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里的星星
没人有答案,但她们看得见床榻附近的血迹,跌落在地面上的手帕也染着?殷红。
殿内药涩味浓郁,让人忍不住地掩住口鼻,见到这一幕,谁都不会再怀疑邰修容是有病在身。
她们朝殿中间看去,只看得见皇上的背影,被?他搂在怀中的仪婕妤被?遮得严严实?实?,只隐约传来?些许低泣声,她们瞧见皇上低声地安慰女子,即使看不见皇上的神情,这一幕也叫她们有些怔住。
周贵嫔都堪堪停住脚步,没去打扰那边。
但她不打扰,不代表其余人也乐得见到这一幕,皇后掩住唇,不忍直视地从白布上移开尸体:
“早上邰修容还去了请安,怎么会这样。”
是扶雪哭着?回答她:“都是奴婢的错!”
皇后扫了眼时瑾初,见他心神都在怀中女子身上,也知道他恐怕根本?还没过问,皇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再看扶雪,也皱起眉:
“还不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扶雪又?哭了几声,才竭力忍住情绪,回话?:“奴婢听?说云婕妤发?动,来?叫娘娘时,就发?现娘娘没了气?息,床边全是血迹,都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没及时发?现不对劲!”
众人从她话?中也提取到重点,邰修容被?发?现时已经死了。
太?医也诊脉确认,邰修容确实?是油尽灯枯。
皇后眉眼的情绪不着?痕迹地寡淡了些许,今夜云婕妤难产而亡,邰修容也紧跟着?病逝,时间这么赶得及,当真只是巧合?
她总觉得她忽视了什么。
她扫了一眼扶雪,扶雪跪在尸体前痛哭,她双眼通红,谁都看得出她的悲伤,只恨不得随着?她的主子一同?去了。
邰修容入宫八年,皇后对这一对主仆也有了解,知晓扶雪的忠心。
她心底的狐疑散了些许,邰修容要真的是被?人害死,扶雪只会恨不得拆其骨喝其血,又?怎么会替人隐瞒。
在众人被?邰修容的病逝吸引了注意的同?时,颉芳苑格外安静,唯一的主子死了,能管事的主子娘娘也都不在,只剩下颉芳苑的宫人。
皇后娘娘临走前,吩咐让人替云婕妤整理?仪容,没人敢怠慢。
宫人前前后后地进来?,雅杏双眼通红,她呆呆地瘫坐在地上,失神地看着?没了呼吸的主子,脑海中一片空白。
有宫人隐晦地看了她的背影,不待人发?现,就立刻低下头,替云婕妤整理?仪容的同?时,将她口中含咬着?的人参片也拿了出来?,悄无声息地藏在了袖子中。
产房内被?打扫得干净,不止产房,颉芳苑殿内也被?打扫了一番,香炉内燃尽的烟灰也被?宫人倒掉,殿内铺着?的青石砖也被?人一一地擦过。
不待天亮,邰修容和?云婕妤的尸体就被?抬出了皇宫。
和?邰修容不同?,云婕妤是因为诞下皇嗣而死的,早朝前,时瑾初就下了旨意——云婕妤以修容位份下葬。
天彻亮了。
今日没有暖阳,乌云久久未散,不仅不散,还落了一场大雨,让宫中看不见摸不到的阴霾越发?浓厚。
这一夜发?生了很?多?事情,众人都是天际飘白后才回了宫殿,都是身心俱疲。
邰谙窈也是如?此,她回到闻乐苑后,只觉得浑身都疲乏得没力气?,绥锦打来?热水,让她泡脚,替她揉按着?站得有些充血的脚踝。
楹窗被?合上,天气?暗沉,殿内也没点灯,不免有些昏暗。
邰谙窈抬眼,无意间和?铜镜中的自己对视,她问:
“都安排妥当了么?”
绥锦点头,低声:“都收拾干净了,主子放心,您也累了一夜,今日没有请安,您睡会儿吧,奴婢会记得叫您的。”
邰谙窈若有似无的地应了声,她躺在床榻上,一夜未睡叫人困倦,但脑海中还充斥着?许多?事情,让她一点也睡不着?。
她在有些昏暗的殿内睁着?眼,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绥锦见她许久没闭眼,就知晓她是不会睡了,她坐到了床边的脚踏上:“奴婢陪您说说话??”
邰谙窈蹭着?枕头,她有点不想说,但绥锦太?了解她了,她闷闷道:
“他当时一点都没有犹豫。”
绥锦没去颉芳苑,但她也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事,她问:“主子觉得害怕了?”
邰谙窈也说不清,但她清楚自己的身体,若她真的怀上了皇嗣,她这般羸弱的身子也真的能平安诞下皇嗣么?
若是遇见和?今日一样的情况,时瑾初会不会也没有一点犹豫地选择放弃她?
