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辉映川
虽然阳光炽烈,但满湖的青翠和湖风却送来缕缕凉意。
郑湘坐在龙舟上,极目眺望,远山隐隐,水面浩渺,夏风袭来,令人心旷神怡。
蕙香第一次出宫,看到船边的田田荷叶,问:“这些荷叶结莲子吗?”
船娘忙道:“结……荷花开花,花谢了结莲子,水下泥里是莲藕。”
郑湘看见一群鸭子鸳鸯白鹅在湖面游弋,突然问:“这湖里种了不少莲花菱角,又养了鸭鹅鱼虾,是卖还是自己吃?”
船娘恭敬道:“回娘娘的话,苑中的瓜果菜蔬鸡鸭鱼羊都是先挑尖的送到宫中,剩下的到市上售卖。”
郑湘听后点头,这倒与世家大族的庄园管理很像。
船娘见宫中娘娘喜欢坐船,特意慢慢划,绕了大圈,才回到码头。
下船时,太阳西斜,湖水瑟瑟,落霞满天,倦鸟归巢。
郑湘的心仿佛被澄澈的湖水洗过,顾盼神飞,抱着几朵荷花并荷叶,回到住处,亲自找了花瓶插上。
又有太监提醒郑湘赴宴。此次出宫只有郑湘一位妃子随行。出了宫墙巍峨的皇宫,那道男与女的分界线变成了薄脆。
这次来的多是朝廷新贵,在姜榕看来都是自己人,算是家宴,自己女人参加家宴没有什么不妥。
不独请了郑湘,随行人员的女眷也都一并请了。
郑湘来到东配殿,瞧见姜榕正在专心致志地擦刀。她轻手轻脚走上前,站在旁边好一会儿,才被姜榕发现。
刀也擦好了。
“铮”一声,姜榕挽了刀花,将刀横在郑湘眼前,刀刃对外,笑问:“你看这刀好不好?”
郑湘的目光落在泛着寒光的刀身上,伸手将刀推开几寸,道:“再好,又不是我的。”
姜榕闻言一笑,把刀柄递到郑湘身前,道:“你要是用着习惯,我就送你。”
这把刀郑湘见过不少次,是姜榕的心爱之物。
她听了这话,眼睛立马一亮,双手接过来,虽然有了预料这刀不会轻了,但还是超过郑湘的预期。
刀通长一丈,郑湘学着姜榕的样子挥了下,又重又笨,十分不趁手,于是她将刀还回去,歇了好奇心。
“我带了弓箭,打猎当然是以弓箭为优。”郑湘嘴硬道。
姜榕看穿郑湘的心虚,笑着将刀放回架子上,道:“那我等你的猎物。”
郑湘哼哼道:“丽阳苑的野兽都是人养的,和傻狍子似的,你就等着我猎一头……一头鹿回来。”
姜榕心道,湘湘能猎只兔子回来,他都会惊叹,实在是她平日看起来娇娇弱弱。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才携手来到朝阳宫正殿,大臣及其家眷都已到了,见皇帝进来纷纷起身行礼。
殿中每隔几步都立了大烛台,上面插着十数只蜡烛,照着满室亮如白昼。
姜榕见打天下的兄弟齐聚一堂,禁不住露出笑意,叫起众人,携淑妃坐到上首的御榻上。
郑湘坐在姜榕身侧,居高临下将殿内诸人收入眼帘,有她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突然她感到一股灼灼的视线,顺着寻去,原来是表哥陆观在盯自己。但郑湘看过去,陆观却垂下头,盯着眼前的饭菜。
自从去年一别,郑湘再未见过表哥,早已把他忘了。
她原以为这人经过“谋反”的淬炼,性格应该变得果断,现在怎么瞧着还是扭扭捏捏,一点都不坦荡。
郑湘正想着,突然感到小腿被人撞了一下,立马转头不解地看向姜榕。姜榕脸色未变,举杯对众人说话。
“朕从边镇走到京师,全赖诸位奋力死战。大周初立,百废待兴,又有北虏寇边,地方贪腐等事,直到今日,朕才有时间与诸位畅饮。”
“今日朕与诸位兄弟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不醉不归!”下面的将领们兴奋地嚷嚷起来。
姜榕一饮而尽,众人也跟着饮尽杯中酒。乐师奏起乐,歌姬鱼贯而入献舞。
姜榕喝完,转头低声问:“你在看什么?”
