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骑着马来 第229章

作者:甭加慧 标签: 古代言情

  “陛下,先帝随身陪葬品的单子,需要您斟酌定夺,毕竟……陛下平时的心爱之物到底为何,我们这些外臣知道的不清楚。”

  “哦是……那这件事情马虎不得……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小皇帝看了看谢元,又将询问的目光放在了马国公的身上。

  “什么怎么办?陛下,若是有什么难决断的问老臣啊,陛下让老臣做定国柱,为得就是给陛下分忧解难啊。”沈庆之十分耿直地问。

  这话如果让别人说,恐怕会有大包大揽架空皇帝的嫌疑,可是在沈庆之的嘴里头说出来,却觉得很正常,甚至还透着爽快和亲厚,丝毫不会让人反感。

  果然小皇帝听了之后,就老实地向沈庆之解释说:

  “马国舅说,封解元做骠骑将军的事情,恐怕会难以服众,等过一段时间之后解驸马有了功绩之后,再封也不迟。朕觉得有道理,沈国柱觉得呢?”

  沈庆之看了看马国舅一眼,惊讶地说道:

  “老臣以为马国舅说得不对啊。当时先帝临终前下旨,许多大臣都在场,亲耳听到的。现在先帝的梓棺都没有出宫门呢,陛下就要公然违背先帝的旨意……这件事情可比任命解将军能不能服众严重多了。”

  沈庆之对着座上的皇帝深深地躬了身,说道:“咱们汉人最重孝道,平常人家谁要是这么做,都要被街坊邻居骂得狗血淋头。陛下是一国之主,万民之表率,若是做出了此等事情来……那……”

  沈庆之后头的话没有说,只是很是无措地伸长了胳膊指了指大门外头。后头的话不言自明……“会被天下人唾骂的。”

  小皇帝恍然大悟一般,又对着马国舅说:“国舅,沈国柱说得很有道理啊,先前朕光顾着想你的道理,差点把这件大事给忘了。解将军的封,不能改啊。”

  马国舅听闻,瞪大了眼睛,黝黑发亮的皮肤气得有些泛红。他似乎有些不甘心似的,看了看谢元。又挣扎似的,宽大的官服袖子动了下。

  随即终于下定了决心,走出一步,转身对着小皇帝躬身行礼,妥协了,说道:

  “先前臣一心为了陛下的千秋社稷着想,却思虑不周,请陛下责罚。”

  小皇帝倒是不以为意,说道:“哎,马国舅严重了,这叫什么话,您的良苦用心朕都知道。既然如此,解元接旨……”

  小皇帝说着,潇洒地对着谢元一抬袖子。

  谢元一直冷冷地看着他们争论,对新皇帝的失望,对宋国以后的命运担忧,让她根本就没有想自己的职位到底会不会升。而是陷入了一种由失落构成的无声沉默之中,连表情和心思都懒得动了。

  后来又听见她的师父沈庆之,三言两语地又将小皇帝的主意给定了,她心底里头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当即眼睛中坚定的目光一闪而过,一撩前摆跪了下来,恭敬地说道:

  “臣谢元听旨。”

  “封谢元为骠骑大将军,开府门,赐良田千亩。”小皇帝说完。

  谢元叩首,真诚地说道:“臣谢元,谢主隆恩。”

  “起来吧。”小皇帝说完,就从上座上走了下来,走到了沈庆之的身边,说道:

  “沈国柱,那个陪葬品的单子,你们可有条陈让朕参考?”

  沈庆之本来看着谢元的身影,半是欣慰半是忧愁的叹了口气,一见皇帝到了自己的身边了,他连忙说道:

  “有,有,在礼部的官员手中,老臣这就去取?”

