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灿摇
那一支飞来的箭,带动箭四周的空气涌动,如一颗流星飞过天际。
箭尖不偏不倚刺中秦章的左脖颈,让他的身子摇摇晃晃,从马上坠落,轰然一声,似流星坠落,倒在了草丛之中。
血水从他左肩膀和脖颈交界之处流了出来,星星点点,染红地上的草叶。
秦章身受重伤,手捂着流血的肩头,蜷缩在地上,剧烈地抖动身子。
秦临仰天,闭上眼睛。
天地间草木飘摇,长风飘荡,万马齐喑,四下所有的士兵都沉默了下去。
秦临握着弓的手抑制不住地痉挛,心房急剧地收缩,呼吸困难,他强自压下心中的悲痛,扬起声,道:“渡江!给我踏平这山头!”
秦临跳下马,转身眺望那岌岌可危的凤凰台。
凤凰台下,热浪翻涌。
“报!报——”
燕贺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听到禀报声,转头见士兵策马前来。
“报!燕世子,不好了!秦大将军被齐军给俘虏了!”
这样的消息对于靖州军,无异于是一个霹雳炸开。
秦大将军被俘虏,相当于主心骨没了,那胜利的天平,很可能就要向对面倾斜了。
燕贺咬牙切齿,无法坐视这样局面。
身后的士兵队伍里爆发出一阵骚乱,燕贺心头大震,不得不回头组织纪律,继续派士兵前去凤凰台救火。
“快救火!娘娘还在凤凰台上!”
一部分士兵正在奋力地舀水扑救火势,可他们舀起的那点水,在滔天的火海面前,无异于是杯水车薪。
火扑灭了又升腾来,生生不息。
士兵们害怕被火浪波及,一个个丢下舀水的器具,各自逃散开来。
燕贺阻止不了他们的离去,只能焦急地凝望着。
终于江岸边一阵猛浪拍来,浇灭了凤凰台下大片的火苗。
燕贺看准时机,策马过去,却在靠近时,眼睛微微睁大,他看清了凤凰台上秦瑶的动作——
秦瑶竟然在点燃火把,给齐军照亮前行的路。
燕贺血气上涌,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
高台之上,楼台崩塌。
秦瑶立在高台边缘,栏杆上的木条已经全部烧光,坠入了江水之中。
她已经没有退路,身后的大火将整个楼阁笼罩,升起熊熊的浓烟。
火光燃烧,正在向她涌来,快要将她吞噬。
她身后脚下便是湍流不息的江水。
秦瑶曾不止一次丈量过凤凰台的高度,若是从这里跳下去,或许还有一寸生机,可是秦瑶不敢跳,她实在害怕。
秦瑶无助地蹲下,眼里泪珠掉落,望着江面上无数艘舟。
她用一种希翼的目光,企图在那些士兵当中找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可是没有。
大火终于还是漫了上来。
秦瑶转过身来,衣袂被长风吹飞扬,乌发如瀑飘散,脚下的火把燃烧着最后一寸火。
等脚下的光灭了,凤凰台下的火应该也涌了上来,到时候不用她再燃灯,江面上人也能看清路。
秦瑶泪水簌簌滑落,长风从后而来,轻柔地包围住她,绕过她的身躯,吹散了一点逼近的火苗。
江岸边,秦临隔了一条江水,目眦尽裂地看着凤凰台,下马涉水,怒喝道:“谁在凤凰台边,去救她!”
山坡上,燕贺从箭筒中拿出一只弓箭,隔着茫茫的浓雾,对准了秦瑶。
即便是秦瑶,做出了帮助敌军的事,那也不该存活。
箭尖遥遥地对准那一抹身影,她站到了栏杆边缘,再差几步,便要掉入将大江之中。
燕贺屏住呼吸,就在要射出箭的瞬间,他心猛地一坠,咬着牙,手捂着流血的胸口,放下了弓箭。
等他再抬头,看见凤凰台上的那一抹影子好像虚晃了一下。
大火席卷整个凤凰台,秦瑶背对着江水,闭上了眼睛,后退了几步。
火势蔓延,栏杆烧成了空架子,秦瑶脚步忽然踩空,睁大了双眼,往后仰倒去。
在她坠落的同一时刻,他看见楼阁里上飞奔一个男子的身影,纵身一跃。
风声在耳边嘶鸣,衣袂被风鼓入,卷起飞扬。
秦瑶眼里泪水涌起,看着他从楼阁中出现,和她一同坠下这凤凰台。
江水滔滔不绝,翻起爱恨波涛。
这滔天的火海之中,他终究还是握住了她的手,相触、相拥、一同坠落江水之中。
星火坠落江面,江水灌入口鼻。
江面之下的世界安静而沉寂,谢玉升抱住她,手捧住她的脸,在她闭上眼时,吻住了她的唇瓣,道:“瑶瑶,我来了。”
四面的水环绕了上来。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最后的画面我开文前就想好了,写的时候给这一幕配的BGM,是关大洲老师的《风入松》,感兴趣的可以去听听。
第82章 想你
江水一浪接过一浪,凤凰台沐浴在火海之中。
江面小船上坐着的士兵,在那一刻齐齐屏住了呼吸,望向了夜幕的尽头。
时间仿佛凝滞,天际被烧得亮如白昼,那二人自凤凰台坠落,衣袂在狂风中相互交缠。
点点星火四散,茫茫天地之间,只剩下了那两道飞快下坠的身影,一前一后落下,终于拥抱在了一起。
江面上风声呼啸,“噗通”一声,江面上溅起巨大的浪花。
士兵们睁大了眼睛,有人叫道:“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快去救人!”
