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辉映川
姜榕回过神先是一愣,随后大笑,笑容肆意又带着几分风流,一脸拿郑湘没办法的表情,坦坦荡荡地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掉。
郑湘仔细端详,又道:“转过来。”姜榕依言照办。
郑湘这才放下心,他身上果然没受伤。
“穿上吧。”
姜榕脱掉衣服后看见郑湘的目光,才知道自己会错意了,不过他素来脸皮厚,转而享受起湘湘的关心。
郑湘将衣服扔给臭美的姜榕,笑骂道:“你刚才不是说宣政殿有事,怎么磨磨蹭蹭的?”
姜榕磨磨蹭蹭地穿上衣服,哀叹今天恐怕不能和美人亲香。
郑湘又气又笑,只好上手给他系衣带,问:“审出来是谁主使的吗?”
姜榕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道:“说是上个月砍头那几家的忠仆,呵,谁信?”
郑湘点头道:“丽阳苑是皇家宫苑,管理严格,皇帝出行,负责安全的禁卫只怕把山先搜了几遍,怎么会有漏网之鱼守在河谷呢?”
姜榕揉着郑湘的乌发,赞道:“你上午的表现令人刮目相看。当时,你怕不怕?”
“不怕,当然不怕。”郑湘瞪了一眼姜榕,对他的明知故问感到不满。
姜榕笑道:“你先睡,等我忙完就回来,很快就回来。”他轻轻吻了郑湘的额头才离开。
郑湘命人在殿内留了灯,照得满室如昼,不留一丝阴影。
她躺在温暖如云的床上,怀里抱着被子,睁着眼睛,通过纱帐看外面,如同笼了一层烟雾,影影绰绰地看不清,又仿佛蛰伏着什么猛兽。
郑湘觉得自己似乎变得软弱了,以前她可是无所畏惧,更不惧死亡。
现在呢,她不仅自己怕死,也怕姜榕死。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郑湘百思不得其解,然后枕着疑惑睡去。
梦里恍恍惚惚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梦中的她一直念叨这东西很重要。很重要。
结果醒来一看,竟然一截撕下来的衣袖。
姜成林寝衣的衣袖。
这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感到被梦愚弄的郑湘将衣袖抛在一边,坐在床上气鼓鼓的。
突然她反应过来,昨夜姜榕确实如他所言回来了。
第46章 讨论
郑湘说话算话,昨日说要向周贵妃道谢,今天上午便备了厚礼来到仙居殿道谢。
周贵妃看着十个不同材质的佛像,嘴角一抽,一天拜一个,一旬都不重样。
“郑妹妹有心了。”周贵妃勉强笑道。
郑湘挥手道:“周姐姐看上眼就留着,若看不上随意赏人,也体面。”
可不是体面?
这些佛像要么是上好的各色玉雕刻,要么是金银,要么是水晶珊瑚,要么檀木嵌金玉,价值连城,各个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周贵妃命人收下,笑道:“小花那孩子可爱伶俐,我极喜爱,照顾他我求之不得。这次是我偏了妹妹的好礼。”
郑湘道:“周姐姐若喜欢小花,就来蓬莱殿看他。等他会走了,我让他天天来找周姐姐,到时周姐姐别嫌烦。”
周贵妃见郑湘说话时神情不似作伪,喜道:“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我不是食言而肥的人。”郑湘爽快地笑着回道。
昨天一事后,郑湘对周贵妃刮目相看,原以为她只是拎着算盘的管家夫人,没想到“大难临头”还能稳住阵脚。
比赵德妃强。
而且姜榕对周贵妃只有敬重,郑湘又见她真心喜欢小花,便将其当做亲戚看待。
至于赵德妃么,她只是自己儿L子同父兄弟的母亲。
从仙居殿回来,郑湘又去练习骑马射箭。这次能侥幸脱险,多亏她骑术娴熟,才没有在遇到老虎后从马上跌下。
姜榕这次是真怒了,毫不犹豫地将这场刺杀皇帝案变成世家清理案,并将此案交给柳温处理。
一时间京师风声鹤唳,比一个月前更甚。
他这段时间极忙,以至于郑湘都见不到人。早出晚归,回来郑湘睡着了,走时郑湘还在梦中。
郑湘心中纳闷,这事有那么难吗?不是已经交给柳相处理了,他忙什么?