  “不用了,朕自己去吧。”小皇帝说完,就往大殿外走去。

  沈庆之不得已只能跟上去,只是在去之前,快步走到了谢元的跟前,磊落地说道:

  “元儿……咱们师徒好久没见了,记得去府中看我。”

  说罢,还朝着站在不远处的马国舅挥了一下手,说:“马国舅,我先去了。”

  说罢也不等马国舅回应,就急急忙忙地奔出了殿门追小皇帝去了。

  刚刚还气象森严,宮婢侍卫众多的大殿,因为小皇帝的离开,一下子就空旷了下来,只剩下了谢元和马国公两个。

  谢元转身看着马国公,马国公也看着她。黝黑瘦小的人,眼睛却透着威严的冰冷和狠厉,像是曾经嗜过血的老狼,毫不掩饰自己的残忍。

  谢元毫不畏惧地与之对视,丹凤眼微微眯了眯。

  马国公双手垂握在身前,一步一步地,很有节奏的向殿外走去。习武之人的下盘很稳,每落一下地面,都像是定在了地上生了根一样稳。

  当他路过谢元的时候,脚步停住了,用眼角斜视着谢元,好像准备说些什么。

  可是最终他只是冷笑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甩了袖子就快步离开了大殿。

  谢元转过了身,习惯性的将双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如松,看着马国舅的离去的身影。

  一垂眼睛,看见了那支被遗弃在地上的自己的佩剑。

  她打量了一眼门外,见殿外的负责守卫保护皇帝的侍卫们都已经离开,她弯腰想要将自己的佩剑给捡起来。

  可是刚要碰到,她就将手收了回来,又站直了身子看着那把剑。

  她上阵杀敌,剑是消耗品,不知道用卷刃了几把。从前在家里头用的剑,也是一直跟随着她的身高增长,一直在更换长度。

  所以,地上的这把剑,是新的,她很爱惜,但是也不是不能取代。

  谢元看了看大殿外长长的宫道,又不舍地瞟了那把剑一眼,随即很快的抬起了眼睛便再也不看,目视前方,仰首挺胸的潇洒离去。

  只留下了那把剑,静静地躺在了大殿之内。

  ……

  谢元出了宫门没有地方可去,但是为了不惹到怀真郡主,直接就在京中找了一处客栈住了下来。

  等到傍晚的时候,约摸着她的师父沈庆之该从宫中回家了,才去了沈府。

  还是原来的那处宅子,只是以前牌匾上写得是沈府,现在改成了定国柱府。

  谢元看着那巨大的牌匾翻身下了马,脚刚刚落地,大门便从里头打开了。

第395章 眼花了?

  开门的门房是个三十多岁的人,一边费力的开门,一边高兴地说道:

  “解将军,郡公正在等您呢,您可算来了。”

  谢元“嗯”了一声,对着门房笑了笑,就将马匹留给了亲兵安置,自己快步地跨过了门槛儿,往里头走去。

  她刚开始在京中的那段时间,除了在郡主府上练武艺,就是偶尔往师父沈庆之这里来一趟,所以对沈父这里的院落布局很熟悉。

  谢元不用人领路,一路上快步走到了厅堂内的屋舍门口,就见她的师父沈庆之正在屋子里头吃饭。

  沈父见谢元来了之后,高兴地“哈哈哈哈”笑了两声,就连忙招手说道:

  “快来快来,还没吃饭呢吧,陪我一起吃。”说着又对旁边侍奉的婢女说道:“快将其余的菜都端上来。”

  经过了今天宫里的那一幕,谢元可高兴不起来,她笑得很含蓄,甚至是有些乖巧地喊了一声“师父”,才走到了案几对面坐了下来。

  谢元见桌子上已经摆了五六个菜盘子,说道:“师父,这些就够了吧,别上了。国丧期间这么吃是不是不好?”

  沈父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说道:“……怕什么,又没有酒肉,都是些素菜,不妨事的。”

  谢元便看着面前的菜不说话了。

  沈父见她情绪不高,自是到了因为什么,放下了筷子说道:

  “今天的事情,是不是挺凶险?”

