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里的星星
自她?被查出有孕后,就和鹌鹑一样缩在合颐宫中,时瑾初清楚她?是谨慎,但有时也怕她?会闷出病来。
邰谙窈被张德恭直接请进了养心殿,时瑾初没在正殿处理政务,而是在内殿中偷闲。
刚越过二重帘,邰谙窈就看见时瑾初抬手喂了白鹦鹉粒瓜子?,仿佛是听见动静,他恰时地转头掀起眼看过来。
时瑾初眉眼放松,气定神?闲,让人一眼就看得出他心情不错。
但邰谙窈在看见这一幕时,脚步却是几不可察地一顿。
她?有一种错觉,或许不是错觉——她?有一刹间竟然觉得时瑾初望她?的眼神?和望白鹦鹉的眼神?是一样的。
或许是孕期敏感,才让她?察觉到往日没有留意过的细节。
时瑾初见她?站在那里不动,朝她?招手:
“站在那里作甚?”
邰谙窈回神?,她?如?常地走进内殿,殿内燃着?清香,
楹窗敞开,有暖阳照进来,一点也不冷,邰谙窈褪去鹤氅,坐到了时瑾初跟前,她?偏头望向那个鹦鹉,轻声道:
“臣妾当皇上在做什么,原来又是在陪白主子?,这种待遇真是叫臣妾也觉得羡慕。”
她?弯着?眼眸,话音中透着?些许揶揄,再?是正常不过。
但时瑾初朝她?看了一眼,眉心的轻蹙转瞬即逝,他垂下视线,意味不明道:“别人说这话也就罢了,你也抱怨。”
邰谙窈轻抬下颌,半点不觉得自己抱怨得有错。
时瑾初又不可能?直接和她?说什么,略过这件事,他直接了当地问:
“咱们的昭容娘娘今日怎么有时间来找朕?”
邰谙窈被调侃,有点恼,也懒得回应他的明知故问。
她?将自己带来的锦盒推给了时瑾初。
时瑾初挑眉,他当着?邰谙窈的面打开锦盒,锦盒里安静地躺着?一条腰带,玄青色,绣着?云纹金线,她?女红惯来是不错,和宫中精心培育的绣娘也不遑多让,她?费了心思,腰带也格外精致。
时瑾初莫名想?起那日他去合颐宫时的情景,她?钻在他怀中,搂着?他许久,手指顺着?他的腰腹一点点地挪动,那时时瑾初只觉得她?仗着?自己有孕在故意撩拨。
如?今才知晓她?是在做什么。
女子?咬着?细碎的声音抱怨,清清楚楚地传进他耳中:
“就为了给皇上准备这条腰带,臣妾要被魏嬷嬷和绥锦念叨死了。”
时瑾初听见自己轻描淡写?地问她?:“怎么不听她?们的话?”
她?不是惯来最?看重这个皇嗣么?
针线活本就费心神?,尤其她?是在孕期中,银针那么细,但凡一个不注意,就会伤到她?。
邰谙窈呃了一声,许久,她?闷声道:“但臣妾真不知道送您什么了。”
“臣妾宫中的好东西都是您送来的,您肯定都见惯了。”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有点恹恹地耷拉下眸眼,她?声音变得很轻很轻:“其实不止那些。”
这条腰带也是。
他后宫那么多女子?,要送他东西的人太多了。
腰带、香囊、鞋子?,甚至衣裳,这种能?亲手做的东西,后妃应该是早都送了个遍,好让他在穿上时能?想?得起自己。
殿内没有其余人,静谧得让两人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所以,时瑾初也能?将女子?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她?说:
“可惜臣妾愚笨,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新意。”
她?送不出让时瑾初觉得特殊难忘的礼物,只能?按图索骥,最?终像绥锦和张德恭说的那样,表明心意。
时瑾初打断了她?的自贬,拿起那条腰带,垂着?眸眼,轻描淡写?道:
“朕送你的生?辰礼,不也是没有新意?”
邰谙窈整个白净的脸蛋都皱在一起,瘪唇:“这怎么能?一样。”
他又是给她?宴请诰命庆生?,又是给她?晋位的,怎么是一条腰带能?轻易相比的?
“没区别。”
这三个字给邰谙窈说得有点懵。
时瑾初淡淡道:“送礼一事惯来讲究投其所好,再?是贵重,也得让朕喜欢。”
邰谙窈听懂了什么,她?呼吸都轻了些许,忍不住地舔了舔有些干涩出唇。
两人谁都没看谁,但殿内的气氛有一刻让人觉得心跳都重了些许,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撞在肋骨上。
许久,是邰谙窈打破了沉默,她?问:
“臣妾的手艺好不好?”
