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万岁 第82章

作者:舟不归 标签: 豪门世家 婚恋 甜文 古代言情

  “好困。”

第76章 女凭母贵

  昨夜里那场声势浩荡的大雨过后, 原先寒冬积攒下来的似陈年棉花的沉闷也消散而去,嗅着这雨水气味也只觉清香袭来,身体心情也通畅。

  西边屋舍的庭院里面, 侍奉完女君的几个侍女, 坐在胡床上说话,走路说话都压不住的轻盈。

  原本只是在做些清扫粗活的红鸢根本就插不进去话去,现在虽然是侍奉女君,但是毕竟刚去侍奉,以前最多就是庭院里见过面或者说过一两句话, 互相都不知道,又是突然被女君亲自命令随侍, 都对她还存着戒心。

  女君那里有什么需要侍奉的,这些侍女也基本都会排挤她,不会让她有在女君面前表现的机会,反而那位跟着女君从渭城谢氏来的玉藻娘子对她和颜悦色, 居室里有什么需要侍奉的都会命她一起。

  她想着就叹了口气,从小就近身侍奉在女君身边的,心胸果然与其他人不同。

  红鸢看了眼庭院北面, 满不在意的走去西面坐下。

  刚从住处出来, 往西面居室走去的玉藻整理着有些褶皱的衣服,看见蹲在树下的侍女, 皱起眉头。

  这天还飘着些细雨,奴仆都不往那里走。

  她站在原地看了几眼, 发现是红鸢在捡昨夜风雨打落下来的花草, 笑道:“你捡这些干什么, 等下命奴仆来扫就行了, 比你这样一朵朵的捡要快。”

  “我看这些花都很好, 扫了丢掉挺可惜的。”红鸢边捡边抽空抬头,笑着回她,“我阿娘以前在外郡家中,她是最会用这些花草来编精巧小物的,反正现在也没有事情。”

  “既然这样,等你编好也送我一个。”玉藻继续往西面居室走去,还不忘回头说一声,“你可一定要记住,要是编的好,我给你钱都行。”

  “我编的这些都不值钱。”红鸢立马就高兴的答应下来,捡起花来也更加有干劲了,“玉藻娘子要是喜欢,我编两个送给你都可以。”

  玉藻笑着应下,走到居室门口后,乳媪也抱着林圆韫从里面出来。

  等乳媪离开,她才收起所有情绪,低头进去行礼:“女君。”

  临窗的坐床边,女君跽坐其上,身后有凭几能够靠,身上穿着中衣,因为刚哺乳完林圆韫,所以衣服是松垮的,衣襟处还没有弄平整,虽然她现在是低着头,但是女君更是等同于坐在地上的席上,所以她的视线瞥过去,一眼就能看到女君白皙的胸前落满红点,甚至还在往下蔓延着。

  那不是哺乳大娘子留下的。

  不经人事的玉藻不敢再看,耳朵通红。

  谢宝因把稍稍敞开的中衣整理好,没有发现侍女的怪异,神色自若的开口:“我看阿兕睡着时候依旧还是呼哧出着气,几案上有样东西,你拿去命奴仆到宫中请位医工来家里。”

  玉藻低头领命,动身走去几案旁拿,然后瞬间愣住,有些不知所措的偏头去看着女君,她原本以为只是博陵林氏的玉牌,竟然是...身为尚书左仆射的家主的鱼符袋。

  谢宝因笑了笑:“怎么了,不敢拿?把旁边的竹简拿来给我。”

  这是早晨男子去书斋前留下的,有光沾,为什么不沾。

  “我只是不知道这算是母凭女贵还是女凭母贵,要是别人生的,家主还会不会这么重视,打个错喉就要去请宫里的医工来。”玉藻拿起鱼符袋,又把竹简送去给女君,小声叹气,“夫人现在身体不舒服,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回高平郡。”

  北边屋舍一早就传出了消息,郗氏身体不舒适,感觉头疼,需要休息一天,家中郎君娘子的省视都不必再去,但是又说因为想到林卫铆夫妇刚刚才成婚,按照礼仪制度,还有成妇礼需要完成,不愿意怠慢新妇,所以怎么也要起来,听说是被侍女搀扶着去到厅堂里的。

  谢宝因接过竹简,拆开束带,缓缓展开竹简,听到侍女的话,只是不冷不淡的看她一眼,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

  看着手里的鱼符袋子,玉藻也带着自己的心思问道:“要不要派遣奴仆请个疾医去夫人那里看看。”

  谢宝因微微垂头,语气十分平淡:“夫人身体究竟好不好,她屋舍里的侍女自己心里有数,不用你来费这个心,先把我命令的事情做好。”