人群中响起一片骚动,无数只小舟齐齐划起船桨,往江心处行去。
秋日的江水,冰冷苦寒。
秦瑶坠江后,受到巨大的冲击力,胸口被震得锐痛,张开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她看到谢玉升在最后一刻出现在凤凰台上,义无反顾与她一同坠了下来,心里酸涩一片。
漆黑的水中,秦瑶看不清楚事物,脑海里最后一根弦崩断,累得虚脱,慢慢阖上了双目,只感觉到一双手环绕住了她的身子。
谢玉升温热的唇瓣覆上了她的唇,唤道:“瑶瑶,我来了。”
汹涌的爱意自秦瑶胸膛中涌出,她伸出双手抱紧他,想问他不是不会凫水吗,为什么还要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
“谢玉升......”
她说不出话,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唤他的名字,双手无力地垂下,意识陷入了混沌之中。
谢玉升满身湿漉,带着秦瑶上了岸,将她放在江案边,轻轻拍她的脸颊。
水珠从他碎发上滴下,他一遍遍焦急地道:“瑶瑶,瑶瑶!”
四周的侍卫围了上来,见此情景想上去帮忙又不敢。
躺在地上的少女,脸色惨白,四肢僵硬,仿佛失去了生气一般。
谢玉升俯下身,吻住她的唇瓣让她张口,手挤压她的腹胸。
秦瑶吐出几口江水,睁开涣散的双目,虚弱地看他一眼,又昏迷了过去。
秦临奔了过来,推开围在附近的士兵,见到这一幕,脱下身上黑色的披风,盖到秦瑶身上,包裹住她冻僵的身体。
谢玉升抱起秦瑶,带她进入营帐。
众人紧随其后,有人见谢玉升全身湿漉,脸上还沾有水珠,上来劝道:“陛下,您先去换衣,小心染上风寒。”
谢玉升置若罔闻,坐在榻边,握着秦瑶的手,“我不要紧,你们去喊军医来。”
军医提着药箱,前来诊断。
谢玉升心下紧张,询问道:“怎么样?”
军医给秦瑶把了一脉,道:“问题不大,娘娘身子虚脱,昏迷了过去,等安睡上几刻,便可以醒来。”
他顿了顿,又皱眉道:“只是......”
一旁的秦临上前一步,急切地问:“可是什么?”
军医犹豫地道:“只是娘娘这些日子来,神思劳累,身子孱弱,估摸醒来也得修养上好一阵子,才能将回到原来的样子。”
谢玉升道:“我知道了,你给她开药方吧。”
军医瞥了皇帝一眼,又看了床上的秦瑶一眼,想起方才外头人所说二人一同坠江的场景,心里不敢怠慢,写了药方,让人出去煎药。
谢玉升转目看向床榻上虚弱的少女,吩咐帐子中人道:“去搬一桶热水进来。”
秦瑶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梦里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
有火海、有刀剑,有奔腾不息地江水,还有谢玉升......
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被囚禁在凤凰台的日子孤单寂寞,漫长到快要过去了一生,看到他的那一刻,泪水便夺眶而出。
秦瑶缓缓睁开了双目,刺眼的阳光从帐顶洒落,照在她周身。
她抱着被子坐起身,漆黑的乌发垂落在床榻上,才动了一下,顿时牵动到身上某一处的伤口,疼得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手臂,疼得要命。
秦瑶转过眼来,见谢玉升俯趴在榻边,双目阖上,像是睡过去,而他手上正握着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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