时瑾初朝她?看了一眼,仿佛是觉得她?厚脸皮,遂顿,才慢腾腾地说:“尚可。”
仿若很勉强一样。
邰谙窈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但她?也没在意,下一刻,她?理直气壮地提出要求:
“那您待会就穿上,晚上宫宴时也不许换下来。”
她?说不许,语气格外强硬,声音却是软的。
时瑾初听得直挑眉,倒也不是不能?顺着?她?,但总得给他一个理由,他问:“为什么?”
邰谙窈其实能?给出理由的,例如?她?不会去参加宫宴,便让她?送的生?辰礼陪着?他等等腻歪的话。
但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抬眸望向他,认真地问:
“不行?么?”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轻飘飘地落在安静的殿内。
时瑾初沉默了好一阵,仿佛是没有想?过会得到这个答案。
许久,他站起身,将腰带放下,转身要进内室。
邰谙窈见状,她?轻扯了下唇,说没有失望是不可能?的。
许是时瑾初一直以来对她?的态度,叫她?觉得放纵点也无关紧要,她?提出那番要求时是抱着?希望的,如?今被拒绝当然会有落差。
女子?眉眼闪过低落,那双眸子?也仿佛有点黯淡下来。
片刻,有人从内室出来,声音不轻不重地传过来:
“愣着?做什么?”
邰谙窈倏然抬起头,只见时瑾初又从内室走出来,邰谙窈也看出来他和刚才的不同——他换了衣裳,和那条腰带越发衬配。
邰谙窈这时才知道时瑾初去内室做什么,她?拿起腰带起身,咬声道:
“您也不和臣妾说一声,臣妾还以为您……”
她?堪堪咽声,没有再?往下说。
走近时瑾初,她?低头替他扣着?腰带,整个过程都生?疏得要命,这也不怪她?,她?不是正儿八经入宫,没经过嬷嬷教导,入宫后,也几乎从未伺候过时瑾初起床。
时瑾初也不催她?,任由她?笨手笨脚的动作,回应她?没说完的话:
“你都提要求了,朕能?不应你么。”
邰谙窈眼睑轻轻一颤。
殿内的温情终究是没维持许久,张德恭在外禀报: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一声打破殿内气氛,让邰谙窈骤然清醒过来,在听见皇后娘娘四个字时,心底的那点涟漪刹那间消失殆尽。
没有气氛裹挟,邰谙窈整个人都冷静下来,她?不着?痕迹地往鸟笼看了一眼,白鹦鹉正在低头喝着?水。
她?莫名想?起自己曾经和绥锦说过的话。
她?说,念白被喂养得久了,丧失觅食的能?力,即使?放它归林,也是一条死路。
细想?下来,她?的处境和念白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她?也在被时瑾初豢养,圣上恩宠就似一场润物细无声地倾袭,让人得意,也让人轻狂,一旦没有抵抗住,丧失了冷静和清醒,或许就会成为了下一个赵美人。
邰谙窈一点点掐紧了手心,她?让自己从时瑾初身上移开视线,将心神?放在皇后身上。
邰谙窈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皇后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邰谙窈没有选择避开,即使?她?现在出去,也没办法避开和皇后见面,索性就待在这里。
她?态度冷淡了下去,惹得时瑾初不动声色地望了她?一眼。
皇后已经被张德恭请了进来,推门声响起,时瑾初咽下要问女子?的话。
皇后从帘子?外进来,看见邰谙窈时也不意外,显然是得了邰谙窈在御前的消息,她?神?情如?常地给时瑾初行?礼,邰谙窈刚准备给她?行?礼,就被时瑾初拦住。
皇后眸色稍深,她?也笑着?道:
“你现在身子?重,行?礼一事能?免则免。”
邰谙窈低眉顺眼地应是。
内室榻上只有两个位置,皇后和时瑾初相对而坐,倒是没了邰谙窈的位置,时瑾初提声叫了张德恭,很快有人搬了圆凳进来,摆在时瑾初跟前。
皇后面不改色地看着?这一幕,尤其是女子?和时瑾初离得那么近,时瑾初自然而然地将
杯盏递给了女子?。
皇后瞧过一眼,杯盏中装的不是茶水,颜色微褐,应该是酸梅汤。
也是,这御前都知道仪昭容得宠,自然不会怠慢她?。
皇后掩住了唇,道:
“请安散后,听说你来御前,本宫还有些惊讶,没想?到是真的。”
邰谙窈端着?杯盏,有点喝不下去了。
她?听得出皇后为什么惊讶,她?能?来御前,却没去坤宁宫请安,可不就是让皇后惊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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