  谢元叹了一口气,说:“马国公父子想要杀我,所以布了一个局,让我拿着剑面见陛下,我觉得不对劲儿就没拿,如果要是拿了,今天必死无疑。”

  沈父也跟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已经花白的头发,抬了一下眉头,显得更苍老了些,好像有千言万语的愁绪,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谢元很是苦恼,于是压低了声音接着说道:

  “新帝怎么那么……”

  谢元皱着眉头将“傻”字咽进了肚子里头,又接着说道:

  “他下了圣旨让我佩剑,然后我要是遵旨佩剑去见他,他就下令围杀了我。他难道就不觉得这个事情,问题很大吗?……就这么个狗屁不通的主意,他都能听马国舅的,我就……”

  谢元很是无语地舔了一下嘴唇,失望地说:

  “……当初留祯说新帝可能会很不济,我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可是我真没有想到会这么不济……”

  沈父听闻,又高兴了起来,“哈哈哈哈”地笑了几声,说道:

  “好小子,他连这个都能猜得出来?”

  “师父……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谢元无奈地问。

  沈父这才慢慢地收了笑容,说道:“都已经这样了,不笑还能怎么样?皇帝也是人,他也有自己的喜恶。其实皇子里头,有比座上这位强一点的,可是奈何不讨先帝喜欢,始终都不曾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谢元问道:“既然选了这么一个继承人,又选了师父你做定国柱,让我做了骠骑将军守国门,那他为什么又让马国公做了国舅呢?我以为,前头因为怀真郡主的事情,他应该会记恨马家才对。”

  沈庆之一听,看了谢元一眼,有些疲累地说:

  “皇帝也是人,有这么大的家业要传,疑心病都会比旁人重一些。

  他是信任你我,多过于马家。可是又没有那么的信任,所以才让跟你有过节的马国公的女儿做了新帝的皇后。让他们马家来牵制你我,达成一个平衡。”

  沈父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皇帝是不可能让一个势力独大的,即便是他心里头信任你,为了以防万一,也要加一道保障。”

  谢元想了想,问道:“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我有领兵权,师父你是丞相,而马国公父子成了外戚,控制了禁军防卫,还有新帝的枕头风?”

  沈父点了点头,看着谢元说:“一点就透!……确实如此。”

  他说着,伸了一根手指指着上方,说:

  “你想想看,新帝不可能全听我的,也不可能全听马国公的,我们跟马国公意见不一,势必会斗来斗去,只要我们一直斗,那他儿子的皇位就是安全的。除非有朝一日,我们两方有一方,倒了……”

  倒了?如何叫倒呢?

  到如今这个地步,若是倒了,必定是一个定罪杀头的下场。

  谢元读过史书,又有谢家的前车之鉴,她心里头明白,朝堂争斗向来残酷,基本上都是满门抄斩,祸及全家的下场,就没有能全身而退的。

  她看着对面沈父花白的头发,有一瞬间的惊慌,她抿了抿唇,说:

  “师父……这太危险了,留祯本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安享晚年……”

  沈父听闻,不赞同的“哎~”了一声,说:“以前师父是怎么教你的,越是在危险的时候,心里头一定要乐观。这才刚刚开始,你怎么总是往丧气的地方想呢?一军主帅,先失了斗志,失了士气怎么能行?”

  谢元俯首称“是”,但是过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

  “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是怕师父你……”

  “行了行了,不说这些了,菜来了快吃吧。”沈父打断了她的话,随即说道,“只要你跟留祯两个好好的,我这辈子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

  ……

  傍晚的时候,谢元才又回到了客栈。

  客栈门口已经上了灯,她翻身下马的一瞬间,瞄了客栈的院子里头一眼,感觉有一个人的身影很像是沈留祯,可是等她双脚站在了地上,恍然过来准备仔细看时,那个人影却再也找不到了。

  谢元立马紧走了几步进了院门,四处搜索了一番,又去柜台处,按照沈留祯的形貌问了问掌柜,但掌柜说并没有这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