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深林的鹿
章太医朝他施礼,回说皇后是忧思成疾,加上三年前遇刺落下了病根,一压再压,压到今日再压不住,这才骤然发作。
也就是说并非有人加害,有人投毒之类的。
宋意诀同宋涟舟对视一眼,而后双双沉默。
太医院这么多太医共同诊治都说只是旧疾发作,加上赵演宸也信了,他们并非太医又居于宫外,对长宁宫的事情知之甚少,根本无法多言,质疑太医院便等于质疑赵演宸。
“宋将军。”
赵演宸从床上起来,面色沉痛走去宋意诀跟前。
“是朕对不住你,是朕没有照顾好你的女儿,当年你把轻遇交到我手上,我立了誓会对她好,结果却叫她落入这般田地,是朕食了言,将军,都是朕的错。”
虽说宋意诀是国丈,但他终究只是个臣子,如何受的起皇帝的道歉。
何况,这个事情若真如太医院所说,便也并非是皇帝的错。皇帝面容悲戚,眼眶发红还落过泪,这悲痛至极的模样,分明也是极为看重关怀皇后的。
宋意诀不敢承他的歉,惶恐着就要跪下。
不过赵演宸也扶的及时,没真让他跪下去,可搀他起来后,自己的脚步却踉跄着晃了两下,将众人都吓坏了。
“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呀。”宋意诀反搀住赵演宸的手。
“是啊。”章太医接了话,顺着宋意诀说:“皇上您都已经在这儿守了许久,听说您连晚膳都没用多少就急匆匆过来了,皇上您日理万机本就辛苦,不可再劳心过度啊。”
边上,一直没开口的宋涟舟也终于出了声。
“太医说的是,既然娘娘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还请皇上也一定顾念自己的龙体先回去歇息,再大的事也大不过龙体康健。”
随即,一众人便一致恳求赵演宸回去休息。
赵演宸回眸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良久才点头应下。
他离去的步子依然沉重,眉目紧锁满面都是担忧,走出长宁宫,坐上龙辇后,那满面的悲戚却倏然生了变,甚至唇边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判若两人的可怖。
什么情深,什么担忧,通通都是另外一个人所表现出来的一般。
“皇上,所有人都夸您同皇后夫妻情深呢。”
龙辇下,心腹太监含着笑同他说话。
“当年朝中大臣大多拥护惠王继位,若非宋将军的支持并说动丞相扶持朕上位,哪里能有朕今日的地位,朕自然是感念宋将军的助力的,当然也愿意演一演这夫妻情深的模样给他看。将军府也算的上是忠烈之门,宋涟舟也是骁勇,这些年打了无数的胜仗本该是肱骨之臣,可惜啊……”
他顿了顿,目光往上抬不知看向何处。
“可惜,留不得了,一个都留不得了。”
*
宁诚侯府。
沈枝熹从浴房出来,回屋时瞧见祁愿不知何时已经等在里头。
“你可算来了,我都等你许久了。”
祁愿用脚拨开凳子,让沈枝熹坐下又道:“那宋国舅真是哈,天人之姿无与伦比,难怪你当年……”
说了一半,被沈枝熹瞪来的眼神制止。
沈枝熹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后问:“惠王这一行如何了,他应该没事吧?”
“出动了我们几乎整个焚幽堂的力量,能出什么事,不过雁南山一行确实凶险,要杀他的人……他都已经离开月京城多年了,只在南边做个藩王,可刺杀他的人却从来没有断过,尤其这一次,若非有我们的人在,他真不一定能过的去,我觉得要乱了,月京城要乱了,天下要乱了。”
沈枝熹不动声色的听着,抿着茶水再喝了一口,“是啊,所以我只想快点回雁州去,远离月京这个是非之地。”
“可惠王若是再出什么事,我们怕也不能独善其身。”
“这是自然,雁州首富这么个名头到底是树大招风,多的是想吞掉我们的,我们与惠王互惠互利屹立南边这么多年,他若倒了,我们也得扒层皮。我知道惠王想要什么,他也有那个实力,他就是缺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我们……”
她顿了顿,片刻后才继续道:“我们也得选一条对我们最有利的路。”
祁愿双手环胸,往后仰了仰,看着沈枝熹半晌不说话。
“干什么?”沈枝熹放下茶杯问他。
“我就是在想,若非这次我们几乎把所有力量都支了出去,你也不会被绑到这里来,我是真怕死后无法跟你娘交代。”
“现在怕了?”