  要是郗氏真的有什么事情,她身边的侍女自然会遣奴仆出去请疾医,要是没有事情,她却着急的命奴仆去请,最后只会被郗氏说是居心不良,心里一直望着她这个姑氏出事。

  想起大娘子的事,玉藻恍然大悟的赶紧低头离开。

  日出时分,初为人妇的袁慈航很早就从卧榻袭来,梳洗沐浴一番后,又按照在家时母亲所教的,侍奉丈夫更衣束冠。

  随后跟着林卫铆去了北边姑氏的屋舍。

  他们二人到的时候,礼部赞者已经在厅堂外面等着。

  袁慈航从阶下接过漆盘,高举着进见礼从西面上阶,进入堂上后,把东西交给高堂之上的赞者,借着又饮下赞者代郗氏向她敬的甜酒。

  她再以肉干和甜酒祭先人。

  这些礼都行过后,郗氏才从东面上阶来到堂上,桃寿则在旁小心搀扶着妇人的手,侍奉妇人在坐席跽坐号。

  赞礼者也端了只煮熟的小猪代新妇进献给姑氏。

  袁慈航亦赶紧上前,跽坐站在妇人身边,执筷为她夹了小块猪肉,这表示从今日起便要开始履行孝养的职责。

  郗氏吃了一小口,便放下了:“早些为博陵林氏诞育子弟,好好相处。”

  袁慈航和林卫铆应下。

  郗氏脸上笑着,精神却不好,似乎不大情愿出来的相貌,毕竟昨夜刚知道高平郡的父亲病重,哪里有心思安坐堂上,等把礼行完就遣走了人。

  出了堂上,离开郗氏的屋舍后,亲迎礼就已经算完成了,但是林卫铆却变得有些不大自在了,昨夜是按照礼数的循规蹈矩,并不觉得有什么窘态,现在竟然不知道该和这位妻子说些什么,又觉得要是什么都不说,只怕会让人多想。

  他在心里磕磕巴巴酝酿着,只说出句:“以后要是在家中觉得烦闷,可以去西边屋舍找长嫂,三娘、六娘也喜欢去长嫂那里。”

  听到男子的声音,便无端想起昨夜帷帐里面被这人给折腾的时候,其实他很温柔,但是第一次行敦伦礼,总觉得稍微重点就受不了,袁慈航满脸羞涩,点点头:“长嫂为我们忙活这么多,也该去答谢。”

  听到“我们”二字,林卫铆怔住,随后笑着颔首。

  他们已经是合为一体的夫妻。

  日正时分,一股清风拂过,带来了几滴如蛛丝般的雨线。

  西边屋舍的厅堂里,几个家中的老妪并排站在堂上,动作整齐的两只手全部交叉着放置在腹部,微微低着脑袋。

  谢宝因从西面上阶后,缓步进来,径直走到正对门口的北面矮足案桌的后面,随即屈膝轻轻跪在席上,膝盖、小腿以及足跟都紧紧并在一起,直起的身体也慢慢坐在腿上。

  掌心落在膝上后,她道:“说吧。”

  几个老妪看见女君已经做好,先后上去低头说着各自治理的事务,听起来事无巨细,其中器皿、坐席、食案等取用多少,折损多少,又归还多少,数量类别都是信手拈来的禀告主人,外郡世家特地派族中子弟送来的东西也全部归置好。

  说完把这次士族送来的礼账双手奉上。

  侍立在女君右边的侍女前去接过,再交给坐席上的人。

  谢宝因安静听完这几个老妪的话,伸手接过写在丝帛上面的礼帐,淡淡看了眼:“你们既然说没有问题,那我就信你们,只是以后家中有天地祭祀礼需要用的时候,要是需要重新购置,耽误祭礼,你们也跑不了。”

  她们都是世代侍奉博陵林氏的奴隶,性命和后代都隶属主人。

  老妪们先后跪下,双手交叠举到眉毛以上,然后放在额头,直接把掌心落在冰凉的地上,恭恭敬敬的应声:“是,女君。”

  谢宝因往堂上扫去:“起来吧,没事可以走了。”

  几个老妪撑地站起,再次低头行礼,然后倒退着出去。

  谢宝因也拿起礼帐认真看着,看那些世家所用来的礼,又有哪些世家送来了,这份礼帐虽然只是重量很轻的丝帛,但是其中蕴含的东西却是比丘山还重。

  从这里她可以知道博陵林氏与天下哪些士族来往密切,与哪些士族是君子之接如水,又与哪些士族是完全没有往来。

  这份礼帐可以由博陵林氏就一眼看遍天下士族的姻亲利益交织网。

  她诵读经典经史,对此兴致很高。

  侍女也端着平盘进来,安安静静的跪坐在女君面前,不敢烦扰,悄声把漆碗搁置在两人之间的案上后,站起低着头,慢慢退了出去。

  侍女刚走,李媪就来到堂上,敬重行礼:“不知道女君找我有什么事情。”

  谢宝因收起帛书,抬眼看老妪:“夫人明日要回高平郡,需要备些东西给夫人让带回去。”

  李媪把手贴在腹前,变得更加恭敬:“要备什么,女君只管命令。”

  谢宝因望着案上这一碗甜汤,逐一说道:“各种纹样的丝绢都拿出十二匹来,金镯、玉钗、还有平常也能进食的药石也要十二份,再把这些东西分成三份,然后拿几个绣着麒麟或花鸟的锦袋,在麒麟的锦袋里面装小金狮,花鸟的锦袋里面要装小金雀。”

