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骑着马来 第332章

　　只见他在席位上盘腿一坐，手里拿着本书，就开始高声念叨起来：

　　“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始分阴阳，天为乾父，地为坤母，男为阳女为阴。礼记有言：男不言内，女不言外。孟子曰：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

　　本来等着看戏的人，一听这个，顿时明了了这是大儒开坛讲学呢。

　　可是怎么开在了这里，而且只有一个大儒在讲？

　　往常都是专门辟一个场地，里头都是文人学子云集，辩来辩去弄得热闹。

　　如果辩得好，就能被举荐做官。

　　这种事情跟他们这些市井小民根本没什么关系。

　　一来，根本不允许他们靠近，二来，他们都不识字也听不懂，根本掺和不进去。

　　于是众人见根本就没有唱戏的可看，于是纷纷失望的摇了摇头，就开始自觉地散去了。

　　台上的老夫子一看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人就要跑，在书本后头的眼睛有些着急。

　　他在心中不由地感慨世人愚昧，叹了一口气之后，将手里写好的东西放了下来，捋了一把胡子，扬声道：

　　“诸位可知，这骠骑大将军解元解将军，是何许人也？”

　　正准备走的人一听：哎，这话我听得懂，是说解将军的！

　　于是又纷纷地拐了回来。也有人看了看身后的不远处的将军府，觉得这热闹凶险，拉着伙伴跑了的。

　　不过，留下来的人依旧很多，围了高台一圈，都仰着脖子等着听后头的话呢。

　　老夫子仰着脸，一副高傲的样子，说道：

　　“这解元，其实是出自大士族谢氏，谢氏是延绵几百年的名门望族，其中各朝各代入朝参政的族人不胜枚举，不乏高官权臣。

　　尤其是在北朝前些年，谢氏权极一时，谢白正辅佐三代魏帝，备受宠信，只不过后来因为魏国国史案，谢氏连带着北魏许多门阀氏族都遭到了血洗。

　　而谢元他爹谢昀，恰巧在这场血洗案发之前，迁到了临江城，这才躲过了一劫。”

　　台下的众人虽然不识字，但是有些姓氏生来高贵能做官，他们还是知道的。

　　听了老夫子的这个话，顿时不明所以地问：

　　“这好像不太对吧？解将军是十二岁从小兵打仗立军功做得官，他要是那个谢家的，根本不用这样，有人举荐一下，就能做官了吧？他为什么要当小兵？”

　　台上的老夫子就等着这一句，直接捋着胡子，笑眯眯地夸赞道：

　　“问得好。因为她本是个女郎啊……”

　　众人顿时哗然了，纷纷惊讶地互相讨论：

　　“这不是个谣言吗，是诋毁解将军的……”

　　“人我见过，不像是女郎啊。虽然长得很俊俏，但是他那么凶，杀了好多人呢……”

　　“活阎王，催命鬼，能是个女郎吗？”

　　“可是好多人都这么说啊……听老夫子这么一解释，也说得通啊……”

　　人群中，一身常服，准备去找谢元汇报军务的周免，目瞪口呆的看着台上，整个人都静默了。

　　他脑海中瞬间涌上了许多埋藏掉的记忆和怀疑，翻江倒海般的汹涌，最后都定格在了谢元那张带着少年的稚嫩、略显阴柔的脸上。

　　然后，他拔腿就往将军府里跑……

第556章 太伤风败俗了

　　当周免找到谢元的时候。

　　谢元正在前厅跟章青讨论怀真公主案子的进展。

　　她答应了要替怀真讨回公道，可是这是个人命案子，又涉及到了马国公，仅仅有猜测是不够的。

　　章青并没有带来什么好消息，只是说让她凭着职务便利，在军营中注意一下耳朵下头有疤痕，身形与她相似的将领。

　　并再一次提醒她，这个消息是沈留祯查出来的。

　　谢元听闻十分不耐烦地皱了眉头，很是不悦，但是也没有反驳。

　　而这个时候，周免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到了门口的时候，多着急也形成了习惯，高喊着给自己通报：

　　“将军，周免求见！”

　　这一声急促又响亮的喊声吓了章青一跳，连忙往身后看去。

　　“进来。”谢元也高声应了。

　　话音刚落，周免就冲了进来，顾不得章青也在，一股脑地说：

　　“门外有个老匹夫在抖你家底儿，连你家祖宗十八代都抖出来了！”

　　谢元一听顿时愣住了，丹凤眼流光晃动，心觉得有些不妙。她慢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轻声问：

　　“什么家底儿？”

　　“哎呀……就说你是门阀谢氏，还说你是个女郎。现在好多人都在那儿听着呢，怎么办？”

