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唐阿茶) 第21章

作者:唐阿茶 标签: 古代言情

  李锦书将将要开口同意准许时,李兰舟打断了他,声音和本人一般清清冷冷的,却仍有发号施令的压迫感,语调从容道:“哥舒质子乃本宫奉为上宾之客,旁的人——”她的眸子动了动,“动不得。”

  李锦书猛地侧目,不明白李兰舟的意思,脑中翻涌起惊涛骇浪,飞速跳转思考着什么,手指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李兰舟淡淡看了他一眼,李锦书又安静下来,转回身微微低下头,收敛情绪。

  哥舒泰也仰目看李兰舟,瞪大着眼,眸中在那一瞬间闪过太多情绪。

  台下窸窸窣窣响起层层议论声。

  在哥舒达要开口之前,李兰舟遥遥垂眼看他,不急不缓道:“哥舒王子若是再多言,本宫即刻遣送其回突厥。”

  见此,哥舒达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扬言道:“长公主好大的口气!我适才想看看夏皇的拳脚,长公主百般阻拦,现在我想和我的堂弟叙叙旧,长公主也不准,莫不是殿下与夏皇只会用权势恐吓威逼,不能以能力服人?”

  这句话就是赤裸裸地离间夏国与各邦各国的关系了,李锦书到底有没有统帅的能力,所有人都还未知晓。

  但若此刻李兰舟或者李锦书真把他强硬拖下去,又坐实了他的离间之语。

  “殿下,臣请愿与哥舒王子一比。”

  白术来到高台之下,手中仍然握着长剑,单膝下跪,背脊微弯,拱手垂目。

  少年身穿伶俐黑衣,乌亮的长发高高束起,身姿挺拔得像一棵杨树,就那么静静待在某一个角落,却也让人不敢小觑他的力量。

  哥舒达上下打量白术一番,满脸不信任,轻蔑说道:“看你的装束,侍卫不像侍卫,公子不像公子,你又如何能代表夏皇和长公主?”

  一向垂着头沉默不言的少年这次抬起了眸子,转身看哥舒达,嗓音低沉却清晰动听:“我是长公主身边一等侍卫,自小便同长公主一齐习武。”

  说完,他回过头,抬眼看了高台之上的李兰舟一眼。

  李兰舟静默片刻,说道:“他说的没错,本宫视他为左右手,他确实能够代表本宫和陛下。”

  “哥舒王子不是好奇陛下能否战胜你吗?陛下的功夫是本宫所教,而白术与本宫一道习武,师出同门,让白术与哥舒王子一战,也好了却哥舒王子的心愿。”

  哥舒达找不出缘由拒绝,再一看对面那毛都没长齐年岁的少年,他有信心打过他。

  他只要将其击败,就等同于击败夏国皇室。既然无甚区别,便也不再纠结。

  “既然长公主都如此说了,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他转身对白术抱拳:“承让了。”

  见白术手握长剑回礼,他又轻笑一声说道:“你可以用武器与我比。”

  白术将手中的长剑放入猎场边的兰锜,转身从容回来,闻言摇头说:“不必了。”

  万众瞩目的比武,难得一见的精彩好戏,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这边,场边离得远的无一不垫脚遥望,不放过一丝细节。

  名为两个人之间的较量,实则代表两国颜面。

  微风轻轻吹起旌旗一角。

  站在对面的黑衣少年身型精瘦,如木头一般定定站着沉默无神,哥舒达陡然收起面上的笑意,朝他极速冲去。

  肃杀狠戾的拳风迎头劈下,上一瞬麻木的黑衣少年黑眸一动,闪身躲开,身后的长长的马尾凌空舞出一个弧度。

  哥舒达又挪步上前攻击,皆被黑衣少年敏捷躲开。

  哥舒达浑身不爽,皱眉怒斥:“换手啊你倒是!”

  白术抿了抿薄唇,默默颔首,用只能自己一个人听到的音量低语呢喃了一句:“第二回 合。”

  李锦书目不转睛盯着下方,见此情形侧身回看李兰舟:“皇姐......”

