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嘉衣
可撄宁现在是个不?知?事的,加上刚挨了欺负,站在自己房间门口还畏畏缩缩的不?肯往里进, 好像屋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躲在宋谏之身后, 抱着他劲瘦的腰不肯撒手。
只敢露出一双湿漉漉的泪眼, 土拨鼠似的怯生生往屋里打量。
明笙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看着撄宁一身衣裳尽湿透了, 哭得眼圈红红好生可怜。
要知?道, 她家小姐可是天塌下来都见不?着半滴泪的脾气!
在府里时, 她常常因为偷溜出门被罚跪家祠,腿麻的走?不?动路, 只差把?祠堂地砖跪出俩窟窿。却从来没哭过。连夫人?都偷偷劝她, 掉两滴眼泪老爷就?心软了, 结果小姐憋了半天,泪珠子就?是不?往外掉, 落寞内疚样儿倒是会装,但老爷见多了压根不?吃这一套。
明笙只当自家主子受了欺负,没准罪魁祸首还是眼前的晋王殿下, 又急又心疼, 要上前带着撄宁回屋。
可她往前走?一步, 撄宁就?往后退一步, 直接绕着宋谏之转起了圈,边退边眼巴巴的望着她的好夫君, 等他开口解救自己。
明笙这时候也察觉到不?对, 放轻了声音生怕惊吓到她,问?了一句:“小姐, 这是怎么了?”
二楼走?道上无?人?。
宋谏之神色冷淡的摁住撄宁那颗不?安分的豆子脑袋,言简意赅道:“被人?下了蛊。”
“这,这可怎么办……”明笙讷讷的追问?,显然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宋谏之没应话,抬脚带着他身后的小尾巴进了屋。
“自己去洗。”
这话是说给撄宁听的。
说完他抬起手,无?情?的把?环在自己腰间的指头一根根掰开,奈何撄宁现在就?是根粘人?的扭糖,掰开了又粘上,最后两只爪子都被人?攥住才老实下来。
可等到宋谏之松开手,她又皱着包子脸整个人?都挂到他脖子上,嘴巴嘟得像包子尖儿的褶口,无?助的小声抽泣:“宁宁乖乖的,不?要冰糖葫芦了,夫君别不?要宁宁。”
她湿淋淋的一对衣袖就?这么缠在矜贵无?匹的小王爷身上,明笙看在眼里,吓得瞠目结舌。
自家小姐这是中了什么蛊,能有胆量拔老虎胡须。
明笙余光瞥见晋王冷清的脸色,心中暗自为小姐捏了把?汗,恨不?得捂了自己耳朵,不?敢再?听。
宋谏之懒得再?跟这个听不?懂话的小蠢货讲理,捏着她一双腕子交到明笙手里,转身欲走?,身后人?一屁股坐到地上,又抱着他的腿不?肯撒手了。
一张冷清的美人?面先是被雨水冲过,现下又被泪水洗了一遍,白玉似的反光。她半张脸都贴在宋谏之腿上,露出点软嫩的颊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让她去上刑。
撄宁十八般撒娇武艺尽数使上了,一个人?生出了七嘴八舌的效果,嘴里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夫君不?要宁宁了”“宁宁听话,宁宁最听话了”。
宋谏之紧咬了下牙根,提溜着土拨鼠的后领子把?她拎起来,和撄宁脸差不?多大小的手包住了她小半张脸,捏着她尖尖的下巴,神色瞧上去丝毫不?动容:“再?敢窝里横,就?真把?你?扔了。”
“不?要,不?要,”撄宁扒着他的胳膊急的小声嚷嚷:“不?能不?要宁宁。”
宋谏之长眉微挑,像听了什么笑话似的看她:“怎么不?能?”
