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甭加慧
沈留祯听闻,猛地站了起来,问道:
“这才几天?她的伤已经能走路了吗?为什么着急进宫?”
“听说是城外那场战乱的案子今日要公审,皇帝也在。谢元是重要人证,本来皇帝允许了她修养,可以不去的。她非要去亲耳听听结果,谁也拦不住。”
沈留祯听闻就往外头奔,一路绕过了庭院,急匆匆地到了门口,就看见谢元已经在孙田的搀扶下,要上马车了。
谢元依旧是一身黑紫色的长袍,外头套了一件崭新的硬皮胸甲,背影依旧笔直,好似已经好了一般。
只是当沈留祯跑到她的跟前之后,看见她另一只手捂着自己腹部的伤口,表情依旧是泛着疼痛的苍白。
沈留祯心疼了,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不由地带了些祈求和责怪的神色,轻声问:
“阿元,你逞强做什么?一直以来都是孙田代替你作证的,现在案子已经结了,所谓公审,就是给皇帝和众位大臣看看结果,你去不去有什么要紧。”
“当然要紧!”谢元抿了唇,眉目冷峻,话锋凌厉,“我要代替死去的那些人亲眼看看,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而死的!”
沈留祯有些心慌,瞳孔晃了晃,像是是一汪湖水似的,没有说话。
谢元以为他是被训了委屈。她懂道理,知道沈留祯是因为担心自己的伤才会拦着他。
她也知道自己之所以对沈留祯这么凶横,完全是因为城外那场战乱复杂的没有定论,而对沈留祯有所迁怒。
她知道自己不该对沈留祯这样,但是就是忍不住。
于是,她那双颇具威势的丹凤眼垂了下来,掩住了自己眸光中的烦躁,缓和了声音跟他说:
“我的伤没事,放心吧,我心里头有数。”
说罢就要抬脚踩着上马车,沈留祯见状,连忙在伸手在另一边扶着她,说:
“我跟你一起去。”
谢元冷酷地说:“你进不去。”
“我在宫门外等你出来。”沈留祯一边跟着她上马车一边说,“我不放心,你性子太急了了,我要看着你点。”
或许是因为伤口处牵得疼,她懒得张口,或许是因为她本身就需要沈留祯,总之她再也没有开口阻止他,算是默认了。
两人坐进了马车,孙田带着新组建的亲兵骑马跟在马车两旁,刘亲兵来替他们驾车,一行人就往宫城去了。
……
……
这是谢元头一次站在朝堂之上。
大殿内金碧辉煌,气象庄严,大臣们位列两班,却说的不是什么振兴国本的大计,反而是一场波及极广的荒诞惨案。
亦善一个胡人,跪在宋国宫殿的大殿中央,得意的解说着他的计划的时候,谢元直觉得他不是在供述罪行,而是在看宋国的笑话,在打他们的脸。
“……显王府中,各路眼线很多,揣着什么心思的都有。因为,他是除了你们宋国皇帝之外,离皇位最近的人。”亦善脸上带着轻蔑的笑,扫视了一眼朝上的众位大臣之后,又接着说道:
“你们汉人本事不行,所以心思全用在了勾心斗角上,明的不行,就喜欢来暗的。”
“大胆蛮夷!已经死到临头了还敢口出狂言!先打五十大板!”
“掌嘴!!”
大臣们看不下去亦善这般张狂,一时间群情激奋,有的武将甚至跃跃欲试,如果不是被人拦着,现在已经冲上前去踹翻了他。
纷乱中,谢元站在武将队列的前头,清瘦的身姿笔挺,单手捂着腹部伤口,坚毅的唇抿成了一条线,目光幽暗的盯着亦善,一瞬不瞬。
第485章 如何辩得忠奸?
何公公在一旁说道:
“诸位,要想治罪,也得等他说交代清楚了案情再说啊,稍安勿躁。”
“还说什么,知道是他设计的,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拉出去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就是!让他再在大殿之上张狂!”
“看看他那个得意的样子!”
“陛下,这如何能忍!”
“杀了他!”
“杀了他!”
禁军统领石季先开了口,其他人纷纷叫嚷。似乎满殿的文武大臣,不用听,就已经知道了事实的真相,认定了这个魏国细作就是罪魁。
谢元看了看对面首位站着的师父。
沈庆之垂着眼睛默然不语,脸上的神色不太好,不知道在思量什么,但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那……”座上的小皇帝见众人这么激动,都说要杀了亦善,下意识地就要开口答应。
谢元的抬眼一看小皇帝的表情,顿时眉头一凛,直接放下了捂着伤口的手,上前一步出列,抱拳行礼道:
“陛下,此时事关重大,三个护城大营一万多人的死伤,若是不讲明白,如何辩得忠奸?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英灵?又如何向死难的家属发放抚恤?”
石季听闻,瞟着前头那个年轻的身影,眸光中闪过一丝嫌恶,同样走了出来,反驳道:
“都知道是魏国的奸细做的局,挑拨离间。那奸就在这儿跪着呢,死去的自然都是忠臣,还分什么忠奸?……解将军这是想趁机栽赃陷害,铲除异己?”