她听?见了云婕妤的惨叫声,像是生不如?死。
即使云婕妤今日的结果几乎相当于她一手造成的,但她也不免觉得些许兔死狐悲。
她从未忘记围场的事情,也一直都记得她和?云婕妤的龃龉,云婕妤死后被?封为了修容,若她活着?,还诞下了皇嗣,必然也会升位,一个有皇嗣的主位娘娘在宫中的地位是截然不同?的。
待到那时,对邰谙窈一点好处也没有。
恰好邰修容病重的消息传来?,时机这么巧合,她不利用一番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邰修容平日中看似与世?无争,整日都待在蔌和?宫中不出来?,但依着?邰家对她看重和?她在宫中八年的根基,她能用的人手只会多?不会少。
邰谙窈不觉得她要真心想害一个人,会一点办法都没有。
结果也证明了她的猜想。
邰谙窈蹭着?锦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绥锦的问题。
害怕么?也不至于,但迟疑是在所?难免。
邰谙窈有点烦躁地闭了闭眼,没了邰修容,她前面没了阻碍,距离主位也只有一步之遥,且明年就到了选秀时候,她若是要有孕,这段时间是最好的时机。
陈夫人那日的话?忽然回荡在她脑海中。
邰谙窈一顿,她深呼吸一口气?:“再等等。”
舅母说得对,没什么值得她拿命去赌。
她让自己闭上眼,睡觉前,不忘了嘱咐绥锦:“别忘了名单。”
邰修容死了,她手中的人手名单当然也要交出来?,这也是当初邰谙窈和?邰修容交易的条件之一。
绥锦替她掖了掖被?角:
“您放心,奴婢都记得的,您安心睡下就是了。”
邰谙窈没再说话?,绥锦没走,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旁边有人在陪着?她,夜间弥漫入心底的凉意终究是一点点渐褪,她心头一松,困意很?快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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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皇后一出蔌和?宫就意识到她疏忽了什么,她叫来?问春,低声交代:
“云修容刚走,颉芳苑恐是六神无主,你去一趟,瞧着?不要出了什么纰漏。”
她稍微咬重纰漏二字。
问春难得聪明了一次,听?懂了她的暗示,忙忙领命离去。
雨声嘈杂,皇后坐在梳妆台前,明明一夜未睡,却是半点困意都没有,今晚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能安稳睡着?的人可不多?。
问春回来?得很?快,隐晦地冲娘娘摇了摇头:
“颉芳苑的宫人妥当,除了雅杏伤心过度,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闻言,皇后才拆下金钗,青丝立时披散下来?,她不轻不重的应了声:
“本?宫知道了。”
即使当真有什么不妥,这么久的时间也足够人扫清痕迹了。
皇后没再白费功,她问了一番小公主:
“小公主如?何?”
问春摇了摇头,一脸唏嘘:“太?医说是小公主受了亏损,日后许是要养得精细点了。”
精细点?那到底要多?精细?
谁都不得而知。
但也不重要,谁叫小公主会投胎,出生于皇室,再精细也是不为过的。
皇后对于养一个小公主可有可无,她扫了一眼殿外:“二皇子呢?”
问春忙忙道:“二皇子昨日睡得晚,还没醒呢。”
问春也想起了二皇子经常往皇子所?跑一事,要是宫中养了个小公主,有了新的玩伴,二皇子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惦记着?大皇子了?
问春不得而知,但瞧着?娘娘的脸色,应是也动了这个心思。
她便顺着?娘娘的心,道:“小公主一出生就没了亲娘,也是可怜,您是她的嫡母,由您来?照顾她,最是妥当不过。”
皇后扔下了金钗,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道:
“小公主的去处,皇上自有定夺。”
别人想得再多?也没有用。
但别人不这么想,总想努力一番,皇后一日都没来?得及休息,短短半日功夫,坤宁宫前前后后迎来?数批人,话?题聊了两句,就转到了小公主身上,来?意都是不言而喻。
见得多?了,皇后也觉得烦,她疲乏地按了按眉心:
“仪婕妤有什么动静么?”
问春摇头:“听?说回去后又?请了一遍太?医,殿内煎了药,喝下就睡了,奴婢问过了,是安神药。”
皇后平淡地点了点头,自然而然道:
“她身子骨弱,片刻离不得药,也不怪闻乐苑上下这么谨慎。”
但闻乐苑上下照顾一个仪婕妤就费尽心思,还有心神照顾小公主么。
问春没听?出娘娘的话?里有话?,撇嘴道:“还不是皇上看重她,底下的人不敢怠慢。”
皇后被?噎住,白了她一眼,懒得再和?她说话?。
皇后见又?有宫人来?通传,直接没好气?道:
“让她们都给本?宫回去,闲的没事就去抄抄经念念佛,再不行,抄写宫规也是当得,省得各个都是心浮气?躁!”
一通训斥传出去,坤宁宫终于安静了下来?。
邰谙窈也不知道她睡了多?久,等她醒来?时,殿内一片昏暗,她下意识地朝楹窗处看了一眼,外间天都彻底暗了,她晃了一下床幔上挂着?的铃铛,立刻有人推门,举着?灯进来?。
殿内有了灯光,邰谙窈也终于能瞧清物件,绥锦快步走过来?:
“主子醒了。”
外间的雨还未停,绥锦怕她受凉,拿着?外衫给邰谙窈披上,同?时道:“晚膳都热了几遍,您再不醒,奴婢也是要来?叫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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