郑湘没有说话,而是用自己的杯子倒了一杯黄酒,举着要喂姜榕。
姜榕微微一愣,他不用看就知道下面的人虽说看似都在喝酒吃菜,但是都留心上头呢。
湘湘这是第一次喂他酒,姜榕心一横喝了下去,耳尖有些红。
湘湘真是胡闹,姜榕在心中叹道,以至于没分清喝到嘴里的是蜜水似的黄酒还是烧喉咙的烈酒。
“不许喝醉了。”郑湘在姜榕俯首就着自己的手喝酒时,低声叮嘱道。
姜榕喝完立马坐直身体,他抬头望去,抓住不少人在低头窃笑。
这群混蛋还有胆看自己笑话,他们的黑历史一抓一大把。
姜榕愤愤地喝了一杯烈酒,又要倒时,就见郑湘笑盈盈地拿壶给他斟酒。
黄酒就黄酒吧。
明日打猎,众人宿醉头疼欲裂,他则精神抖擞大展神威,狩获猎物如山。
郑湘不喜欢酒,更是讨厌醉汉。与其说讨厌醉汉,不如说恐惧醉汉。
姜榕曾经半醉过一次,他亲眼看到郑湘脸上失了血色,眼睛里都是掩饰不住的惶恐,吓得姜榕醉意全消。
从那以后,姜榕便是再馋酒,也只是小酌几杯,不敢多饮。若饮了见郑湘之前,都是沐浴更衣竭力洗去身上的酒味。
殿内的气氛越来越热络,歌姬和乐师退下,众人离开座位开始满场跑。
人一波波来敬酒,姜榕不好推辞,又怕喝太多喝醉,结果他发现酒壶中的酒越来越淡,和白水差不多。
姜榕知道那群兄弟都是狗鼻子,酒好酒坏一闻就知道,只好悄悄在衣袖上洒了些烈酒,不知道有没有糊弄过去。
由于堂上有女眷,再加上现在身份有别,万一喝醉酒八成御前失仪,怕被人事后算账,大家有三分醉意都装成十分,强行打出不醉不归的结局。
散了宴,郑湘扶姜榕回去,银色的半月挂在空中,湖中又有一轮,上下辉映。
姜榕牵住郑湘的手,笑道:“咱们去楼上赏月如何?”
登高赏月,月下观美人,郑湘不期姜榕有如此诗情画意,应了:“好啊,我还以为你更喜欢十五的金月。”
姜榕随口回:“为什么这么说?”世人好圆厌缺,但他对月亮星星没有偏好。
两人来到二楼,趴在栏杆上,郑湘转头笑道:“因为金月像鸭蛋黄啊,银月看起来就不像吃的。”
姜榕突然想起文质彬彬的陆观,他对月会吟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然而自己在湘湘眼里或许只配说金月像鸭蛋黄。
他横跨一步从后面将郑湘紧紧抱在怀中,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句话:“你看银月像不像我那把刀,将刀尖在东陂池中洗净,然后挂到天上。”
话音里仿佛带着一丝锋锐的杀气。
郑湘回想那把刀,觉得果然很像,点头,又明知故问:“那是谁挂的?”
姜榕见郑湘认同自己的观点,心中大悦,笑容中满是豪情:“当然是我挂的!”
