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甭加慧
谢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说:
“哎……夫人,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谢家因我叔公谢白正,辅佐了三位皇帝,荣耀了近五十年,族中亲朋故旧遍布北朝朝野,权势通天,如此极盛的情景,怎由的我不担心啊?”
谢夫人安抚他说:
“知道了……你在家就说过了,可我们不是不远万里,渡江搬到南朝这边来了么?你还担心什么?”
谢昀又长叹了一口气说:
“哎……南朝也不安稳啊,北边好歹还是一朝,皇位更迭一直都算平稳。南朝这边,皇族姓氏一直换,说不得哪天就会乱。若不是因为我叔公最近说话越来越不谨慎,我才不愿意跑到南边来呢。”
谢夫人累的打了个哈欠,说:“你就爱多想,都随你的意……可你不跟人家说阿元是个女郎,回头人家知道了,总要怪你。”
谢昀笑了一下,说:“没事……我怕真说了,他就不愿意教了。咱也不瞒着,他要是偶然知道了就知道了,不知道我也不提,那就算不得我骗他。”
谢夫人翻了身侧躺着,合着眼睛笑了笑,将要睡去前又说了一句:
“都随你……”
第二天,沈家父子应邀,正式到谢家做客,沈父让沈留祯带了十条束脩,也就是腊肉,打算正式去行拜师礼。
到了谢家之后,见里面仆从众多,蔚然有序,布景陈设无不透露着讲究和心思。
他再想想自己那个粗糙凑合的家,虽然已经住了两年了,还没有人家住一天的来的像样,不免有些惭愧。
他从小家境贫寒,一路上靠着摸爬滚打,吃了许多苦才有的今日,虽然说途中也有族中在职的叔父举荐的帮助,但是一直以来也没有积攒多少钱财。
与谢家这种历经千年,累世公卿积攒下来的豪门氏族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虽然谢昀说,他们只是谢家的旁支末流,可眼见的也是普通人家比不上的气候。
好在谢父对他们很是热情,谢元一见面也十分乖巧的喊他师父,这才将沈父这些许的不自在给冲淡了过去。
两家父亲客套了一番之后,谢父上座,沈留祯双手奉上腊肉,在堂中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行了拜师礼。
谢父笑眯眯地受了,转而又拽着沈父坐在上座,让谢元也郑重的行了拜师礼。
礼罢之后,见谢元和沈留祯两个规规矩矩地站在一处。
他们年纪相同,身高也相仿,各有各的灵秀。
两家大人越看越高兴,莫名地就觉得关系亲近了不少。
谢父笑着对着谢元说道:
“阿元,带留祯去后院见见你娘。我跟你师父说会儿话。”
他转而又对着沈留祯温和地说:
“你师母听说我收了学生,跟我们阿元一般大,就一直惦念着想见见你。”
沈父一听,“嗯”了一声,眼睛大了一圈,说:“快去快去!记得唤人知道吗?”
“知道了。”沈留祯应了一声。
“爹,师父,我们去了。”谢元用稚嫩的声音说,转身就招呼着沈留祯出了门。
沈父看着两个孩子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们阿元教的真好,识大体懂礼貌。”他的语气前头还充满了艳羡,下一秒就怒不可遏起来,“不像我家那个,活脱脱一个犟驴滚刀肉,真气死我了。谢兄,以后他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尽管打,千万别手软。”
谢父状若头疼地摸了一下额头,说:
“别提了,你是看着她面上好,里子里真不如你家留祯,整日里爬高上房,鸡嫌狗厌的。
我跟我家夫人眼下只有她这么一个孩子,被她弄的提心吊胆。合府里多少双眼睛都看不住她,光是膝盖上摔跤磕的疤,都摞了好几层了。”
沈父听闻却“哈哈”大笑了起来,说:“正是因为如此,习武才好啊!”
他又往前倾了倾身子,冲着谢父神神秘秘地说:
“哎,要我说,咱们两家可能是天定的缘分。
我那个儿子也着实不像是我生的。我一介武夫,字并不认识几个。凡道理,那都是靠耳朵听过来的。
我想着,让孩子多少识得几个字,以后也用得上,就给他请了个习字的先生。
结果没想到,他是真喜欢。那字弯弯绕绕的我看着厌烦,他学着倒是快,刚学了几个字,就急吼吼地非要让我给他找书看……”
沈父无奈的双手一摊,说:
“我上哪儿给他找书去?”
院子里,谢元走在前头引路,沈留祯跟在后头,好奇的四处打量,问:
“你们家有很多书吗?有多少?”
谢元回头看了他一眼,一边走一边说:“搬家的时候,总共装了六十多辆车,几乎一半都是书籍,我也不知道有多少。”
沈留祯听闻,半张着嘴巴正在惊讶,他有些不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那么多的书吗?都写了些什么……
突然前头的谢元往旁边一跃,像个灵活的小鹿似的,蹬着廊柱跳了老高。伸手从柱子上头够了个什么东西下来。
他定睛一看,只见谢元手中多了一片枯树叶。
原来是柱子上头因为日久裂了一条小缝隙,恰好夹了一片枯叶进去,被谢元给够了下来。
被如此突然的变故惊在原地的沈留祯,默默地收起了自己的下巴,看着谢元玩着树叶继续前行背影,从心里头冒出一股子酸气,面露嫌弃地无声腹诽:
呵……这可不就是爹理想中的儿子么?跟个闲不住的猴子似的?
