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尹
陈铭“嘶”了一声:“我明白了。”
他接话:“于田国报给大晋五十车石头,回去的时候,就得拉价值这五十车石头的银子回去啊!破烂玩意过个关,摇身一变成了圣石,价格炒得越高,他们带回去的银子越多。”
“没错。”李妍点头,“西域圣石被炒的价格越高,是一来一回的差价就越高。大量银子就会从阳关流出大晋。”
“等等。”林建安打断她的话,“如果说使臣将石头都倒干净了,那这段时间在青州市面的石头是哪里来的?”
“就地取材啊。”李妍道,“就青州女宅,那个坍塌的所谓金库中,全是这种东西。我估计两者之间应该有所勾连。比如石头卖出多少价格,抽成给女宅的幕后人丁高。他能得到一笔不菲的银两。”
这个流程浅显易懂,林建安点了下头,似乎有所顿悟。
“也就是说,女宅勾连于田使者,帮助于田国赚大晋所有百姓的银子?”他蹙眉,“那也不对啊,于田使者死在女宅里,按理说对方应该对女宅恨之入骨,怎么还会合作上?”
“如果女宅并不知道于田使者中了帐中没,根本不知道他会死呢?”李妍微微一笑,“这就是女王高明之处,她知道女宅会大宴使臣,所以送了个在未来,如果自己的计划失败,也能不被追究的借口。”
刹那,林建安顿悟了。
他眉眼登时犀利,手指刮着下颚,了然点头:“我明白了。使臣死在青州黑市,本身就不是什么光彩事情,怎么死的,又如何死的,对双方而言,不追究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追究,一来我们不能指认于田女王是真凶,二来使臣死在大晋的土地上是不争的事实……她以此为绝对的筹码,来拉走那些骗来的银子。”
“没错,于田女王的侍妾,在中了只有西域才有的帐中没之后,死在大晋青州。原本在我们眼里,这顶多算是一个女人对自己的男人下了令其不能沾花惹草的毒,而这个男人违背了忠诚的原则,所以死在了青楼女的床榻上。”她环视众人,“这件事原本到此就可以结束。”
“但对方是于田女王。”李妍轻笑,“是齐郡王的女儿,是圣人的侄女。她不会因为爱情给自己的侍妾下药,她本就是为了权力,那一定会最大化利用这个筹码。”
于田国地处西域,从大晋到于田,先到武隆,经过敦煌,出阳关,乘骑骆驼两个月才能抵达。
林建安将大晋全境图推了出来,按照李妍说的路径,以手指从图上还原起来。
“我们在南方,大魏居北,相安无事已经几十年。”李妍指着图上青州二字,“而青州,北可抵大魏南洲,南可抵两广一带,左临川渝蜀地,右可走水路,顺风时,七日之内就能抵达京城。”
李妍站在图前,缓慢道:“如果想要短时间内将整个大晋的财富卷走八成,诸位,没有比青州更好的地方了。”
林建安看着图,冷笑一声:“什么玩意!打我青州的主意!”
李妍笑了,打心底里佩服道:“说真的,于田女王可能真的是个奇才,这种招数,别说拿出来用了,多少人想都不敢想。”
她抡起手臂,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圆:“使臣的死,能在朝野双方谈判时换来通商的优惠条件,从而顺利把百姓手里的银子带出阳关。而那些追涨买石头的人、倾家荡产孤注一掷做发财梦的人,眨眼之间就将会一无所有,彻底破产。”
她回望众人:“等到那时……举国上下都没剩下什么银两,就算朝廷要发兵讨伐于田这个小国,估计也只能用石头充当军饷。”
林建安点了下头。
他比谁都清楚这个可能性。
几十年前,他父亲曾是齐郡王的门客,可以说他是看着齐郡王夺嫡失败,一步步被流放。
当年他就是心狠手辣之人,他的女儿青出于蓝,也一点不奇怪。
想到这,林建安问:“李庄主方才说要行骗,是要将那些即将出关的银子以非常手段留在大晋?”
李妍点头:“正是。”
她端起茶盏,润了口嗓子,望着林建安微微一笑:“林大人敢不敢和我一起‘并肩战斗’?”
李妍从府衙回来时,沈寒舟正在二楼书案后,奋笔疾书。
他俯身站着,一手捏着袖口,桌角上紫铜香炉里,星洲水沉的味道在房间中缓缓散开。
正写到最后几个字,身旁窗户打开一条缝,王金道:“主子,李庄主上来了。”
沈寒舟手上一滞。
他放下笔,将私章盖好,边走边把信装进信封,从窗口递出去:“交到秦辰手里。”
王金点头。
恰在此时,李妍叩响门扉:“沈寒舟,我买了小糍粑。”
屋内,沈寒舟将窗户关好,顺手从一旁拿起本账册,卷在手里做做样子。
他没往前去:“门没关。”
门吱呀一声响了。
李妍笑眯眯迈进来,怀里抱着两包小糍粑,放在他屋内圆桌上。
她换了衣裳,半臂与襦裙叠穿着,头上挽着素髻。
沈寒舟沉默片刻,将手里的册子放下:“你在哪里换的衣裳?”