郑湘闻言亦笑,笑完她道:“明日早上想吃咸鸭蛋。”她的脑海中突然滚过几颗浸着油的咸鸭蛋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咱们明天早上一起吃,咸鸭蛋黄配白米粥。”姜榕听到这话更是高兴,对明日充满了期待。
“不要白米粥,要红米粥。”郑湘道。
“好好好,都依你,只要吃鸭蛋黄,配什么小粥羹汤都可以。”姜榕无有不应。
第43章 狩猎
姜榕一行要在丽阳苑狩猎三天。早上,姜榕和郑湘都精神饱满地出了朝阳宫,分道去不同的猎场。
今天姜榕要与将领们去西南的猎场狩猎虎豹黑熊之类的猛兽,而郑湘与诸位女眷则在东南的猎场狩猎。
郑湘骑着马与刘夫人贺夫人并行,笑道:“我出门就看到鸟儿惊惶地往外飞,肯定是侍卫在驱赶野兽。”
刘夫人颇为遗憾道:“大家伙都在西南,东南的猎场有几头鹿就不错了。”
贺夫人笑她:“难道有老虎黑熊,你还能杀了不成?”
刘夫人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侍卫:“我不能,但咱们一群人一人射一箭就能把猎物磨死。”
“嘿,这样打猎有什么意思,当然是自己猎到猎物才好。”一人笑道。
郑湘想了想,道:“咱们再添个彩头,好上加好怎么样?”众人都道极好。
郑湘取下头上戴的偏凤含珠金钗,道:“我出这支金钗。”
其他人或出簪梳或出镯子或出匕首等物品,凑成一盘子,作为狩猎前几名的彩头。众人的兴致一下子高昂起来。
新贵女眷大部分出自边地,只有两三个出自世家,但是能来丽阳苑的都是能骑会射之人。
东南的猎场显然是一片人工林,高大的杉木如同一根根标杆笔直地矗向天空,中间夹杂着白皮松、侧柏、槐树等树木,树下生长着低矮的灌木和杂草。
草丛中时不时猛地晃动,似乎有什么小东西一闪而过。
几位夫人见到此景略微失望,但聊胜于无,又有彩头驱使,道了一声,选了方向分别离去。
郑湘也离去了,她的箭筒里装满了弓矢,背在身后,腰间佩刀,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拿弓。
郑湘时刻留意草丛中的动静,突然发现绿叶丛中掩了一点白,心中一喜,搭箭拉弓,然而那小东西极为机警,腿一蹬就跑了。
原来是只白兔子。
首战失利,郑湘没有泄气,继续往前。林中疏阔,猎物充裕,时不时有慌不择路的兔子、狐狸以及翅膀“意外”受伤的野鸡野鸭从眼前跑过。
固定靶与移动端靶不同,郑湘过了一个时辰,射空两筒箭才慢慢适应,同时也渐渐开始有了收获。
一只傻野鸡。
郑湘顿时信心倍增,好运连来,又猎到一只慌张的傻狍子。一上午在林间渡过,到约定时间,众人出了林子,比拼猎物,计算下来,郑湘竟然排到了第五。
前四名在托盘中挑选过后,郑湘选了一把样式普通的匕首,拔出一看,寒光闪烁,极为锋利,笑问:“谁把这么好的匕首放里面了?”
得了第二名的夫人站出来,笑道:“是我,姊妹们都拿出名贵的钗环手镯项圈,我今日什么都没戴,只有这把匕首尚且锋利,可堪一用,娘娘莫要嫌弃。”
郑湘挥了挥匕首,插回刀鞘,挂在腰间,笑回:“怎么会嫌弃,这匕首一看就是常用的心爱之物。”
那夫人笑道:“娘娘慧眼。”
日上中天,众人都出一身汗,过了打猎的瘾,腹中饥饿,于是郑湘招呼大家回去沐浴更衣,然后一起用饭。
饭后,众人都散了回去休息,郑湘却意犹未尽。她放大话要猎一头鹿,但只收获了一只傻狍子。
她都能想象姜成林知道后,会带着嘲笑的口吻怎么说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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