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尹
没办法,虽然瞧着他脸上笑容僵硬,一看就是反感这样的应酬场合,可李妍想要的线索还没找到,只能委屈他继续“卖艺”了。
她踮起脚尖,扬着胳膊打个手势,告诉沈寒舟她还得再离开一阵。
果然,人群中央那个因为琴技卓绝而正被人敬酒的沈账房,那一瞬间眼神都冷了。
李妍故作看不见,赶忙转身。
她沿着三楼转了一整圈,在小戏台后面找到一扇开着的窗,一个翻身钻出去。
还没站稳,被一声“大小姐”给吓得滑一脚,差点掉下去。
“于北!你故意的吧!”李妍一手抓着他胳膊,调整下身法,这才站稳。
“你怎么在这?”她问。
“曹大掌柜让我给你带话,说驿站里那两个京官,也在这楼里。”
李妍愣了下。
“不过我刚才看林建安把人带走,坐上马车往府衙去了,就没进去。”于北指着道路北边,“倒是大小姐您怎么从这出来了?”
屋檐上的风呼呼吹动李妍的衣摆,她长叹一口气,将在房梁上所见同于北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如此这般,就算真是换了瓦片,也一点都不奇怪。”于北点头,“但他们为什么换瓦片啊?”
“谁知道啊。”李妍一边抱怨,一边往最初发现血迹的位置走,“这个案子看起来就像是一群疯子在跳舞,我是那个被疯子牵着走的笨蛋。”
她蹲下,指尖轻轻敲了两下瓦片。
这回她肆无忌惮的多掀起来几片,想看看这瓦片下面到底盖着什么东西。
不多时,屋顶就被拨开一片。
李妍从小腿处抽出小刀,三两下撬开木条,一个只有半人高的夹层出现在她面前。
于北先一步跳下去,李妍跟在后面。
这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李妍从怀中拿出火折子,吹一口,接着跳动的火光仔细看着下面这一层。
果不其然,血水透过瓦片,浸透木条,而后低落在这一层。
她将瓦片揭下,一道光打在脸上。
夹层之下,沈寒舟与一群纨绔子弟侃侃而谈,推杯换盏,任谁也看不出他是个土匪。
夹层之中,李妍手上瓦片的血痕已经发黑,都是滴落状的模样。
确实有人换了瓦。
可不对啊,隔壁胭脂铺的屋顶上,瓦片齐全,也是一片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
“大小姐。”忽然,于北唤她,“你快来看这。”
李妍将瓦片揣进怀中,勾着脑袋蹲着挪到于北身旁。
火折子照着眼前三个木箱,当中一只没锁。
于北将箱盖打开,内里满满当当,装的都是银元宝。
这一幕属实始料未及。
李妍伸手将当中一枚拿起来,翻到底面看看:“也没有落官印……”
她眼眸微眯,顿了顿,对于北道:“你晚上带人,把这几箱子全端了。”
于北虽然诧异,却还是点了下头。
“沈账房那怎么说?”他问。
“还用和他解释?”
“沈账房做事认真得很,自他管理山庄之后,出银子不容易,进银子也得有名目。”
李妍无语,她将手中的银元宝扔回箱子里:“跟他实话实说,就说是我们从这打劫的,他自己会巧立名目。”
她轻笑:“我要看看这银子丢了,最着急的人是谁。这样才能知道,换这一屋顶瓦片的最大嫌疑人是谁,也好看看他要掩盖的到底是什么事。”
双层瓦片,别说青州,放眼整个大晋都未必能找出几家。
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为什么银子会藏在这里,为什么出了人命案子,第一想法不是洗清干系,而是换掉瓦片。
是不是这曲楼背后之人,和真正的杀人凶手之间,有着不能割裂的利益关系?
在替他掩盖罪行?