　　章青听闻，本来垂眸敛目将自己当摆设避嫌呢，顿时瞪大了眼睛，震惊地“嗯？”了一声，看向了谢元。

　　谢元也转过脸来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疑虑。

　　谢元先是冷着脸问：

　　“你今日来找我，就是为了看看我在不在府中，等着门外这场大戏？”

　　章青连忙无辜地解释说：

　　“我不知道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谢元丹凤眼凛凛生威，怒道：

　　“除了你们监察司，谁会将我的底细查得这么清楚，还有胆子在我府门前大肆宣扬？！！”

　　“即便是监察司所为，我也不可能知道所有事情啊，我师父还在呢……”他说着突然梗了一下，瞪着谢元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问，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说得是真的，你真是个女……女……”

　　谢元眉头紧皱，盛怒之下一甩衣摆直接快步往外走，周免也连忙跟了过去，将章青一个人留在了前厅。

　　章青呆愣地看着谢元离开的背影，因为难以置信已经癔症了，自言自语地说：

　　“这怎么可能呢……你看你理个衣摆，动作都比我潇洒，世上会有……这么帅气的女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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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免跟在谢元的身后，眼神里头满是纠结和惋惜。他现在可以肯定谢元是个女郎了，可是心情却越发的沉重。

　　女人是不能做官的，更别提当将军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怎么办？难道眼见着一切都毁了吗？

　　周免咬了咬牙，说道：

　　“将军，不若我跟孙田带着人，去将那厮杀了了事！”

　　谢元脚步飞快，寒着一张脸没有吭声。

　　孙田以为她默认了，连忙招了手，让亲兵们集合。

　　就这样，等谢元到了大门口，亲兵队伍已经陆陆续续集合了一半，列队跟在她的身后，一起出了大门。

　　而这一边，一直滔滔不绝讲着谢元如何不守妇道，不尊天理纲常的老夫子突然不说话了。

　　看着将军府的大门打开，人流涌出。那为首的少年将军，带着骇人的气势和威仪，朝着这里走了过来。

　　有一瞬间，老夫子整个人都是懵的，甚至觉得自己是被何公公骗了。

　　他年纪大了，平时教授家族学子，不怎么出门，所以从未见过谢元本人。

　　这次被何公公请过来，只是听他讲了讲谢元女扮男装，又凶神恶煞的杀了许多人的事迹。

　　所以猜想谢元肯定是一个相貌丑陋，又粗胖健壮的看不出是个女人的女子。

　　可是当他亲眼看见了，脑海中却不由地冒出了一个词：龙章凤姿。

　　她生得很好看，只不过不同于女子阴柔小意的好看。

　　她眉毛浓密清晰，一双天生带着威势的凤眸，眸光清亮且透着坚定，可是脸颊依旧带着女子柔和的曲线，甚至连她那过于清俊的身形也是端倪。

　　乍一看，你会怀疑她是个女郎，可是多看几眼之后，就会打消自己这个疑虑，觉得她只是生的有些女相罢了。

　　因为她一举一动行云流水，带着世家大族养出来的规矩和仪态，却又不失一个男子的英武潇洒之气。

　　你丝毫看不出伪装，也看不出扭捏，好似她天生便是这样的，是个男儿郎……

　　众人察觉到了谢元他们的靠近，拥挤的人群顿时吓得让开了一条路，有的胆子小得干脆就跑了。

　　谢元到了台下，孙田他们便“唰”地一声抽出了佩剑准备动手。

　　白胡子老夫子这才从惊艳中醒过神来，连忙高声说道：

　　“听闻谢氏极重德行，门风严谨。谢将军生为谢家人，一点都不为家族考虑吗？怎么？老夫不过说了几句实话，便要血溅当场？！你父母尚在，若是得知你如此暴戾，该是作何感想？！”

　　谢元抿紧了唇，眸光晃动，终于还是抬手制止了亲兵们的动作。

　　她看了看看周围围观的人群，又不甘地瞪着台上的老者，心知自己终是躲不过去了。

　　于是，她咬了咬牙，让自己鼓起了视死如归的勇气，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步地走到了看台之上，仪态潇洒地一撩衣摆，跪坐在了老夫子对面的席位上，拱手揖礼道：

　　“在下谢元，敢问夫子从何而来。在我府门前摆如此阵仗大肆喧哗，是何目的？”

　　她的礼数周全，问话却丝毫不客气。

　　老夫子心中不悦，但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让自己坐得更加放松了些，端着长辈的姿态说：

　　“君子直言直行，你身为女子，却隐瞒身份身居高位，如此败坏礼法纲常的事情，是个人都得管一管。他们害怕你的权势，害怕你手中的刀剑，无人敢直言相告，老夫不怕！”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将目光放在了谢元的身上，等着她的回话。

　　谢元感受到人们的目光，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半晌她抿了抿唇，冷笑道：

　　“你如何管？”

　　她声音不大，却让近处看戏的人全体哗然！

　　他这是承认了！他真的是个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