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尹
沈寒舟点头:“为时尚早。”
“原来如此。”林建安像是松了一口气,低声道,“人命可贵,活着就好啊……”
“林大人也别太乐观。”沈寒舟直言,“这断臂创面和宁小花一案中的脖颈伤痕,就像是两个极端。宁小花一案,明显看得到不利索不干脆的分割痕迹,但这两只左臂,就算是那已经高度腐烂发绿的,也能看出断面有多利索。”
“像什么呢?”他两手好似空握一把大刀,自身侧猛然向上一挑,“就像是这样的幅度,这样的力道。说得难听一点,这种情况下,刀会如何走,持刀的人自己都未必有数。”
林建安是文官,花了些时间来理解这段话。
但李妍很快就明白沈寒舟的意思了。
因为是从下往上挑杀,所以力道非常之大。
就算是常年用刀剑的人,也不能保证起步的时候角度控制到非常精确的位置。
“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手臂的样子,肩部在这样强大的力量下,会产生什么后果,会不会伤到心脏,都不一定。”他郑重道,“毕竟太近了。”
那之后,沈寒舟将两只手臂的情况记录在册,将刺青一事也告知林建安后,才与李妍从府衙里出来。
时至正午,太阳却躲在云后不肯出来。
李妍瞧着渐渐聚拢而来的乌云,倍感惆怅:“山雨欲来啊。”
“怎么办?”沈寒舟问,“兰花门门人出了事情,你应该要去一趟霜月楼吧。”
“嗯。”李妍自石阶踱步而下,点着头。
忽然,她停下脚步,诧异回头:“你怎么知道的?”
兰花门又名凤楼,最初是官妓,后来历经千年,如今兰花门门人各个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绝代佳人。
也因此,李妍从没在沈寒舟面前提过兰花门,怕他不仅失忆,还学坏乱来。
可现在,沈寒舟不仅知道兰花门,而且还知道霜月楼就是兰花门掌门在的地方,实在出乎李妍预料。
石阶上,沈寒舟站在高处。
他笑了:“怎么,只许大小姐您自己招小倌,不许账房去寻红颜知己?”
“红颜知己?”李妍的嘴巴都要撇飞起来了,“那里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不如你,如何知己?”
就听沈寒舟一本正经的解释:“总有好学之人,沈某点拨一二,能使其更上一层。”
听着这话,看着他泰然自若的样子,李妍心里莫名不舒服。
她没有霜月楼女子的妩媚和善解人意,而且跳舞不行、琴也不行,书画仅限能识字能写字会读书的水平,做不出诗,也别提什么大家绘画。
也就下棋能和沈寒舟一战,还总是赢得他弃子投降。
尤是如此,被兰花门的姑娘比下去,李妍多少还是心里不太舒服。
“你是我的账房。”她蹙眉,反正正面对抗不过,干脆来阴的,“你的得让我满意,再说了,你前阵子怎么说我的?如今是我月银开得太多,你也铺张浪费起来了?”
沈寒舟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摇头道:“都记账在沈俊名字下面的,不花山庄和我自己的银子。”
李妍愣了下,声音都高了几分:“沈俊?”她啧一声,“他沈府银子不还是走山庄的账目么!”
说完,搓着手腕恶狠狠道:“作为我们山庄最优秀的账房,你得查查,他该不会整天都这样铺张浪费,花在这种地方吧。看来下半年给他的支出得缩减,我还不知道他平日都带你去这种地方找什么红颜知己。他是不是太闲了点?我是不是应该给他安排点正经的活?”
听到这,沈寒舟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你笑什么?”李妍问。
他捂着嘴角摇头:“同情沈俊。”
李妍歪一下嘴,冷哼一声走远。
她不想让沈寒舟和兰花门走太近,除了男女那点事之外,还因为下八门里,兰花门遍布最广。
除了大晋,北方的梁国,南方的燕国,西边楚国……都有兰花门的存在。
她们如果想要查谁,易如反掌。
而沈寒舟单凭这张脸,就足够吸引兰花门的注意,万一柳青青某日对沈寒舟起了兴趣,那相当于李妍最大的弱点,就被她抓在了手里。
“你不希望我去?”马车里,沈寒舟把玩着扇子,问道。
李妍忍了又忍,还是开口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如果真想找个志同道合的红颜知己,海西楼隔壁的曲楼,不管是规格还是姑娘的质量,都好得多啊!”
车里安静片刻。
沈寒舟的声音冷了些:“所以,你不介意我找个红颜知己?弹琴听曲,下棋赋诗?”