晚上,月如勾,散场后李妍搀扶着摇摇晃晃的沈寒舟,将他手臂揽在自己肩头上,话里不少埋汰:“不胜酒力就别喝这么多,后面我回来了你还在一个劲地喝,身子弱,还喝喝喝,迟早出问题。”
沈寒舟乖巧地“嗯”一声,头往李妍耳边凑得更近了些。
他饮酒太多,整个人像是吞了火球,每一寸皮肤都烫手。
李妍揽着他的腰,扶着肩头的胳膊,小心翼翼走在安静的街上。
夜市已经清冷,头顶高挂的大片红灯笼也被风吹灭不少。
沈寒舟挣扎着抽回手臂,踉跄站稳,将自己身上那件外衫解了下来。
他眼里柔情万种,将外衫荡过李妍头顶,强硬的,懒散的,裹在她身上。
外衫上仍有余温,李妍站在灯笼下,红色的光映照在她错愕的面庞上。
沈寒舟似乎连聚焦都已经吃力,眯着眼将外衫系好,这才一手搭在她肩头,摇摇晃晃往前。
他眼神里充满愧疚,踟蹰着道歉:“是我的错。”说完,抬头看着星辰万里,“山庄众人都很能喝,让我以为自幼身在其中,多少也能得到些熏陶。”
他苦涩一笑,脚步一晃,差点摔倒。
李妍忙抓着他,将他手臂又架在自己肩头,安慰他:“你从来不胜酒力。”
她不敢再多说,也不敢再多看沈寒舟的面颊一眼。
她怕从他眼睛里,看到那个谎话连篇的自己。
第14章 迫近
将不省人事的沈寒舟安顿好,李妍才如释重负,叹口气。
海西楼已经沉入夜色里,与睡梦中的青州一同安静下来。
她转身将门扉扣紧,看向楼梯口等候的曹切。
他安静站着,端着灯盘,手里拿着黑封的信。
应该是被害人在柳河的经历有眉目了。
李妍抬手比了个“嘘”,再指指楼下,又不太放心回头再看一眼沈寒舟的房门,迟疑片刻,才跟着曹切往下走去。
飞龙商会开在青州的海西楼,是故意放在李妍母亲名下的产业。
这里和隔壁曲楼结构一样,前后一共三进,有三个院子。
临街的门楼主要做酒水餐食生意,二楼三楼是普通的客栈。可若是穿过后堂的屏风,沿着灶房撩开垂花的圆门,后面就又是一间大院。
正堂供桌后面,挂着一张圣人画像,香火不断。
除了李妍点头,不然没人能住进这院子里。
此刻,她坐在挂画前,低着头边拆信边问:“杜二娘怎么说?”
杜二娘是飞龙山庄的手艺人。
特别喜欢搞机巧物件,在来山庄之前,是千机门门主的得意门生。
只可惜当年战乱,千机门总共没活下来几个人,杜二娘死里逃生,这才加入了飞龙山庄。
她手艺好,经常做些好玩的物什,那死者身上特殊编发的麻花鞭,就是出自她手。
曹切站在斜对面,想了想说:“杜二已经整理出来了,她已经派人去何时买鞭子那几人的行踪。她很肯定没有人能仿制那鞭子,绝对是五条鞭子当中之一。您手里一条,俊良山刘家寨一条,隔壁宿州陈麻子夫妻一对,再就是彭家沟那群人了。”
“那鞭子我们从零开始吹了十年,身价暴涨,早就已经是身份地位的象征物,理当不会保管不善。”李妍慢慢把信展开。
“按理说是如此。”曹切琢磨片刻,“但若是争权夺利,什么都有可能。”
“就算是争权夺利见过了血,那东西也是绑在胜者腰上的奖赏。”李妍低下头,仔仔细细看着字。
信中内容乍看之下无法阅读,前言不搭后语,驴头不对马嘴。
但自幼在山寨长大的李妍,江湖隐语使用自如,阅读起来毫无障碍。
信上寥寥几个字,还原了去年三月柳河县一案的全貌。
那个只有姓氏的奴籍姑娘,确实动手打了陈员外家的儿子。
也并非徒手,而是手持狼牙长棍。
但姑娘当时纯粹是被逼上梁山,不得已而为之。
“据说是陈家少爷贪图美色,想要逼她进门做妾。她性子刚烈,在路上跑了。后面在山里躲了三天四夜,被找到的时候,就拿着狼牙棒把这陈少爷打了。”
李妍没说话。
此等奇耻大辱,在柳河有一席之地的陈家少爷,怎么会轻轻松松只给她一个墨刑就完事了?
他难不成还想在自己痊愈之后,继续把这烈性姑娘纳妾?
“也没说这姑娘漂亮到能让人失去理智啊。”她将信来回看了两遍,一张一张找,依然没理解这当中到底是为何。
“咱们的线人已经到柳河周边打听去了,说来也怪,这案子在柳河没有案宗。”
李妍的手顿了下:“没有案宗?”
“真没有,都是信得过的伙计,找了好几遍。也花银子买通了几个官差,结果才发现去年三月处理过这件事的那一批人,都在五月六月相继辞官离开,如今不知人在何方。”
她黑曜石般的眼眸中倒映着灯盘上跳动的烛火,放下信,李妍渐渐有些懂了。
“狼牙棒,就算是个弱女子,手里拿着这种武器,挥动一下,不说把对方打死,起码也会打得血肉模糊。”她一边分析,一边重新整理自己的思路。
像是在穿珠子,将关键的线索以正确的顺序排列,沿着一条名为时间的线,排除掉其他不可能存在的情况。
“她当时孤注一掷,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所以这个拿着钝刀,手臂有伤使不上力气的人,这个将她的头带走的人,和陈家少爷应该不是同一个。”
她细细思量着:“有没有这么个可能,凶手和分尸抛尸的,其实是两个不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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