谢元一心在前头带路,自然不知道身后之人在想什么,很快就走远了。
沈留祯连忙跟了上去。
第5章 头一次交锋
到了谢夫人的住处,谢夫人仔细地打量了打量沈留祯的模样,头上扎着两个总角髻,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眼珠黑白分明很是清亮,抿嘴一笑,嘴边就有两个小酒窝。
谢夫人看着喜欢,跟身后的丫鬟说:“这模样长得真好。”又问沈留祯:
“你娘,一定是个美人吧。”
沈留祯回答说:“回师娘,我从生下来我娘就死了,所以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此话一出,谢夫人脸上的笑容慢慢的褪去了,看着这么小的孩子没了娘亲实在是心疼,于是语气更加温柔地问:
“那平时都是谁带你啊。”
“从前是奶娘带,后来我爹领了调令搬家,奶娘跟不过来,就另外找了婆子照顾我,搬一次家就换一个,现在是第……第八个了。”沈留祯垂着眼睛,掰着指头回忆着说,语气很是平常。
可是他越平常,表现的越是理所当然,谢夫人的心就揪得越紧。
她伸手将沈留祯拉到了跟前,慈爱的摸了摸沈留祯的脸颊,眼含泪花地说:
“你爹是武将,到处打仗挣前程才会这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以后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尽管来找你师父或者找我……”
话音刚落,就听见“咚”地一声响,大家一看,原来是谢元从圆杌子上摔下来了。杌子倒地,砸在地板上发出的一声闷响,她倒是好好的跳到了一边。
见她娘谢夫人用责怪的眼神看着她,她急忙敛首站好,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
丫鬟忍不住笑出了声,赶紧去将那杌子给扶了起来。
谢夫人看她故作乖顺的样子,也是忍俊不禁,拉着沈留祯说:
“别管她,她就是闲不住,想让她多陪我坐一会儿都难,总是闹腾。”
谢元听闻,出声委屈地说:
“娘,这回真不是因为我贪玩,实在是昨天才挨了板子,屁股疼坐不下。”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笑了,包括沈留祯。
一时间满屋子的欢声笑语。
谢夫人见沈留祯安安静静地站着,问什么答什么,也不燥。
再看看自己家的谢元身为一个女郎,却总是按也按不住的样子,对沈留祯感慨地说:
“虽然说咱们头一次见,但是我着实喜欢你喜欢得紧,你师父肯定也是如此。我们一直想要一个跟你一样的儿子,老天爷却不给。”
谢夫人的表情很是忧伤。
沈留祯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眼,果然见谢元用那双丹凤眼冷冷地望着他,明显带着怨恨和抵触。
这情绪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他突然顿悟,原来谢元跟自己一样,都是被自己家人嫌弃的孩子……
原来他们是一样的……惨。
谢夫人估计是看见了谢元的表情,又对着沈留祯说:“如果阿元蛮横欺负你,你直接跟我们说,我跟你师父教训她,为你出头。”
沈留祯笑了笑没说话。
此时,他觉得自己跟谢元简直就是难兄难弟,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儿去。
就这么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沈父要走,前头来人唤沈留祯回去。
谢夫人很是不舍地看着他说:“孩子就留在这里玩就好了,何必急着让他回去呢?”
丫鬟回复道:“沈校尉说,谢家乔迁新禧,来拜访的人实在是多,家主和夫人定然忙碌。既然两家孩子互拜了师门,那就是自己人了,此时就不在这里添乱了。”
谢夫人一听,开怀笑着说:“这沈校尉还真是个直爽通透的趣人。”
她拉着沈留祯的手,慈爱地看着他说:“以后,随时过来玩,过来吃饭,若是碰到委屈了,也可以过来跟师娘说说心里话,啊。”
“留祯知道了,谢谢师娘。”沈留祯甜甜地说,露出了两个酒窝。
“阿元,去送送留祯。”谢夫人嘱咐道。
“是。”谢元虽然心里头极为不舒服,但也乖乖地应了声,带着沈留祯出了门。
可是她刚带着沈留祯走出了房门没多远,站住了脚,凶相毕露地转过身,冒着一股子嫉妒的酸气,直直地瞪着沈留祯。
“干……干嘛?”沈留祯自觉不妙,有些结巴。
他下意识地就抬起一只胳膊,虚护在胸前。
果然,谢元二话不说,直接照着他的肩头推了一把,推的沈留祯一个趔踞,连退了好几步。
“我怎么看不出来你比我强在哪儿了?你强在哪儿了?”谢元怒气冲冲地问。
她一想起刚才她娘对他那么好,还说想要一个像他一样的儿子就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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