  李兰舟打断他,给他一个宽慰的眼神,语调坦然又从容:“放心吧。”

  李锦书相信李兰舟,只得回过身继续看。

  台下,第三回 合已过,黑衣少年还是没有回手。第四回合,哥舒达显然已经恼怒,出力更加凶狠,可就在这时,一直只会躲闪的少年忽然出手包住哥舒达的拳头,就在哥舒达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白术拉着他的拳向前一扯,自己闪身来到哥舒达身侧,狠狠抬起膝盖给了哥舒达的腰腹重重一击。

  哥舒达被打趴下,亲密接触大地,捂着腹部咳嗽不止。

  风灭了,旗帜垂落下。

  夏国的贵族和上层、一众围观的外邦王侯将相、下人奴仆为此欢呼喝彩。

  黑衣少年仍然静静矗立在那,低眸漠然看着地上的壮汉:“承让。”

  李锦书露出和善笑容:“白术身手一如从前了得。”他侧目对李兰舟笑道:“皇姐调教出来人果然不同。”

  李兰舟浅淡的神情面容上隐隐含着笑。

  这时,哥舒达身边的奴仆一左一右扶起他,哥舒达缓过气来,甩开扶着他的下人,抹了抹唇角,愤恨吼道:“再来!我就不信我今天打不过你这个毛头小子!”

第32章 出头

  白术抬眼看他,安安静静站在原地准备继续迎战。

  “不过是比武较量,哥舒王子如此较气做甚?”魏谦弯着眼,嗓音如本人般温润如玉,对那气急败坏的哥舒达说道。

  “你!”

  哥舒达落了面子,就要冲魏谦来,神情暴躁又恼怒,左右跟随的奴仆还算明事理,使尽全身力气拉扯阻拦他。

  魏谦和魏瑾坐在一处,直直挺着背脊,目光不避不躲,毫无畏惧之意,就这么用含着轻蔑的目光看哥舒达。

  “行了!”

  高台之上,李兰舟轻斥出声,打断了这场还要继续的闹剧。

  四方的目光因为昭华长公主这突兀的一声都被撕扯过来,所有人被迫收起所有不该有的神情,低下头颅来。

  李兰舟深深叹息了一口气,面容沉静,黑眸亮如耀石,低眉遥看哥舒达:“哥舒王子既然已经得出想要的答案,就早些下去歇息着。”她的神情实在淡漠,说得上寡淡,那张绝世的容颜拒人于千里之外,娴静又端庄威严,额间的花钿闪着珠光,亮晶晶的彰显贵气靓丽,语调沉缓又清晰生脆:“马球赛快要开始了。”

  哥舒达又瞪了白术和魏家兄弟一眼,不情不愿地甩开左右奴仆阻拦着他的手,生气地拂袖跨步回座。

  李锦书暗自皱眉,原想替李兰舟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蛮夷,可李兰舟察觉了他的出头之意,对他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李锦书只好强自咽下这口气,面上仍作无状似的。

  马球赛开场,李锦书和李兰舟皆回避更衣。

  一避开人前,李锦书便露出充满怒意的脸,长袖遮挡之下攥紧拳头,顾及在李兰舟面前,收敛着怒火。

  “皇姐!就这么放过哥舒达吗?!”李锦书心不甘情不愿地看李兰舟,嗓音委屈,气红了眼眶:“他如此对皇姐不敬,真是罪该万死!”

  李兰舟闻言,停下了脚步,转身看李锦书,她顿了顿,平静地问:“陛下想如何?”

  “他多次挑衅在先,便是即刻打一顿丢回突厥去,也是有理由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李锦书在李兰舟的目光定定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弱,低了下去。

  到最后,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只剩下那双又黑又亮的眼仍然注视着她。

  李兰舟仍然是一副平淡无波的样子,瞧着李锦书这副模样,忽地眉眼一动:“陛下也觉得如此不妥?”

  “照陛下之言,过了瘾充了大,那之后呢?”