“一直都怕,我从小被你娘带回去,虽然她从未给过我笑脸,一直严苛,说话也是冷冰冰的,恨不得……可我永远记得那一年她在雪地给我披上的那件棉袄。虽然她带我回去只是为了训练我做一个替她卖命的杀手,但……”
说着,他又停了停,因为沈枝熹看他的眼神尤为怪异,让他浑身不自在。
“说这些干什么。”他放下手,清了清嗓子,“还是说说你后面计划要做什么吧。”
……
祁愿走的时候,已过了戌时。
眼看就要到宋涟舟说的亥时,为了以防万一,沈枝熹将晚萤带去了方柔房内。
她自个儿躺在床上,久久不曾睡去。
最近发生了好多事情,每一件都叫人无比心惊,就是祁愿说的那个……要天下大乱的意思。
迷糊中,推门声响起。
她立马转身往外看,纱帘子外头,熟悉的身影逐渐靠近。
他没点灯,走近后撩开帘子便坐了下来。
第97章 铃兰,你答应我
“别起来。”
宋涟舟在床前坐下,制止沈枝熹要起身的行动。
他坐了一会儿,眸子望着门口方向。
沈枝熹侧躺着,莫名竟有些紧张,距上回和他同眠一张床已快过去三年,总觉得恍惚,好像自那日睡着之后仍没醒一般,后头所有在月京城发生的事情全都还是梦。
许久,宋涟舟才有了动作开始脱身上的外衣。
沈枝熹更是心上一紧,喉咙也发着紧,“你……你还真是要睡这儿啊?”
他没说话,只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沈枝熹只能使劲儿往里挪,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若是不肯,当时何必说要和他一起睡。
他躺着没动,好像是闭上了眼睛。
夜里黑漆漆的,没有点蜡烛,帐内什么也看不清。
唯一清晰的,只有他的呼吸声。
沈枝熹知道他不会这么快睡着,刚发生了大事,他应该是需要自己平静一会。但他这会儿还能回来,说明皇后娘娘的情况应该是有好转没有继续恶化的。
她也睡不着,一直睁着眼睛望着漆黑的夜。
黑暗中,宋涟舟突然开口。
“铃兰。”
“嗯?”沈枝熹心一跳,人也精神了起来,“什么?”
她捏着被子的手指微微有些发抖,铃兰这个名字仿佛已经是前世听过的词,特别是从宋涟舟的口中念出来,听得她鼻酸。
宋涟舟停了话,似有犹豫。
在沈枝熹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又突然动了身,侧身朝她来,将她搂抱在怀里,“我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拥有你,一个没有顾虑,没有杂念完整的你。”
“……是不是,是不是宫里发生了什么?”
沈枝熹转移话题,那个话,她不敢回答也答不出来。
可宋涟舟不许她打岔,将她抱的更紧又道:“我想要你爱我,像我爱你一样的把我放在心上,哪怕你需要时间我也愿意等,只要你点头说你愿意给我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就只是这样我也能够满足。”
“你……”
“铃兰,我是一个人,我不是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这些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为什么可以这么狠心,你让我爱上你又让我恨你,可你唯独没有告诉我应该如何放下你。我放不下,我什么都放不下,这么多年我只有在战场上的时候才能心无旁骛暂时放下你,可一旦歇下来,我还是会想起你,想起你这个同我拜过天地的妻子。“
他已有哽咽,声音都轻了。
“你是我的妻子,铃兰,你是我的妻子,我们拜过天地拜过神明,你是我的妻子,我们是夫妻,你明白吗?”
“……”
沈枝熹说不出半个字,再强忍也终究没忍住眼角掉下的泪。
“铃兰,我很怕,怕身边所有人都会离开我,我怕最后一个也留不住,包括你。铃兰,你答应我好不好,起码给我一个机会。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有好人也有坏人,有薄情负心的人,也有为情一生忠诚的人,有骗子,也有……“
本该是伤感的时候,沈枝熹却平白笑出了声来。
笑中带泪,越气越笑,“又讽刺我呢?”
“不是。”宋涟舟贴的她更近,像一只粘着人认错的狗狗,“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告诉你……”
“我就说你是一个傻子,你还不承认,正常人谁会把一个骗子放在心里惦记这么久。”
“那好,你说我傻,那就傻。”
“……傻子。”
“那,你愿意答应我吗?”
宋涟舟又绕回方才的话题去,一点也不给沈枝熹打岔的机会,沈枝熹轻轻呼气,心想他可真是又傻又难缠。
“那你之前说会放我回雁州的话不算数了?”她问。
“算数,当然算数。”
“那…那你先前又说什么如果我不能让你满意,不能让你消气,你就不会放过我的那些威胁的话,都是假的?”
宋涟舟发了声叹,慢慢说:“我怎么可能真的威胁你。”
“那回雁州的事?”
“如果,如果最后你还是不能真心接纳我,我就放你回去。”
沈枝熹答不上话,闭上眼睛许久才又道:“我还是收回我说你傻子的话吧,你不是傻子,傻的是唐舟,你宋涟舟可太聪明了,你这么会拿捏人心,你怎么会是个傻子。”
他用她的好在挽留她,即便她不动心也会心生愧疚。
他越好,她就会越觉得自己坏,觉得就应该要弥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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