李妍不解,歪头看他,之后像是想明白什么一样,“啊”了一声,嘿嘿笑了下:“被你发现了?”
沈寒舟长出一口气。
他抚了抚金丝水袖,两手一振,略提衣摆,施施然落座。
拎着小茶壶,他温声道:“晌午,彭兴州来过了。”
“哦……”李妍也坐下,支着下颚瞧着他,“那你都知道了?”
沈寒舟没吭声,只望着她的双眸,许久又叹一口气:“石头的事情你要管?”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李妍有些惊讶。
她迟疑片刻才点头:“得管。”
沈寒舟蹙眉,原本端起的茶盏,又被他放下来。
“对方都已经在骗子祖宗的坟头前大开骗局了,我要是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告诉她我们不是好骗的,估计百年之后,九泉之下见了爹娘,怕是要被打回来诈个尸的。”
沈寒舟太了解她了。
这一番回答,一点都不出乎意料。
“你想怎么办?”他温声问。
“怎么办?她骗我们,我当然是骗回去啊,难不成还要和她做生意啊,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沈寒舟缓缓拨开手里的扇子:“……两国之间,你这么做,太危险。”
确实危险。
她想以非常手段拿回百姓的银子,势必就要惹怒于田。
如果裴应春趁机把她推出去任由于田发落,那就必死无疑。
但就算如此,她也不打算退缩。
“我已经想好了。”李妍笑道,“我若身在于田,那确实十分危险,但我在大晋啊!”
“此番壮举,日后在史书里只会是一句话。”她大手一挥,一本正经地胡诌,“大晋危急,有心怀大义之商贾,不留姓名,救江山社稷于危难之中!”
第135章 乖乖!这是谁做的?
如今天下,国与国之间本就是尔虞我诈,利益至上。
趁着大晋国力碾压于田,就算出了事情被对方跳脚问责,朝廷大概率也会装瞎,不能寒了百姓的心。
“当务之急是追上银车,该怎么办,你想好了么?”
“想好了。”她嘿嘿一笑,“我已经从青州府衙拿到了契印,让人下河挖石头去了。”
那天晚上,李妍先往林建安的桌上飞了一封匿名信。
之后带了五十多人的精锐,在子夜时分冲进女宅,将正在挖石头的几十人都按在地上。
烽火楼梅开言听说女宅被打劫,带了一队江湖高人,浩浩荡荡准备赶去“恢复黑市秩序”。
结果他在半路遇到站在路口放风的曹切。
梅开言脸色精彩纷呈,看看身后气愤填膺的众人,又看看女宅的方向。
半晌之后,据说在江湖上有大侠美名的烽火楼梅楼主,一反常态地胡扯八道一通,将一众人领去黑市最奢华的酒楼喝酒吃肉去了。
正因此,最先带人赶来的,居然是林建安。
他站在女宅门口,一脸迷茫。
他都想好了,磨蹭了一个时辰才出来,将这个烫手山芋先让梅开言抱一抱,暖暖手。
这样并肩作战的就能再多个队友,筹码更大。
结果,梅开言压根没来。
林建安站在门口心情复杂。
他知道李妍做事一向是雷霆手腕、闪电速度,但没想到这么雷霆。
大树上挂着一众“贼人”,满黑市都被贴了告示,告示右下角的落款,写着大大的“华山派”。
林建安捧着告示,上面分明沈寒舟的字迹,一眨眼他就成华山派了。
“大人,里面搜过了,确实和这告示上写的一样,人赃并获,门口飞刀下扎着一本账册。”
云川拱手,将账册呈递。
林建安翻开看了两页,“咦”了一声。
他手指头戳着上面的字,居然还能带下点墨迹。
真有她俩的!
“人证物证俱全,来人!把这群歹人押回衙门候审!”
他环视一周,背手深吸一口气,目光再一次落在“华山派”三个字上。
也好,名门正派着实闲太久,也该是他们站出来出一份力的时候了。
五日后,京城子夜,秦辰披着一件外衫,低头瞧着手里两封信。
左边是沈寒舟的,右边是李妍的,两个人从不同角度以不同的口吻说了同一件事,也交代了应对方法。
夜里寒凉,秦辰两手支着书案,眉毛几乎打结。
王金还等在原地没动。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秦辰才深吸一口气,揉着自己鼻梁根,艰难点头:“我知道了。”
至此,王金才拱手行礼,准备离开。
“且慢。”他转身从身后抽出一封黑信,“务必亲手送到。”
王金两手接过信封,退了两步,转身离开。
瞧着他的背影,秦辰一言难尽。
他望着桌上两封信,自家主子说解决方法听李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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