  李锦书身上的怒意消退下去,颓然低下头:“朕明白皇姐的意思。”

  李兰舟垂眸敛神,再次抬眼时目光含着鼓励,劝慰着教导,说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陛下若想报仇彰显国威,那就早日收复四方地界兵权,早日掌权,励精图治,开疆扩土。”

  李锦书乖巧地重重点头:“嗯!”

  *

  马球赛一开始对战的是东瀛和突厥,以东瀛败落为结束。

  突厥的马球队在赛场上又彰显出了强大的武力威势,一连串的流畅马术动作和高超的球场技术,引得在场的人无不高声喝彩,拍案叫绝。

  东瀛的男人一个不注意身后,就被突厥人狠撞坠马,口吐鲜血,被场外的侍卫匆匆忙忙抬了下去。

  球又进了,突厥队伍几个身型高大魁梧的队员皆从胸腔中发出了代表强悍力量的震鸣,如猛兽般的吟吼。他们骑着高头大马,马匹在猎场来回走动,连马都随着主人高高昂起头来,时不时从鼻腔里发出几声抖喘。

  刚才还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哥舒达此时眉开眼笑,敞开怀大笑,实在傲气。

  旁边原本看热闹的人也纷纷夸赞不已,使得哥舒达又再次飘飘然起来。

  夏国的马球队,历来都是最强的,照这么下去,突厥队最终会对上夏国的马球队。

  照着两国之前的恩怨,这场明面上的比赛可就不仅仅只是坠马受伤了,非弄成你死我活不可。

  果不其然,一开场,突厥人就再次“无意”犯规将夏国的两名主力队员撞落坠马,更有甚者其中一人还被突厥人迎面奔来的马蹄踩断了一条腿。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远去。

  夏国这边被如此凶残的打法给震慑住,皆你瞧我一眼我瞧你一眼,眼中的愤怒溢出来,却又不能冲上去痛痛快快大干一场。

  几人身上都带了伤,发丝略微杂乱,狼狈潦草,轻者出血红肿,重者.....则像适才那样被抬下去。

  哥舒达身边的奴仆也是好不得意,故意大声说道:“看来这天下第一的马球队也不过如此!”

  哥舒达闻言笑起来,毫无管教之意。

  李锦书转身看李兰舟,看她的意思。

  李兰舟淡淡看了他一眼,面对突厥的再次挑衅,她抿唇浅笑,如今日初春的清风,和煦又温柔,对夏国的马球队成员道:“无需硬战,自顾保重。”

  她的这一句话,却让面貌凌乱狼狈的男儿们更加神情凛然,皆郑重低头抱拳:“诺!”

  夏国这边一下子少了两员主力猛将,所有人都想着夏国必输无疑,可下半场时形势急转,夏国人以血肉之躯闯开了突厥人的围追堵截。

  即便是鼻青脸肿,被左右夹击,夏国人依然以一种不怕死的狠劲横冲直撞,冲破封锁,一连进了三球。

  特别是替补新上场的一瘦弱少年,更是趁着无人防守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得头筹。

  身型苗条纤细的少年面容秀气,五官俊俏,肤色白皙,驾着骏马冲锋陷阵,毫无胆怯之意,让全场的目光聚焦于他一人身上,心情随着他起起伏伏,为他一举挥杆进球而喝彩,为他那娇小的身子骨多番敏捷躲避过敌方的毒手而提心吊胆。

  他驾驭着比他的身板结实强壮多倍的宝马,目光如炬紧盯马球,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握着长长的球杆,鬓角发丝随风飘舞。

  骏马飞驰,好不肆意。

  “父亲!这......”王维庸越看越惊讶。

  王显死死皱眉。

  在最后的几息时间,突厥人这时已将人手分布在那瘦弱少年四周,对其严防死守。

  王显越看越心惊,眼瞧着那几个蛮夷就要对那瘦弱少年下死手,他急忙站起身:“住手!”

  宫人遵从他的旨意急忙敲响锣鼓。

  猎场上,少年发力伶俐,又快又准又狠,挥杆进了最后一球。

  马球赛被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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