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循 第105章

作者:伊人睽睽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相爱相杀 轻松 古代言情

  江鹭透过青帐,如恶鬼一样,窥探他人的闺房情趣。他分明是插足的那一人,可他袖中手却抬起,朝着太子的方?向——

  江鹭的杀心即将出手时,听到?姜循隐怒冰冷的声音:“殿下这是做什么?!”

  日光投下模糊的光影,姜循从暮逊怀中起身,在暮逊再次欲搂她?时,她?推开了暮逊的手。

  姜循的目光快速地朝帐子瞥了一眼。

  她?没?有看到?江鹭,江鹭却窥到?了她?紧张的那一眼。

  江鹭心想:紧张什么?怕他杀了太子,还是怕他杀了她?……真正在意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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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循绝不可能和暮逊如何。

  不提她?本?就厌恶暮逊,此?时屋中有一名窥探者,姜循的紧张更胜往日,生怕窥探者忍耐不住,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

  姜循强自从暮逊怀里站出,快步挪后两步。她?用惊愕隐羞的眼神看暮逊,眼睫颤得厉害,飞快抖动。她?侧头作出少女羞涩状,实则透过帐子,想观察江鹭。

  她?眼眸碰触到?了江鹭那双此?时赤水一般的眼睛。江鹭半边身倚在帘后,盯着她?微乱的神色。

  暮逊笑:“循循害羞了?”

  他起身要搂姜循,眼看走一步,他就要站到?姜循的方?向,猝不及防地看到?小世?子。姜循旋身,暮逊半途停住,只好耐着性子转身,重新朝向姜循。

  暮逊哄笑:“你我未婚夫妻,只等?来年你出了孝期,你我必完婚,你又躲什么?”

  他将姜循拽入怀中。

  姜循盯着他。

  她?见暮逊低头勾起她?下巴,他眼神渐有痴色,低声和她?说情话?:“循循,是我错了,总是不顾你,不管你。我今日才明白,你我才是夫妻,我应待你更好些。这些年,你忍着我和阿娅,当真辛苦。”

  他的话?让她?起鸡皮疙瘩,让她?生出恶心。

  姜循后背发麻,不是那类被撩拨出的情意,而是一种恐惧与厌恶混杂的情绪……她?以为自己可以忍耐,但是她?眸子映出暮逊朝她?低头,似想亲吻她?……

  她?忍无可忍!

  暮逊的脸伏在她?颈间,江鹭的指风弹出。劲风要扫到?太子时,姜循刷地拔下一根簪子。袭来的劲风裹着姜循的簪子,还未挨到?暮逊,就在暮逊脸上?划了一道口子。

  姜循:“殿下如此?羞辱我吗?”

  暮逊觉得脸热,抬头便见姜循如贞洁烈妇一样梗着脖子,那把镶金簪子朝他刺来。她?眼中映着义无反顾的癫狂之色,符合暮逊对她?的一贯认知。姜循的簪子刺向暮逊,暮逊轻而易举可以躲开一个弱女子的攻击——

  他遍体生寒,意识回到?自己朦胧中被刺客刺杀的那一幕。

  他将姜循视作了那个刺客,浑噩间一个发抖。他挡不住那刺客的攻击,但他轻松地推开了姜循,且在争斗间,握住姜循的手臂,让那枚簪子划破了姜循的脖颈。

  暮逊摸到?自己脸上?的血,一下子懵了。

  姜循纤长脖颈出血,她?却感觉不到?一样。她?看着暮逊,握着簪子朝他逼近,散着发红着眼,咬紧腮帮尖声质问:

  “殿下视我如玩物吗?你我不曾成婚,你却想做什么?还是你信了一些流言,认为我可被欺?你想对我做些什么?要我如阿娅一样服侍你吗?殿下是不是和下三?滥的人待久了,头昏了,中邪了?”