撄宁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一二三,眼里包不?住的金豆子扑簌簌往下掉,这一天简直要把?前半辈子没流过的眼泪一次补齐了。
她哭得面上泛出粉意,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依赖和无?助,下眼睑红红的,头顶那个不?成样的发?髻几乎是缀在脑后了,活像街边被主人?扔掉的小野猫。
她不?知?道窝里横是什么意思,不?知?道眼前人?是自己清醒时避之不?及的活阎王,也不?知?道他平日对自己有多恶劣。她睁开眼看见的就?是宋谏之,虽然这人?对她时好时坏,也总比自己孤零零的呆着要强。
撄宁额间一撮乱糟糟的发?丝上坠下一颗水珠,滴进她眼睛里,她眨巴眨巴眼,忍住了不?自觉的泪珠,不?屈不?挠的看着她“夫君”。
宋谏之深深地望着她的眸子,最后轻叹了一口气。
“你?老实去沐浴,就?不?扔你?。”
撄宁半信半疑的松开了手,抽抽鼻子,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明笙去了内室。
“啪嗒”一下关门声传来,明笙没拽住她,只见少女可怜兮兮的扒在屏风上,探出小半个身子往外看。
外间的屋里已经没了人?影。
明笙怕她再?掉金豆子,忙不?迭的劝慰:“小姐听话,咱们先沐浴,不?然会染上风寒的。”
撄宁一双小手紧巴巴地抻住自个衣袖,留下一路湿淋淋的水迹,跟明笙泡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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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谏之外袍被撄宁沾了个透,他沐浴完出来简单理了下账本和定国?工送来的往年卷宗,倒头回屋时,便瞧见了在塌边坐着的小蠢货。
她只穿着白色的亵衣,头发?擦得已干了大半,毛绒绒的披在肩上,额顶两根不?听话的头发?支愣着,和它?主人?一样不?安分。
她一只手拿着根糖葫芦,一只手拿着个兔儿爷,怀里还抱着那垛心心念念的冰糖葫芦,盘着腿坐在塌底的毯子上,自己跟自己玩的不?亦乐乎。
见宋谏之回来了,仰着张洗得白净的小脸卖乖:“宁宁沐浴完了,宁宁听话。”
宋谏之哼笑一声,轻车熟路的掐上少女嫩生生的脸。撄宁被掐的皱了眉,却还是老老实实的不?挣扎,甚至歪了歪头往少年炽热的掌心凑。
结果头上冷不?丁挨了个暴栗。
“小蠢货。”宋谏之敛着眼睨她,一双无?情?无?觉的眸子中,闪过一线危险的锋锐。
撄宁噔噔蹬跑去把?兔儿爷放桌上,把?只剩下一半的冰糖葫芦架住,回身小鸟归巢般张开手,要抱他。
宋谏之毫不?留情?的将?食指点在她额头上,把?人?推开。
可惜眼前是个不?识相?的,不?光没有往后躲,还赖皮的扭了下身缩进他怀里。
“天黑了,宁宁要睡觉。”她绿豆馅的脑袋难得灵光一回,想起眼前人?那句冷冰冰的‘那就?买’,急急的补上一句:“宁宁要和夫君一起睡,自己睡好冷。”
宋谏之没应声,今天被这个小蠢货哭得头疼,看她眼睛一挤下一秒就?要掉金豆子,冷着脸警告道:“要睡觉就?老实点,敢动弹一下就?把?你?扔出去。”
将?人?缠得死紧的撄宁闻言愣了一下,呆呆的抬起头看着宋谏之,缠人?的时候,亵衣错开的领口松了两寸,露出一小片晃眼的白。
一双黑葡萄似的圆眼睛紧张的看着他,大约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她憋了一半的泪花还在眼眶里打转。
她眼里那种无?由来的信赖,令宋谏之心底那点莫名的恶念无?所遁形,周身都是阴沉沉的危险的气息。
偏生撄宁看不?懂,得了宋谏之的首肯,她撒欢的跑到塌上,拿被子将?自己裹成条春卷,只露出个圆脑袋,乌溜溜的眼睛一下一下勾着人?看,碎碎念道:“宁宁乖乖的,夫君陪宁宁一起睡。”
宋谏勉强按耐住心底翻涌的情?绪,冷着脸上塌躺下。
撄宁中个蛊变成了小话痨,小声问?道:“宁宁今天是不?是……”
“再?说一句,就?把?你?扔出去。”宋谏之阖着眼,几乎是从牙关里挤出的这句话。
撄宁立时闭上眼,她现在没心事,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睡着了。
