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玉怀姝 第11章

作者:嘉衣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甜文 轻松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人证物证皆在,晋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第15章 十五

  “此事并非儿臣所为。”宋谏之收回视线,冷冷的盯着摆在人群中央的尸首。

  不待其他人说话,突厥王子叱利一个箭步上前,呵斥验尸的人:"你把忽鲁努的遇害情状,再说一遍。"

  “是,是,”那人是从随行侍从堆里拉来的,祖上做的仵作行当,他子承父业,在大理寺当仵作,眼下人吓得簌簌发抖,‘噗通’一声伏倒在地。

  老实交代道:“回皇上,突厥军师看似死于胸前箭伤,但胸前两支箭并未伤其脾肺,仍有转圜空间。致命伤在后脑,是被人从前方拽住头发,砸到山石上,头颅重创而亡。”

  那突厥军师后脑磕进半个拳头大的窟窿,是怕人死不透才会下的狠手,可以想见动手之人手段狠辣。

  上首的人没有说话,他颤着嗓子继续补充道:“死者双目放大瞳孔涣散,口鼻微张,足见死前受惊不小。”

  “晋王殿下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叱利牙关紧咬,走到宋谏之面前,抬手还不指到他人。

  宋谏之身侧长剑一挑,脱了鞘,销薄的剑刃绽出一道凌冽的银光,直至叱利面门:“凭这些,就能断定是本王动的手?”

  叱利胸膛随着粗重的呼吸猛烈起伏,又碍于宋谏之的威慑不敢动手,他后退一步双手合握抱了个拳行礼道:“皇上,军师尸首是在右峰南侧发现的,随从说他今日除了右峰并未没去过别处,今日,满苑上下,只有晋王在右峰行猎。我突厥一族为求百姓乐业安居,自愿请为大燕属国,此番前来也是满载诚意,没成想出了这种事。”

  他眼神看向晋王,肃声道:“今日若是不能为军师讨个公道,只怕我也没办法回漠北跟父汗交差。 ”

  好一番慷慨陈词。

  撄宁原本听得津津有味,直到耳朵眼儿里灌进了那句‘随从说他今日除了右峰并未没去过别处’。

  她没忍住挑了挑眉毛,这军师没去过旁处,那她和五公主在左峰见到的是鬼魂不成?

  “晋王,”上首的崇德帝一个眼神扫到少年面上,声音里蕴着不怒自威的气度:“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吗?”

  “父皇,此事还未定论,莫要怪罪九皇弟。”

  第一个站出来为那活阎王说话的居然是太子,撄宁眼睛微微睁大,认真打量着正在行礼的太子殿下。不怪她纳罕,单就京中传言和形势来看,宋谏之怎么着也算是太子的头号心腹大患了,他又何必出来为对手背书。

  说起来,太子殿下也生得一副温润君子品貌。五官皮相虽比不上宋谏之,但素日贤名在外,成亲之时,不知燕京多少闺中少女心碎如刀绞。

  偏偏撄宁怎么看他怎么别扭,说不上来为何,大概是这人忒假了些,既能算计会算计,又要搏贤名。

  她阿爹应付登门游说的太子党时,有多苦不堪言,撄宁都是看在眼里的。

  最后还是落了个有口难辨的下场。

  崇德帝冷着脸诘问:“太子,你这是要庇护他吗?”

  “儿臣并无此意,只是此案未定怕有冤情……”

  崇德帝身后一个身着湛蓝便服的少年打断道:“二皇兄,你有心为他遮掩,还不知道人家领不领情呢。”

  “老六!”