  高平郗氏有三个子弟,这三个舅父又全部都各自有郎君、女郎,这些郎君女郎里面有的也已经成婚,生下儿女。

  郗家所有的人,都必须要礼数周全。

  “再拿三百钱送给夫人,夫人回高平郡,肯定需要有用钱的地方。”谢宝因端起漆碗,抬臂饮了口,觉得太甜腻,又不动声色的放下,继续命道,“野参、灵芝这些药物也都要分别拿几两出来,还有玉饰杂佩和那副海鱼筋骨所做的琴弦,这些东西明天都要另外放,不能和前面的那些东西弄混。”

  郗氏和高平的那两个异母兄长虽然说是一家人,但是在郗氏心里肯定亲疏有别,不过礼要备周全,可以让郗氏有面子,除此之外,必须还要给郗三夫人他们单独再送一些不贵不贱的东西,毕竟这么多年来就只有他们还时时想念着嫁到建邺来的这个阿姊,郗氏在高平郡的时候,也是他们一直迁就。

  要是还跟其他两个舅父都是一样的,他们的真心就像是被博陵林氏给践踏了,必定会心寒。

  因为鹿皮的事情,李媪一直都是谨小慎微,留神把女子说的记下后,马上把头再低下去:“我现在就去把东西给女君备下。”

  谢宝因淡言:“去吧。”

  李媪连忙后退离开。

  谢宝因想要拿起帛书继续看的时候,堂外突然有了谈笑声,她偏头看向侍奉的侍女。

  侍女领命,马上出去,很快又回来,还没有回禀,堂上又出现一人。

  “女君。”玉藻来到堂上,手里拿着一个花篮,恭敬行礼后,笑道,“这是红鸢编的,我说要拿来给女君看,她还害羞。”

  不过一瞬,红鸢就追在后头而来。

  谢宝因抬眼远望过去,笑着赞赏:“编的很好,怎么不愿意拿来给我看。”

  红鸢吓得把脑袋比旁边的侍女垂得更低:“禀女君,我这技艺实在比不了建邺的大匠,这个说是花篮,其实就是把一堆的花草随便给堆在一起,我担忧会让女君的眼睛受罪。”

  玉藻听后,惊呼:“你竟然是要我的眼睛受罪。”

  红鸢赶紧小心翼翼的解释,最后看见玉藻没有生气,嘴里说的也是戏言,安心下来,然后小声还击。

  只要侍奉尽心,谢宝因不喜欢拘束身边的人,要是灵性被困得没有,那就什么兴致都没有了,所以现在看见她们互相戏弄,嘴唇微微弯起,继续看礼帐。

  看见女君在看东西,随后两个人也都收起不稳重的相貌,低头行礼,悄然退出去。

  夜里,淅淅沥沥不停的雨声,逐渐变大。

  林业绥从书斋回到居室后,箕踞在几案北面的坐席,。

  跽坐在东面的谢宝因撑着凭几在席上跪直身体,伸手去解男子腰间的鱼符,但是手指刚碰到那玉带,整个人就短暂腾空起来。

  林业绥一手抓着女子的手腕,另一只手去抱她白色丝绢下的腰,越过几案一个直角后,成功把人搂在怀中,然后又让她坐在自己膝上,指腹捻着柔软的发丝:“今天有没有命人去请医工?”

  “请来了,医工说阿兕身体无妨,连药石都不用,要是身体稍有不适就进食药石,身体会越来越差,以后可能离不开汤药,所以只留下了一些用来熏的药。”谢宝因乖乖任男子拥着,想起白天医工一脸无奈又不敢表现的模样,就好像是在说这么点小疾竟然请动宫里的人来,她笑道,“今天我身边的侍女还戏言不知道这是母凭女贵还是女凭母贵。”

  这本来就是戏言,但是林业绥却审量着她,追着问了句:“幼福觉得呢?”

  对于这句反诘,谢宝因怔住,好像是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面色如常的沉默过后,很快就反应过来,她伏在几案上,后背不再贴着男子:“就只是一句戏言,郎君怎么还当真了,我不知道什么母凭女贵或女凭母贵,只知道我是郎君的妻子,阿兕是我给郎君生的女郎,哪里需要分什么谁凭谁贵的。”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她心里真正想的是正室与嫡女,自然应该是一样贵。

  林业绥也跟着俯身,环在女子腰间的手不重不轻的揉着其腹部,两人互相取着暖,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试探:“我要是说,幼福是贵的那个呢?”

  “我不知道。”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又这般亲密,谢宝因忽有些恍惚,神情也有几分认真起来,“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郎君,也不知道郎君究竟想要听我说什么。”

  她一直到现在也不敢去追究男子对自己的好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可能是一时新鲜,也可能是用她的手段得来的,或者还可能是情.欲果腹而已,她也不知道自己对他又怀着什么样的感情,她只知道自己一生都要靠博陵林氏。

  很快她又觉得不该这么跟男子剖心。

  她直起身体,在男子怀里艰难转了个身,然后去吻,想要这样来挽回讨好男子:“我只知道听郎君这么说,心里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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