  暮逊捂着半边脸的血,震惊又磕绊,摔在床榻间。暮逊扬声:“你发什么疯,姜循?”

  他看姜循眼中燃烧的疯狂之意,便生出后悔。他早知姜循疯癫,他此?时想起自己很少招惹姜循的缘故——

  美则美矣,疯更可怕。

  暮逊脸色难看,还要强撑着太子面子,将簪子夺下远远丢开。姜循朝他扑去,眸中噙泪,神色却似笑非笑,颇有一种玉石俱焚的狠意。

  暮逊:“你要刺杀孤?!”

  姜循轻声:“殿下若辱我,我便撞柱而死。我不敢杀殿下,我杀自己。”

  她?扑在床榻上?,去抢被暮逊丢出去的簪子。暮逊头痛欲裂,困住姜循,连声:“够了够了!是孤错了,你莫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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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鹭靠着墙,麻木地看着他们。他手搭在床柱上?,床柱被捏出木屑,化为齑粉,一点点流向地面。

  那床榻间的男女还在别力、争吵,玲珑在这时敲门,声音抬高:“太子殿下,阿娅娘子说做了早膳,请你过去。你若不去,她?便不吃。”

  倒在床榻上?的暮逊喘气抬眸,看向发丝散落、眸心燃火的姜循。暮逊眼睛和姜循对视的一刹那,生出一个哆嗦。

  暮逊脸色青白不断变化,勉强为自己找一个面子:“姜循,你胆大妄为,留在大相国寺,好好反省吧!”

  他拂袖捂脸,颇觉晦气。一个刺客,一个阿娅,再来一个发疯的姜循……他今日不宜出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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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珑按照姜循的吩咐将太子弄走后,欲进门,姜循咳一声。玲珑和坐在榻上?的姜循对视一眼,瞬间悟了。

  玲珑红着脸关上?门,当做什么也不知。

  屋中光变得昏暗糜丽,姜循便那样跪坐在床榻间,平复呼吸。她?手里握着那枚簪子,心脏狂跳热血沸腾,几乎感受不到?脖颈血迹带来的痛意。

  她?实在喜爱这种肆意之感——哪怕是被暮逊逼出来的。

  半晌后,落在她?身上?的阳光被遮住,眼前微暗。她?闻到?了清雅的混着铁锈血腥味的兰香,垂眼看到?了黑漆的窄袖武袍。

  姜循抬起头,和江鹭对视。

  江鹭低着眼看她?:面颊因激动而绯红,睫毛上?沾着水,眼睛明亮至极。珠玉堆积,她?又散发乱衣,碎发贴颊,唇瓣嫣红,脖颈渗血。

  这不是寻常的美人,这是吸人血噬人魂的山鬼大妖。

  姜循此?时分明狼狈,可她?狼狈得这样好看。他无法忽视她?方?才与太子争斗时展示的摄魂夺魄的美,他也无法忽视她?坐在太子怀中时、俯眼温情的美。

  江鹭脑海中想:是不是若他不在,她?就不会选择这样?若他不在,她?和太子之间……

  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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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光照入帐帘,一派暖融。

  天?彻底明了,沿着帐子缓缓步入期间的江鹭,隔着一重重帐帘凝望床榻间的美人。

  软垂流苏的幔幕随着浮尘扬落,日光也在江鹭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斑,让他既像圣人,又像幽鬼:“离开他。”

  姜循望着江鹭,一言不发。

  江鹭垂着的长睫又浓又密,遮挡他所有神色。他手指一下下地敲击,青筋颤抖,晦暗又遒劲有力:“我再说一遍——你事?成之后,离开太子,离开叶白,和我走。”

  姜循扯动嘴角,无声地嘲笑。

  他的建议荒唐至极不用回答。不提南康王能不能接受,她?也离开不了此?局。深陷泥沼者当有自觉,她?已?有下地狱的自觉,江鹭却还妄图带走她?。

  而今姜循与江鹭隔着纱帐对视,二人窥探彼此?的脏污与隐秘——

  江鹭冷声:“你本?不用这样。”