谢元听见他这反口污蔑就气血上涌,她立时怒道:
“既然都是忠,为何优山大营不听调令执意进京,且围杀本将军?!为何随护大营和风骥大营能打起来?!”
她的声音洪亮,字字铿锵,话一说完,众人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耳边余音缭绕,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她在军中练出的嗓门,干净、利落、纯直。此时在阴诡的金殿上,震得人心发抖。
当然,这沉默也有各自心照不宣的心虚成分。
众人只觉得为何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突然冒出来了一个不通人情世故的愣头青,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让众人没了颜面。
顿时马国公他们这些年纪大的老臣都朝着谢元的身影侧目,翻白眼。
马国公悠悠地出声道:
“解将军,说话就说话,这么大的嗓门,都可以判你咆哮金殿,殿前失仪了。”
沈庆之看了一眼愤怒的谢元,在心中暗自心疼自己这个耿直纯良的傻徒儿,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她头一次殿前奏对,没有分寸,马国公何必扣这么大的帽子,解将军……”
沈庆之看向了谢元,眉头皱着,想说什么,但是似乎又很为难,随即他转了个身,对着御座之上的皇帝说道:
“陛下,到底要不要听下去,您来做主……”
小皇帝听闻,有些如坐针毡似的,前倾了身子说:
“解将军说的有道理啊,实不相瞒,朕也不懂,为何都是忠臣,却……打起来了呢?”
小皇帝问很诚恳,很天真,不同于谢元的愤怒,他是真的迷茫。
此话一出,殿上那股子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松了,转而变成了一种面面相觑的窘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跪在大殿中央的亦善,突然发出了一阵畅快的嘲笑。
他说:
“宋国皇帝,你竟然还不明白呢?他们说他们是忠臣,你就信吗?之所以能打起来,是因为你的座下,没有一个是忠臣。”
亦善歪着嘴角,目光逼迫着座上那个年纪不大的皇帝,生怕自己表情上的嘲讽不够明显,不够伤人似的。
小皇帝的目光闪烁,带着惊慌,身子僵直了住了,没有说话。
“一个魏国细作,死到临头了还挑拨离间,陛下,这种人多说无益,下旨杀了他!”禁军统领气愤地说。
“石统领!陛下想听你没听见吗?你这么害怕他说话,是不是心中有鬼?”谢元突然出声截断了他,声音还是那么响亮,震耳欲聋。
她的声调语气,好像自带了浩然的气魄,透着一片赤诚忠胆,震得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心中发颤,自惭形秽。
“你!”石季伸手指着谢元,恨得咬牙。他看了看周围人讳莫如深的脸色,终是放下了手,再也没有说话。
亦善眼神轻飘的从谢元的身上划过,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些欣赏和可惜。
欣赏的是谢元是一个优秀的将领,并且胸怀坦荡,赤胆忠心。
可惜的是,这样的人,不是为魏国效力,而是在宋国效忠这么一个傻不拉几的傀儡小皇帝。
“这话说得没错,他确实心中有鬼,优山大营的都统跟他是同乡,两人是过命的交情,早就团成一伙儿了。
石季表面上跟马国公交好,实际上心里头不服气,就等着马国公和沈庆之两方斗个两败俱伤,他后来者居上,好控制宋国的大权,将皇帝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啊。”
石季听了这个话,顿时吓得冷汗都出来了,他直接往地下一跪,对着座上的皇帝说道:
“陛下!这胡人不安好心,血口喷人!我跟优山大营对陛下忠心不二,若不是如此,先帝也不会如此安排……陛下,我是禁军统领,若是我有反心,当时为何还会护您的周全?
证词上都讲得明白,他们是听闻了城中马国公造反,敌我不明,急于救驾才打起来的!”
亦善截断了他的话,阴阳怪气地说:
“你没有动手,是因为你在等宫外三个大营的胜负,当时只要是优山大营先一步进了宫城,现在座上皇帝是谁,还真说不准呢……”
石季听闻,目红耳赤,对着座上的小皇帝磕了一个头,痛苦流涕地喊冤道:
“陛下!莫要听这个贼子的蛊惑。他们已经设计大宋损失了三个大营,现在又要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巧舌如簧的陷害忠良,让您自断臂膀,陛下!您一定要明鉴啊……”
这话确实打动了众人的心,他们是各怀心思不那么团结,可是让一个胡人来挑拨着互相残杀,这绝不能容忍。
于是马国公出列劝说道:
“陛下……臣等虽然彼此之间有些嫌隙和矛盾,但是一心为公,为陛下尽忠的心都是一样的,这厮利用了臣等之间的矛盾,挑拨离间,这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万不可再上当,让亲者痛,仇者快啊……我看,他的话不需听下去了。”
第486章 对对对,这话不假
小皇帝懵了,他有些拿不定主意,感觉谁说得有道理,他不自觉地看向了那个提出疑问的谢元,见她面沉如水,眸中一片寒凉,垂着眼睛站在那里不吭声。
于是问道:
“解将军……你听他们说的……你听懂了么?……你觉得呢?”
谢元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无奈,悲哀,寒凉,为那些死去的人感到不值,事情的真相是这么的丑陋,这么的不堪,让她觉得难过至极。
难过到想要大哭一场,都流不出眼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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