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骑着马来 第288章

作者:甭加慧 标签: 古代言情

  谢元一听,眉目立刻松了下来,她移开了目光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垂着眼睛不耐烦地说:

  “我心情不好,不想听你在这儿替魏国辩解,你滚下去。”

  沈留祯身子僵住了,目光炯炯地看着谢元没动。

  谢元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动静,直接捂着腹部的伤口,没好气地说:

  “你不下去我下去。”说着就要站起来。

  沈留祯连忙抬手按着她的胳膊让她坐下,妥协地说道:

  “还是我下去吧,你别折腾了,回头伤口再崩开。”

  说罢他就将帏帽拾了起来,戴在了头上,撩着衣摆推开马车的门。

  刘亲兵看见他出来了,连忙就要停车。

  沈留祯心情不佳,脸色很愁苦,他按住了刘亲兵的动作说:

  “别停了,一走一停的,容易晃着她。我跟你一起坐一会儿。”

  说罢他就小心翼翼地扶着车边儿,颤颤巍巍地坐下了下来。然后扭过身子,顺手将马车的门关上了。

  关门的那一刻,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谢元目光凌厉地生着气,沈留祯的眼睫毛抖了抖,垂下了眼睛躲了开去,全当没看见。

  车门关上了,谢元郁闷地吐了一口气出来,伤口和肋骨的疼痛也更加的明显了。她痛苦地皱了皱眉头,稍微歪了身子,看着车门的方向,不由地翻了一个白眼。

  好像这白眼能穿过门扇杀到沈留祯身上似的。

  沈留祯惯会示弱,他知道自己这长相的优势,示弱起来让人心疼惹人不忍,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谢元恨自己明明知道他有这个毛病,还每每总是上当,总是忍不住心疼。就像是刚刚,见他那副样子,那个语气,她就觉得是自己错了。

  若不是后来他着了急,露了本相在那儿跟她争论,她还以为他是真的伤心了呢。

  ……而她不知道的是,沈留祯确实真的伤了心了。

  马车外,跟刘亲兵坐在一起的沈留祯,帏帽的白纱下,忧心忡忡眉头紧蹙,沉郁地看着前方,沉默了一路。

  ……

  ……

  “为何会这样,当日大殿之上不是说好了吗?!陛下也同意了!”谢元猛地握紧了拳头,激动地朝着沈庆之喊。

  沈庆之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说:

  “陛下的旨意是陛下的旨意,得有人愿意去做,才叫陛下的旨意。要是没人愿意去做,那就叫放了个屁。”

  谢元不适应地眉头拧了一下,又慢慢地坐了一下,说:

  “师父……你……你这样……”

  沈庆之后悔地看了她一眼,说:

  “我也是给气的。你知道,先帝为了制衡,扶植了马国公,还有石季。他们的党羽遍布朝野,许多事情,不是你师父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像是这种明显要折损他们实力的处置,你想一想他们也不会愿意。”

  沈庆之说着,就抱着手叹了一口气,鬓角边的白发透着苍老和无力,说道:

  “让做事情,他们就找个理由拖一拖,趁此机会拖上个几天,然后让人轮番的上奏章跟陛下吵闹。你也知道当今陛下是个耳朵根子软的,没几天他就又改了主意了。”

  谢元听闻,眉头凌厉地飞了起来,咬着牙不甘地说道:

  “师父!你怎么能放纵他们如此行事呢!要是在军营之中,这种不听从命令的人,早就拉出去祭旗了!”

  沈庆之抬手点了点桌子,苦着脸教育她说:

  “元儿,这里是朝堂,不是军营。打仗那是面对面,刀剑相加。可是朝堂上杀人不用刀,很可能几个人嘴皮子动一动,你的人头就要落地了,你怎么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呢?”

  谢元听闻,脸色一白,眉头颓然地松了开来,木然地说道:

  “是,朝堂上腥风血雨,杀人不用刀。可是……谁为我那些死去的亲兵负责呢?您知道吗?他们跟了我许多年,各个都是以一当十的英雄,却没曾想,死在了一场笑话里……”

第490章 我只相信死人

  谢元的表情,刺痛了沈庆之的眼睛。他顿了顿,安慰她说:

  “元儿,为师已经尽力了,这件事情争取下来。所有战死的人都是忠臣,都有抚恤。罪魁祸首是魏国细作,其他的就不要深究了。”

  谢元丹凤眼没有感情的垂着,半晌没有说话,又问:

  “那那个魏国细作亦善,又当如何处理?”

  沈庆之心虚地看了她一眼,说道:

  “他还有重要的情报需要审问,现在还关在监察司的大牢里头,等审问完了之后,就会处死。”

  “什么时候能审问完?”谢元垂着眼睛,声音透着凉,“他一个魏国人,还是胡人,会有松口的一天吗?”