姜榕是真忙,当初他与湘湘夸下海口,要开三百年太平,他招来打天下的兄弟头脑风暴,商议如何保天下太平。
那群刚当勋贵不到一年的兄弟,屁股刚坐上半拉子,脑袋还没转过来,纷纷嚷嚷道:“分地!杀贪官!做官!”他们这群人有军户有民户。军户受上官欺压,饷银被贪,还要为上官做杂役,连奴仆都不如;民户良田被占,食不果腹。
大梁做官途径有很多,比如孝廉察举、特科征召、学校入仕、门荫、爵位、挽歌郎、尚主等等,出仕道路七八条,然而几乎条条都设有门槛,要有出身阀阅,要父祖为官。
出身边镇的这群人哪条入仕的道路都走不通,只能游离在官场外,受人欺辱。
以前边镇还可以通过军功勉强入仕,但大梁朝臣鄙薄兵家子。
打赢了,功劳不属于卖命将士,而归于“居中指挥”的世家子。打输了,就更不用说,能保住命就已不错。
找不到进身之途,又活不下去,这些人只好揭竿而起“自主创业”。
姜榕听完兄弟们的三句话,觉得话糙理不糙,想要去办,结果一看,土地被从京师到地方大大小小的世家霸占,朝中的官位也被他们占着。
即便有了地,也没多少人去耕种,因为人都在世家大族里当隐户呢。
大周初立,周随梁制,姜榕带来的这些人多居军政职务,庞大的治民官还是由原来的那群人占着。
正所谓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便是这个理。
姜榕反应过来后,气得骂人但又无可奈何。他手中能治民官员太少了,不得不捏着鼻子暂时认了这些人。
去年巡按四出巡察地方便是针对兄弟们朴实的“打贪官”诉求而提出的解决治策。
至于分地、括户和选官,姜榕等人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切入口,而这次刺杀正是合适的借口。
谋反一出,谁敢出头?
于是,柳温在前面带领禁卫下狱了一家又一家,姜榕和心腹在后面挑选合适的人填补空缺以及制定新政。
最大的阻力没了,就能推行新政了。
姜榕忙了五六天,郑湘觉得天子日理万机,正常。
但等姜榕一直忙了半个多月,还未有停下来的架势,她就禁不住好奇姜榕在忙什么。
这样忙忙碌碌,人能不能受得了啊?郑湘着实担忧不已,带上一碗汤,咸汤,去宣政殿探望姜榕。
她是从后门进来,刚迈入进门槛,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郑湘转了脚步,进了西厢卧室,招来梁忠,问起姜榕的饮食起居。梁忠苦着脸道完,又说陛下和诸位大臣现在都没用午膳。
郑湘想着身体要紧,况且吃完再讨论也是一样,不急于一时半刻,但被东厢猛地拔高的争吵声吓了一跳。
“这……这是第一次发生吗?”郑湘问道。
梁忠脸色未变,想来已经是被吓习惯了,“这些日子都这样。”
郑湘想了想,对梁忠道:“你让御膳房做些糕点送来,若有肉馅的最好。”
“那不就是包子吗?”梁忠乐了。
“哎,对对对,别上糕点,就上包子。你让御膳房蒸些包子送来。”
包子馒头面条才是北方人的主食,且不说糕点吃多了腻,即便糕点吃得再多,也不是主食啊。没吃主食等于没有吃饭。
梁忠惊得张着嘴离开了。淑妃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宫中他们听陛下的,陛下听淑妃的,淑妃的话比陛下的话还好使。
于是,东厢讨论得热火朝天的诸人突然闻到一股霸道的麦香味,屋内一静,就看到几个内寺端着包子进来,送到众人的手边。
暄软的包子成了这世间最美味的东西,也引出了众人的馋虫和饥饿。
将领们毫不客气地抓起一个不顾烫就往嘴里塞。杨约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他是唯一一个没有从龙之功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动手拿包子的人。
魏国公左右开弓,嘴里含含糊糊道:“宫里的包子就是他娘的比老家的好吃。”
杨约正准备提醒左右同僚注意御前仪态,抬眼发现皇帝也拿个包子在啃,边啃边道:“继续说,我听着呢。”
李文才狼吞虎咽,趁着空挡,眼尖地看到他舅面前还有一盅汤,将头一转,问梁忠道:“梁公公,我们的汤呢?”
梁忠满脸笑容道:“那是淑妃娘娘送来的汤。”姜榕听到后,得意地扫了一眼大外甥。
李文才沉默了,连灌两大口凉茶,继续吃包子。杨约叹气,他也拿起一个包子啃着吃。
法不责众。
议完事情,众人散了,姜榕来到东厢,发现郑湘竟然躺在榻上睡着了。
他晃动荷包上的流苏在郑湘的脸上扫来扫去,郑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扯住流苏扔到一边,然后坐起来出神。
“别睡了,再睡小心头疼,晚上走了困。”姜榕斟了一杯茶递过去。
夏日炎炎,殿内多了几分燥热,郑湘的额头出了一层汗,她喝完茶才彻底清醒。
“你们议完了?什么事情这么重要?你现在比登基那会儿L还忙?”郑湘依偎在姜榕的肩头。
姜榕揽着她的背,笑道:“没呢,还有得磨。我们讨论的是百年之计。”
郑湘仰头好奇道:“你说说,我听听。”
姜榕便将讨论的内容言明,郑湘听完琢磨了一会儿L,又问:“勋贵们果然这么想?”
有些人讨厌特权,等他们成了特权,比老特权们更残酷地镇压反抗者。
“他们热血未凉。”姜榕嘴角勾出一抹笑容,欣慰道:“幸亏大周才刚满一年,再等几年,只怕连他们也会反对我。”
郑湘附和:“天时地利人和。”
说罢,她瞅着姜榕笑:“我原以为陛下说三百年太平是骗我呢,现在观陛下言行竟然是真的。”
姜榕气笑:“我骗谁,还能骗你不成?”说罢,他拿手挠郑湘腋下,郑湘一边躲一边笑,直到弄出了干柴烈火。
郑湘一面系衣带,一面嘲笑他:“刚才还瞧着是个明君的样子,现在瞧着像……”
“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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