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尹
“坐回去。”站在最前面的人冷言。
金不应怒目圆睁,又诧异又不解。
他回头看看身后众人,又看看面前持剑的两人,嗓音高了八度:“你们敢拦我?!你们东家至今不出现,分明把我们当猴耍,如今我要离开还不行?凭什么!”
“坐回去!”持剑人话音更冷,甚至带着几分杀气。
桌边,沈寒舟望着眼前一切,还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就见沈俊拍了两下他的手臂:“表哥,咱俩换个位置。”
沈寒舟从未见过沈俊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
“我坐在你和林大人之间,两边都能保护一下。”他直言,“我瞧着这宴席有古怪,别是一场鸿门宴。”
他话音未落,另一边又有两人站起来。
白衣的瘦弱的公子往金不应的方向走去,嘴里还在劝他。
他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右手吊着,像是受伤。
“这人是‘玉面小公子’,白家小少爷,和金不应都是隔壁藤州人。金不应离开青州后成了藤州首富,而白家算是第二。至于另一位……”
沈俊目光瞧着他绕着桌子转了大半圈,振了下衣袖,最后竟然在沈寒舟身旁落座。
他不说话,也不看向他们,完全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但是那衣襟上绣的图样沈俊认识。
那是瀛洲图腾,下八门里,是机关门位高权重之人才配用的图样。
他拱手行礼:“敢问……”黑话到了嘴边,忽然想起林建安还在,他又咽回去,换个问法,“敢问这位可是欧阳家的朋友?”
对方根本不理他,目光始终注视着白少爷和金不应。
那两个人拉拉扯扯,一个唱白一个唱红,十分闹腾。
沈俊有些尴尬,正要拱手再问,却听林建安身旁的人哈哈笑起。
他也穿一件粉红外衣,衣襟绣着瀛洲图样,望向沈俊的目光里满是赞许:“不愧是沈家少爷,在下欧阳文。”他抬手指着沈寒舟身旁那个沉默的男人,笑言,“那是我弟弟欧阳理,他不理人的。”
沈俊“哦”一声,心中只觉奇怪,世上竟然还有这种不理人的人,又不好太过好奇,便点头应和:“原来如此。”
趁着白少爷和金不应还在那同守卫吵闹,沈俊便同欧阳文理两兄弟介绍起满桌的人来。
“这位是青州知州林建安林大人。”他说完,又将手比着最后两位沉默的客人,“这位是藤州镖局的总镖头项山海,以及……”
他望着最后一人,这才发现此人存在感很低,不是书生,却有一股扑面的书生气息,就和秦尚一样。
他此时正笑眯眯地望过来,等着沈俊下句话。
但要命的是,沈俊还真不认识他。
“这位确实是初见……”沈俊尬笑拱手,“在下沈俊,沈家的……游手好闲之人,这位是我表哥沈寒舟。”
就见那人挑眉,点了下头,回应道:“秦辰,无关紧要之人。”
“啊?”沈俊愣了下。
无关紧要之人?
秦辰笑眯眯看着他,目光慢慢落在沈寒舟身上,他打量片刻,笑意更深:“沈账房这身衣裳不错,颇有风范。”
“确实。”欧阳文也点头,“以前老穿白衣,没有这颜色有气势。”
“啊,在座诸位都认得啊?”林建安也拱手致意,“本官与飞龙山庄关系不错,诸位看来是山庄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本官的朋友。”
除了沈寒舟身边那个不理人的欧阳理,余下六人皆拱手打招呼,一通“久仰久仰”之后,气氛其乐融融。
金不应此时和白少爷也回到了桌边,两人这才发觉显然是错过了什么,又不好问,颇尴尬地坐在角落里。
此时,这一桌宴席的最后两人才姗姗来迟,一边同金不应拱手说着抱歉,一边诧异地望向全桌。
显然,这俩人也不认识其余众人,神情颇为惊讶。
桌上一杯茶也没有,十一个人大眼对小眼,等了片刻后,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最后来的两人对视一眼,颇为不悦。
其中一人猛拍桌子,吼道:“怎么回事?!说好的宴席,为什么连道菜也没有?!”
只见那桌子微微颤抖,忽然断成两半。
沈俊反应快,张开手臂护着左右的林建安和沈寒舟,脚下一踹。
就听咣当一声,桌下落地一物。
众人都白了脸。
“棺、棺材?”