宋谏之睡眠轻,不?知?过了多久,他模糊感觉到怀里凑进来个毛绒绒的脑袋,放在身侧的手指轻轻一动,按耐住了第一时间要杀人?的冲动,神色凛然的睁开眼。
只见身边裹得密不?透风的被子里,撄宁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嘴唇却白的渗人?,半丝血色都无?,蠕动着往他怀里蹭。
他直觉不?对,抬手摸上撄宁的额头,全是细密的冷汗。
撄宁勉力睁开眼睛,带着哭腔嘟囔:“冷,夫君抱抱宁宁。”
她边说边从被子里挣出只手,胡乱的摸索。
宋谏之一把?捏住她腕子,把?了下脉,并未发?现异常。心中思忖一刻,大约猜到是蛊虫的影响。
干脆把?两床被子一并扯来裹到撄宁身上。
好一会儿,她的体温才回升起来,牙关也不?再?打哆嗦,却不?肯老实睡觉,莽莽撞撞的挣开被子往宋谏之怀中躲。
“宁宁害怕,要夫君抱。”
撄宁睁着双天真懵懂的眼睛,贴在宋谏之怀里,吐出的气息都扑在他温热的脖颈上。
“再?说一遍。”
宋谏之听到自己暗存诱导的声音。
他喉结滚动一下,想起那些暗昧的梦境,心底浮现出难耐的躁郁。
在稠黑的夜幕中,他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危险和占有欲,打量着怀中人?,
撄宁迷迷糊糊的冻醒,害怕的不?行,只觉得温暖的被窝也不?够安全,缠麻花一样缠上宋谏之,专注的望着他,颤着嗓音道:“宁宁害怕,想要夫君抱。”
他听见脑海中一根弦骤然绷断的轻微声响。
怀里这个人?,用最天真的语气,说着最无?辜的话,反倒更易勾起人?心中恶念,将?这份纯洁狠狠摧毁。
外面的雨愈下愈大,豆大的雨滴拍打在窗格上,屋内也尽是细碎狂乱的声响。
一道闪电豁然撕开黑云,床帐内透出模糊不?清的人?影,伴随着一声声脆弱无?助的求饶。
“难受,宁宁难受…”
“夫君救我,救救宁宁。”
分明折磨她的就?是眼前人?,她却也只能可怜的像他求饶,这种强烈的反差让宋谏之心中生出混着暴戾的渴望。
尖锐的快感如刺一般扎进心脏。
宋谏之高高在上打量着自己的猎物,紧紧捏了她尖细的下巴,对上她含泪的双眸。
他骤然俯下身,牙齿碾住撄宁红似滴血的耳朵,享受着怀中细细的颤抖,语气危险的吐出一句,分不?清是威胁还是呢喃的宣告。
“我治好你?。”
“你?归我。”
第36章 三十六
骤雨初歇。
少女粉白的肩窝积了汗珠, 微微的?发着颤,更衬得肩线伶仃可?怜。
她哭的?鼻尖红了,想抬手拉身边的?人, 却只能?无力地圈住他两根指头。
宋谏之?拿被子将人严密的?裹了, 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嘶哑:“睡。”
“宁宁要沐浴。”撄宁吃力的攥紧手心的两根指头?, 落在旁人身上却是猫挠一样的?力气, 她那浆糊似的脑袋里迷迷糊糊挤出‘沐浴’这两个字, 一双水洗般的?眼睛躲在黑暗中悄悄望着他, 带着两分未知的害怕。
“夫君晌午让宁宁沐浴, 宁宁乖乖沐浴, 现在也要……”她小?声嘟囔的?另人几乎听?不清:“宁宁自己要沐浴。”
她话说得词不达意,宋谏之?却精准捕捉到她要表达的?意图, 不过是拿下午叫她沐浴那一遭来说事, 人呆了, 却还有两分不合时宜的?机灵儿,卖乖弄巧的?一把?好手。
宋谏之?指尖微动, 便察觉到身边人打了个颤,他轻不可?察的?哼笑一声,眸中是少?见?的?餍足。
他轻轻撂下两个字:“等着。”, 说完便起身下床, 披上外衣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撄宁独自一人躺在床上, 在黑漆漆的?夜幕中努力的?睁大?眼睛, 警惕的?望着忽明忽暗的?窗外。窗外的?竹枝被风吹的?东倒西歪,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窗格上。
她害怕的?往床榻里面缩了缩, 嘟着能?吊油瓶的?嘴瞥瞥门口, 再瞥瞥窗外,不明白自己等得花都谢了, 夫君怎么还没回来,眼眶里没一会儿就蓄满了大?颗的?泪珠。
离哭出声只差那么一点。
等她迷迷糊糊快睡着时,听?到外间重物抬动的?声响,她勉强睁开?被泪水粘住的?双眼,还未看清眼前的?光景,便察觉到视线一暗,自己连人带被落到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