  沈庆之没有吭声。他知道亦善的官职很高,那么高的职位,身上的利用价值太高了,大概率永远都没有死的时候。

  谢元没有听见回答,心中了然,失望且木然地说:

  “所以……死的人还是白死了,没有一个人为这件事情负责。”

  沈庆之同样痛心疾首,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劝慰她,许久都没有说话。

  谢元坚毅的唇民成了一条线,不服气地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起身走了出去。

  沈父见她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将沈留祯叫了过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跟他说:

  “元儿的脾气……恐怕这个坎儿有些过不去了,你平时看着她点,别让她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沈留祯的眼睫毛抖动了两下,心想:

  阿元被逼急了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顶多动手将人打一顿,杀个人?

  “爹……你可真找错人了,她要是做什么,真不是我能拦得住的。再说了,她现在伤还没养好呢,也动不了手。怎么也得等她伤好了……”

  沈留祯顿了一下,长叹了一口气,两眼放空,无奈地说:

  “她要是伤好了,就更不是我能看得住了的……说不定我自己也逃不过一劫……”

  他说到后来,声音很轻,沈父没有听懂,问:

  “你说什么?什么一劫?”

  “没什么。”沈留祯抿了抿唇,眸光闪动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说,“爹,我还有些要紧事情,先出去一趟。”

  说罢人就走了。

  ……

  ……

  何公公的宅子里。

  带着帏帽的沈留祯,认真地看着何公公,一字一句地说道:

  “何伯伯,亦善那个人,我必须看着他死,我才能放心。”

  何公公听闻,露出了一个和善且慈爱的笑容来,跟他商议说道:

  “这个,贤侄啊,你听我说。你又不知道其他细作的底细,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线索。可是他是魏国的细作头目,他知道的东西很重要,所以他暂时不能死。”

  何公公见沈留祯要开口说话,连忙举起手来按住他说:

  “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是怕他有一天翻身做了人证,你生命有危险。可是他在宋国的都城,困在深牢里头,又有这么多人尽心尽力地看管,他绝对不可能重见天日的,更加不可能回到魏国去,害了你。你尽管放心好了。”

  沈留祯听闻,无语地扬起了下巴偏过了头,好看的下颌线和修长的脖子形成了一道优雅的剪影。

  他转了一下身子,宽大的袍袖随着身体的晃动而摆出了弧度,透着一种慎重的思量。

  何公公就站在原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沈留祯踱了两步,又转了回来,对着何公公,目光炯炯,像是月光下的湖泊,说道:

  “何伯伯,我说实话,我放不下这个心。宋国现在的情况,你比我更清楚,党同伐异。这些人为了一己之私争权夺利什么事情都干不出来?

  到时候,只要有人抓住了机会想要威胁我做些什么,获得某些利益。

  他们谁还管我危不危险,是不是为了汉人、为了宋国在做贡献,说将我卖了也就卖了。”

  沈留祯顿了顿,一字一句强调说:

  “我,只相信死人。”

  何公公很为难,看着他眸光闪动,又没有说话。

  沈留祯移开了目光,没皮没脸,破罐子破摔地说道:

  “好,那您也不用费心思帮我圆谎了,现在那些魏国的细作肯定早就猜到亦善被捕,跟我脱不开关系。

  说不定消息已经送到了魏国皇帝的手里。

  我不回去了,何伯伯若不嫌弃,给我一个官职。如若嫌弃我,我就在家安安心心地当一个二世祖也挺好的。”

  “不是……别。我已经替你想好法子了,他被捕确实是因为我们跟踪你,发现他的,可是他是先前抓到的那个赌坊的掌柜招供的。

  你只是回家省亲,又什么都没做,又亮出了魏国使者的身份,我们忌惮魏国,没有理由抓你啊。

  你杀一个人,然后我们追捕你,放个水,你逃回去不就行了……”

  沈留祯听闻,桃花眼瞬间睁圆了,看着何公公撑开了双手,两个宽大的袍袖展了开来,说道:

  “何伯伯,你看看我,你看我是像能杀人的人吗?”

  何公公看着沈留祯,表情一言难尽,瘪了瘪嘴没回答。

  心想:因为宗爱那个惊天大案,你在魏国的威名也是挺响亮的。更何况还有亦善这个例子在呢。

  不能说你不能杀人,只能说你杀人不见血吧……

  沈留祯见他不接话,尴尬了一瞬,然后将袖子收了回来,将脸一偏,爽快地说道:

  “我不会。”

  何公公无语,低下了头说:

  “那行,人我们负责杀,你只负责逃就行了。”

  “我不逃,只要亦善一天不死,我就不离开宋国。”沈留祯两手一揣,端着袖子十分的端方乖巧,说出来的话,却很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