李妍别开视线,她面无表情的点头道:“嗯,不介意。”
第49章 哪有立场去介意
她哪有立场去介意。
沈寒舟说到底也是当朝三品大员,只是时运不济,遭人暗算,才落在青州李妍的手里,成了她天降的青梅竹马。
他早晚是要回到那个位置的,那个高高在上,于风云变幻之间,指掌天下的中枢去。
等那时,山野出身,草莽半生的李妍,运气好的话,能保住性命,苟活于世。
运气不好……那她就是沈寒舟人生路上最大的污点,最大的秘密。
注定会成为被抓的歹人、流寇,最后落得罪有应得的下场。
李妍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心里比谁都清楚这结局。
她哪有什么资格去介意。
“给。”
忽然间,沈寒舟的声音柔了下来。
他掌心里不知从何处变出半包五香花生,手悬在马车正中。
李妍诧异,看看花生,又望向他。
他清冷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无奈,见李妍没伸手,便又将花生收回怀里:“我看你面色不好。”
边说,边将花生壳子剥开,倒出两粒裹着红衣的花生米。
李妍没回应,只呆愣的瞧着他一连剥了五颗,又把手伸了过来。
“喏。”他说,“曹掌柜怕你路上没口零嘴,专门交给我的。”
哦,她想起来了,原本今日是要走一个时辰的路程,回飞龙山庄的。
正当她这么想着,沈寒舟将怀里纸包的花生放在一旁,探身前倾,扯过她的手腕,将剥好的花生米塞进了李妍手心。
他没松手,指节分明的大手盖在她的手上,目光自下而上望着李妍:“不管什么事,别一个人担着。”
他微微勾唇,面颊上的笑容舒缓开。
李妍直觉脸颊发烫,别扭抽手,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埋汰他:“说多少次了,男女授受不亲。”
他笑了:“等土匪也有规矩的时候,大小姐再用这话来压我吧。”
“你这说的,就好像我们看中哪家姑娘,就能大半夜冲进人的闺房去了一样。”
沈寒舟没说话,缓缓挑眉。
他像是深思熟虑了一阵,悠悠道:“怕是会被打死。”
“废话。”李妍白了他一眼,嚼着花生米,眉头逐渐收紧,“……不对啊,你是看上兰花门哪个姑娘了,她还敢打你?这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就是她们当家的柳青青见了我,也得客套两句呢。”
她冷哼一声:“真是不识好歹,能被我们飞龙山庄的二把手看中,那不知道她前世烧了多少高香呢,还敢动手……”
沈寒舟笑意更深,点头应和道:“确实,非常不识好歹。”
李妍看他不气,两只手指头捏着花生米,绕着指肚转了两圈,故意道:“她们兰花门都这样了,这种红颜知己,咱们不要也罢。”
她本来没抱什么希望,却见沈寒舟哈哈笑出了声,肩头颤抖着点头,十分同意她看法一般附和着:“嗯,不要也罢。”
马车慢慢停回海西楼后的马厮里,原本搬上车的箱子,又一个一个抬了下来。
李妍将宽袖抱在怀中,从车里跳下来,她有些抱怨:“还在青州,就还得穿这种衣裳,虽然不至于像大袖衫那么费劲,总归不方便。”
她看向曹切,叮嘱到:“我让杜二娘回去之后收拾些轻便的衣裳,待送过来之后,你可莫要耽搁,赶紧送到后宅我屋里去。”她将手臂张开,宽袖垂下,嫌弃摇头,“整日这么穿,又累又厚重。”
曹切一边安排送箱子,一边拎着自己的衣袖:“大小姐您就是自由惯了,您看外面那些个大家闺秀,哪个跟您似的。人家各个都巴不得穿出清逸之气、削骨之感,就连沈账房都是一身清淡典雅的文人风格,您倒是向人家学学啊。”
李妍不屑一顾,转身打量沈寒舟一眼,“嘁”一声:“他穿什么都是这样,人打从出生就比着‘儒雅端方’那四个字来长的,你让我学,我怎么学啊?”
她说完,抬手挽袖子,往后宅走去,边走还边挥手:“我去换身衣裳,你差人把沈俊叫来,我有事儿找他。”
和李妍预想的一样,从下午开始,天空中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海西楼前行人渐少。
她换了一身黑底男装,上面金丝绣着小花,和先前沈寒舟那身定做的衣裳用的是同样的料子,看起来贵气十足。
沈俊已经等在海西楼里,摇着扇子一个劲追问:“她好事从来不找我,找我准没有好事。曹大掌柜,你就跟我说实话吧,她是不是又捅了什么篓子,我是不是又得替她背什么黑锅?”
她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话。
手里摸着曹切做的邪门飞镖,直接甩了出去。
沈俊歪脖子一躲,看着镖身飞到他身后,嬉皮笑脸的仰头:“哎!功夫下降了耶!”
话刚说完,那飞镖转回来,正中他后脖颈。
“哎哟!”沈俊手捂着脖子,扇子也不摇晃了,吃痛的坐在长椅上,同始终没说话的沈寒舟抱怨,“表哥,你倒是说句话啊,你看看你的人都不分青红皂白就对我下手了!”
沈寒舟端着茶,没抬眼,心情大好:“活该。”
“对!活该!”李妍从曹切手里拿回飞镖,收进腰封的小袋子里,冷笑一声,“你是有什么毛病,怎么什么地方都把人往里带?他一个书生,你把他带去霜月楼,像话吗?”
沈俊揉着脖子,满脸无辜:“他首先是我表哥,当年跟着我舅一起去了京城的,正经的世家少爷,然后才是个书生。”
这套身份,是沈寒舟失忆后,沈俊早就做给沈寒舟的。
他委屈巴巴摊着手:“且不说这个,当时黎家大少爷和陈家的三公子都在,霜月楼是人家俩人喜欢去的地方,我这捧哏的哪有扫兴的道理。”他挥开扇子,点着沈寒舟的方向,“再说了,霜月楼也没姑娘敢伺候他啊。”
兰花门一向很有分寸,每次飞龙山庄带去的人,什么人能动,什么人不能动,她们各个心中有数。
沈俊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只去匾额上敲着凤牌图样的青楼,其他的一概推辞。
李妍冷哼一声:“你敢把他带去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我就掐了你明年的银子。”
一听要掐银子,沈俊一脸哀怨:“哎你这人,动不动就掐银子,俗!俗不可耐!”
“少在那吆喝。”李妍坐在沈寒舟身旁,这才压低声音道,“前段时间让你查曲楼的主人,你查出来了么?”
方才还在插科打诨的沈俊,一下就正经起来。
上一篇:团宠乖乖:全家上下都能听我心声
下一篇:长命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