
王大人深吸一口气, 却听见身旁的人在此刻应了声。
宋知礼语调平淡:“嗯,是要娶妻。”
室内点着烛光,灯光忽明忽暗。
他坐在一侧,说这话半张脸映在暖光中,神色认真。
王大人心都停了瞬,缓了会儿后,他转过头:“宋大人,你母亲当年出嫁,是我与礼部尚书准备的。”
“即是都算婚期了……怎么这么快,宋大人你准备聘书了吗?”王大人皱起眉,也没心思想政事了,
宋知礼摇头。
祖母还在气上,而他对这些礼数也并不了解。
“哎哟这就不合礼数了,得照着三书来啊,”王大人摸着胡须:“你年纪小不知,要三书六礼以后才能请期,但若是急了些也不是不行,这些就之后在补吧……”
有朝一日,还能见到宋知礼这么认真地听王富说话。
太守李覃忍不住调侃道:“那宋大人也听我说一句,大人的聘礼聘金备好了吗?你若是不备厚一些,做父母的哪会把女儿轻易嫁出去。”
“是啊宋兄,你若是不备厚一些,人跑了怎么办?”
室内忽而喧嚣起来,宋知礼并未不耐,只是一板一眼地解释:“她愿意嫁我的。”
听见这句话,李覃“嘿哟”一声,来了兴趣。
他刚想说些什么,正室的门忽而被推开。
周会时,无人敢进屋打扰。
感受到室内忽而僵灼的气氛。
白术低着头走进屋,他双手捏拳,走到宋知礼身旁后,恭敬道:“大人。”
白术顿了下,仍紧紧篡着手心,他努力在众人面前维持平静,声线却仍有些不稳:“是老夫人唤大人回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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