沈寒舟微微蹙眉,提着衣摆正要上前,他身边的欧阳理忽而伸手挡了他的去路。
就在他诧异时,秦辰先一步走到棺材前。
他掌心用力,推开棺材盖子,里面一具发白的尸体,安安静静地躺着。
欧阳文回过神来,尬笑一声。
“还真是喊我们吃席啊。”
众人瞪他一眼。
显然,这地狱笑话相当不好笑。
第87章 不擅长蠢
到此时,事情变得棘手了。
秦辰望着棺材里那具男尸,伸手探了下脖颈,面不改色地摇头:“死了有三个时辰以上,已经硬了。”
“这!这!”金不应跳脚大怒,指着棺材骂道,“什么玩意儿!老子不跟你们在这浪费时间!”
他转身就往楼下走去。
说来奇怪,刚才还守着楼梯口的人,此时不见了踪影,曲楼里安静得可怕。
金不应下楼,白少爷抿着嘴,也扔下一句:“我也不奉陪了!”转身就追着金不应的脚步下楼去了。
沈寒舟低着头,瞧着挡在自己面前的手臂始终没有放下去,半晌才握着扇子,搭在欧阳理的手腕上,将他手臂缓缓压下。
他温声道:“不要紧。”
说完,大步上前,也站在棺材边,望向里面的尸体。
“不止三个时辰。”沈寒舟纠正道,“有几天了。”
“啊?”秦辰大惊,他蹲下身来细细查看。
夜里光线不好,秦辰举着火折子,探着脑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所以然:“怎么就有几天了?”
沈寒舟目不转睛,指着棺材里垫在尸体下的灰色麻布道:“瞧见了么,水银。”
尸体经过水银处理之后能保持长期不腐,模样和生前一样,就是会发白的厉害。
秦辰伸着脑袋,可是他半天也没瞧见。
直到忽然有人递过来一个灯盘。
沈寒舟回头,就见欧阳理冷漠的望着两人,手里灯盘光芒自下而上照着,颇为惊悚。
他悄无声息,俯身将灯盘放在棺材边缘。
光亮大了不少。
秦辰这回确实看清楚了,麻布上有不少豆大的水银珠子。
“应该是头发里稀出来的。”沈寒舟边说边挽起袖子。
正在他准备下手查验时,林建安赶忙上前喊住他:“唉唉唉!不可不可!”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两对手帕,“戴上戴上。”
那分明就是沈寒舟在殓房常用的那种。
大概是察觉到沈寒舟目光怪异地看着他,林建安干笑两声:“那个……一般有沈账房的地方,多少都会出点事儿……本官就养成习惯了。”
沈寒舟望着他的面颊,半晌才伸手接过来:“这个习惯不好。”
说完,他将另一副手套递给欧阳理。
只是还没伸出去,就被面前的秦辰截胡了。
他很是流畅戴在手上,低着头调整下姿势:“我来打下手。”
沈寒舟望着他,眼眸里有些不解和惊奇,但他没反驳,应了一声好。
“粗略估计死亡时间在十天以上。”沈寒舟解开死者的外衫扣子,衣裳干干净净,里外都没有血迹。
但是贴身的亵衣上,却有几条粉色的血迹。
沈寒舟小心翼翼将亵衣展开。
顷刻间,在场众人无不倒抽一口凉气。
尸身上,像是被弓箭射穿的贯穿伤,密密麻麻布满胸口,足足十几处。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伤口。
“这是被乱箭射死了啊?!”秦辰震惊,“好惨。”
“非也。”沈寒舟摇头,“这些都不是致命伤。”
这下,连林建安和欧阳文都惊讶了,几个人上前几步,伸着脑袋看过去。
沈寒舟不疾不徐解释:“这几处伤痕,虽然疼,但位置确实都不足以要命。”
他手指点着那些小口子,缓缓落在心口处:“这个才是致命伤。”
手指下面,伤口皮面外翻,正好在心口上。
“为什么呢?”欧阳文问,“这伤口看着和那些也没区别啊?”
沈寒舟思量片刻:“我不知道。也许是遮掩,也许是失误,也许只是我太多疑了。”
此时此刻,金不应和白公子又回来了。
他们两个一人持剑,一人握着根棍子,骂骂咧咧又上来了:“狗日的,这楼邪门了。”
沈寒舟抬头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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