  好,三个男人一台戏,唱黑脸的生怕没戏份,往前上赶着呢。

  撄宁只恨手边没有瓜子茶点,看戏不吃点东西,实乃人生憾事。

  “你来说。”皇帝偏头示意身后的六皇子。

  “突厥军师和晋王早有仇怨,前日,晋王还险些杀了忽鲁努派去见礼的人。”六皇子上前单膝跪地,,补充道:“原由晋王手下副将战时死于忽鲁努,被他割去头颅缝上狼首,在阵前挑衅。”

  话音刚落,一柄长剑削过耳畔鬓发,直直插入他身前的泥地中。

第16章 十六

  薄若蝉翼的利刃扎进泥地中,震出一声悠长的嗡鸣。

  六皇子耳畔一缕发丝随风飘落下来,三月的天,他额上激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老九,你这是做什么!”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崇德帝,现下气到面色发紫,怒视着宋谏之,闷咳两声。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晋王身上。

  宋谏之神色不动,只微微蹙起了眉,他生的白,美貌又极黑,从眉峰到眉尾线条利落分明,像手中的脸。

  他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六皇兄不会说话,儿臣教他说话罢了。”

  “怕不是六皇子说中了晋王的心事,这才恼羞成怒吧?”叱利冷笑一声:“先前突厥和大燕互为仇敌,兵戎相见再寻常不过,战场上免不了会有过激行径。何况晋王殿下也报复回来了,漠北城楼上挂的一排头颅,城门外两座百人京观,还不够平息你的怒气吗?!”

  宋谏之淡淡的抬眸看他一眼,又瞥向地上的尸首,说出的话轻描淡写,却叫人不寒而栗。

  “本王若要泄愤,就不会叫人死的这么容易了。他是该死,但还不配让本王亲自动手。”

  “晋王这便是承认,杀人为你指使了?”

  撄宁实在是敬佩这六皇子的勇气,主事的太子还没说话呢,他倒是急不可耐了。

  撄宁头一回见唱黑脸的生怕自己死得晚。

  倒是晋王,大约是平时偏爱打打杀杀,性子又不讨喜,树敌太多。偌大的猎苑,竟无一人为他说话。

  “闭嘴,”崇德帝已经平息了怒气,再开口是一番滴水不漏的说辞:“此案尚且未有定论,交给大理寺审理,晋王嫌疑重大,幽禁府中无召不得外出。此案定会给突厥使团一个满意的答复,王子意下如何?”

  叱利打量着晋王的深色,刚才晋王瞥他那一眼看不出杀意,却冷似数九寒天,压迫感极强,令人心有余悸,他甚至怀疑,宋谏之看出了他们几人的谋划,还在冷眼旁观。

  可是棋已经下到了这里。

  叱利心一横,拱手行礼道:“有皇上承诺在此,叱利定然放心。”

  言罢他又回首吩咐身后侍从:“来人,把尸首运往大理寺,小心些,切莫坏了证据。”

  太子好似不甘心这就没了戏份,继续为宋谏之求情道:“父皇,此案有待考证,还未审理就幽禁九弟,是否有些不妥?”

  崇德帝注视着自己的嫡子,目光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面上却没什么颜色。

  他坚持道:“就按朕说的做,还有谁有异议?”

  这话表面上是问句,实际上就是掐准了没人敢忤逆他。开什么玩笑,皇帝开口下了令,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敢有异议啊?

  戏也看完了,撄宁百无聊赖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子。

  她脚下这块石子,露出来的半边圆润光滑没棱角,埋在地里那半块可不是这样,撄宁蹭的鞋尖沾上一层灰,还没把它踢出来。

  她边走神边抬眼看了看宋谏之。

  宋谏之今天穿了件墨色的骑装,衬得他眉目如画俊美异常,眼下独自一人站在那儿,孤立无援,怪可怜的。

  撄宁咬着嘴唇左思右想,猛然意识到,这活阎王如果被幽禁到府里,可不就是跟她天天待在一处儿?

  撄宁一个愣神,足尖力道没收住,脚下的小石子被她踢了出来,咕噜咕噜的滚到中央,正落在皇上脚边,甚至还在那宝青色的干净鞋面上打了个滚。

  “晋王妃可是有话要说?”

第17章 十七

  继晋王之后,撄宁成为人群中第二个众矢之的。

  撄宁小心翼翼的咽了下口水,在明哲保身和仗义相助之间犹豫一瞬,最后还是嘴比脑子快,直言直语的问了句她一直好奇的问题。

  “如果尸首在送往大理寺的途中,出了意外,是把这笔账算在晋王头上还是如何?”