  姜循冷笑:“我偏要这样。”

  江鹭强硬:“和我离开,我既往不咎。”

  姜循轻蔑:“不。”

  她?生怕自己的难堪被人可怜,生怕自己的骄傲被人践踏。姜循坐在榻间,扬起修颈,尖戾无比:

  “怎么了,阿鹭?你是嫉妒,还是生气,或是瞧不起?我有不得不虚与委蛇的时候,你也一样。今日的太子刺激到?了你,你又要像之前面对叶白一样,和我争执吗?

  “别忘了,正是今日的我出手,才救下你!我还能保你出大相国寺,让你平平安安在刺杀太子后离开这里。阿鹭,你确定你要为了无谓的吃醋,断送自己的前程吗?”

  江鹭声音微轻微柔:“我用你救?没?有你,我离不开大相国寺?”

  姜循不悦。

  他掀起眼皮:“争执?想争执的人是你,我没?有与你争执之意。我此?时十分冷静——姜循,不要惺惺作态,不要试图激怒我。我不至于被你三?言两语便挑拨失智。你怕什么?

  “怕我现在当真去杀太子?我没?那么蠢。”

  姜循盯着江鹭。

  他当然不蠢——他在做大事?时一向冷静,很少被人糊弄过去。他只在感情上?单纯,但遇事?沉着的人,被骗的次数多了,感情也不至于那般纯然好哄了。

  那么姜循便更不能明白:于情于理他都不应在此?时杀太子,他今日发的什么疯?

  或者……发疯的不是他?

  姜循恍然:“……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江鹭淡声:“和你无关——我只有一个问题。”

  姜循挺起腰腹,竖起尖刺,袖中手蜷缩:“什么?”

  江鹭:“你不必用这么防备的态度面对我。我没?想问你和太子之间的情意,也不打?算问你的私事?。我已?然有了决定,便不会轻易动摇。”

  姜循心沉。

  她?看他神色淡淡,看他垂着眼,看他压根不看她?。他的决定,莫不是和她?彻底断了?

  她?诱他那般久,他差点就要上?钩……但是今日的暮逊让她?功亏一篑,让江鹭重新意识到?二人之间的不同,让江鹭决定后退放弃了……是么?

  姜循看江鹭的手指一直在敲击,在发抖。

  她?盯着他手指,听他说:“你是不是真的怕火?”

  姜循抬头。

  他终于看向她?了,眼眸清和神色执着。他竟然在乎这种无聊小事?:“你是真的怕火,还是假的?你说过,要试着不骗我。”

  姜循怔怔然。

  她?坐在榻上?的身子微放松,陷入回忆:“……是。”

  江鹭:“见到?火就手脚发软,心生惧意。这种怕,不是伪装的,不是另有目的的,不是故意戏弄我的?”

  姜循:“……是。”

  江鹭:“那日端午夜,我若不救你,你虽然也能从火里逃出,但一定很辛苦,很吃力,一定要非常勉强自己是不是?如果不是我救你,你会沉浸在惧怕中,难以脱离,是不是?”

  姜循:“……是。”

  她?看江鹭朝后退一步,他冷淡的面上?,浮起一丝微弱怅然的笑。他看她?的眼神几分温和,温和虽浅,却如清水溪流,潺潺涌入她?冰凉的心房。

  江鹭自言自语:“那便值得了。”

  ——那便救她?救得值,那便没?有犯错,那便足以说服自己。

  江鹭道:“姜娘子,保重。”

  他不用她?帮忙疏散大相国寺的卫士,过了这么长时间,守卫会变得松散。江鹭只要寻到?空档,就可以出去。他此?时的“保重”,让姜循抬头看他。

  日光下,郎君背对着她?,肩胛如翅,振振颉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