  说完她对上崇德帝深不可测的双眼,顿时小脸一白,颤巍巍的补了个礼,解释道:“儿臣并非对父皇的决策有异议,只是我们先预想了是晋王杀人这件事。若人不是晋王所杀,事已至此,何不破釜沉舟一了百了,毁尸灭迹?左右现下嫌疑最大的是晋王……”

  “胡言乱语!”六皇子打断撄宁的话,站起身来长袖一甩,反驳道:“人证物证皆在此,岂容你红口白牙的狡辩。天子脚下,谁敢动手?”

  撄宁在心中默默的为六皇子比了个大拇指,蠢到这般田地的人,当真是不多见。

  她看看皇上不太好看的脸色,一边在心中默念'这话是你亲儿子说的,可不是我说的',一边不着痕迹的移开眼,声音轻柔,但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异常清晰道:“可是,人都已经躺在这里了,天下要钱不要命的人多了去,六皇子怎么敢断言不会呢?出了事你一力承担吗?”

  这话大约是有些难听的,撄宁一说完,身边的侍从呼吸声都低到听不见,离她最近的那人还默不作声后退了半步,生怕血溅到他身上似的。

  但说都说了,也不怕说到底,话说一半才最令人忌惮。

  照她在泸溪行商的经验,平日碰上话说一半的人,简直要拿出一百个心眼来提防。

  “你大胆!”

  崇德帝不急不慢的开了口:“让她说完。”

  撄宁咬了下唇,轻声道:“是吧,六皇子不愿担责任的,换成是我我也不愿。刀子没砍到自个身上,谁愿意去多管闲事呢?”

  她明知道突厥侍从撒谎欺君,不也没站出来说出实情吗?要不是那块石头滚得忒快,她还在这犹豫着呢,是背后提醒一下晋王还是怎样,心中也没有章法。

  不过她撄小宁虽然怂的像个鹌鹑,那也是个老实不昧良心的鹌鹑。

  只见六皇子面古怪,目光慌乱无措的扫过皇帝,又扫过太子,强硬道:“我是不愿,那也是因为此事和我没有干系,倒是你,晋王妃,和晋王当真是夫妻同心啊,只怕你们姜家……”

  “老六,切勿多言!”

  太子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还是太子脑筋转得快啊,不过比我还差点。撄宁颇为自得的翘了尾巴,她姜家明面上还是太子党,本来她和晋王结为姻亲这件事,就够追随姜太傅的一众文臣举棋不定了,六皇子话一出口,直接戳破了太子维系已久的体面,简直是把人脸皮扒下来往地上扔。

  要知道,当今皇上一手权衡之术用得不要太好。虽然立了储,但三皇子九皇子皆是重用,甚至入朝致仕都比太子早。

  群臣多半也只能当墙头草,左顾右盼举棋不定,生怕行差踏错。

  太子的位子看着光鲜,但也不过是化雪天徒步过河,如履薄冰罢了,只怕睡觉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叫什么?这叫玩鹰的被鹰给叨了。

  太子还是一派泰然,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他看着撄宁,关切道:“九弟妹,本王知你担心九皇弟,但你放心,路上本王一定派人小心护送。”

  “可是,但凡出一丁点儿意外……”

  “退一万步说,若真的出了意外,不正是死无对证了吗?哪里会和晋王扯上关系?”叱利按捺不住,质问道。

  撄宁垂下头,静默两息,又抬眸看向叱利,一双小鹿似的眼睛瞪圆了,语气里带有一点藏不住的疑惑,问道:“流言蜚语也是杀人快刀,这个道理,稚子都明白,王子不懂吗?”

  撄宁现在看上去委实算不得端庄体面。林间雾气重,她又走了那么久,额边一圈零散的碎发被打湿了,胡乱支棱着。还是一张没什么情绪的木头脸,但人长得好看,冷着脸那也是木头美人。

  “稚子尚知编排打油诗来挤兑人,更何况大人呢?如果此事真是晋王所为,那他必然是获利者,可此事如果和晋王无关,各位谁能打包票说,此后再想起此事,想到凶手的时候不会对上晋王的脸?”

  她真的有些烦皇家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手段,还不如晋王,他还算坏的坦坦荡荡。

  这么想着,撄宁悄悄睇了宋谏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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