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骑着马来 第395章

　　她看了谢元一会儿，一双眼睛闪着可怜巴巴的光亮，问：

　　“谢将军，你是不是觉得舞姬太过下贱，不喜欢，所以……所以……想让我跟你习武啊？”

　　谢元愣住了，说：

　　“不是啊，我只是觉得你很有习武的天赋……不过这天赋你用在跳舞上也不算埋没了，非常的灵动，肯定也是舞姬中的佼佼者。当然，你要是想跟我习武，我也可以教你一些。”

　　灵秀又傻了一会儿，结结巴巴地说：

　　“我？……我去拎拎大刀么？我不行的……”她说到后来连忙摆起了手，满是推拒。

　　谢元轻松地笑了一下，说道：“那行，都随你。”

　　她拿着旁边备着的湿帕子擦了擦手，说：“我吃饱了，你们吃吧。”

　　说罢就起了身要离开。

　　灵秀连忙拽了一下她的袖子，紧张地问道：

　　“谢将军，你不会觉得我自甘堕落，生我的气了吧？要不，我我跟你学？”

　　谢元见她小心翼翼的可怜，随手抚了一下她的发顶以示安慰，说道：

　　“没有的事情，在我心里，你跟我一样，只是走得路不同罢了，别多想。”

　　说罢她就利落地走了。留着灵秀愣在当地看着谢元的背影，眼中似有感动的泪光，喃喃地重复着：

　　“跟你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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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元一离开，大厅里头的顿时就跟散了气儿似的，都要走。

　　沈留祯刚刚从座位上起来，要追过去，就见克三德捷足先登，大步流星的跑到了谢元跟前，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话。

　　沈留祯无奈，只好偏后了一点，不远不近的跟着。

　　克三德离了谢元两步远，瞟着她这身打扮，郁闷地说道：

　　“将军，你为什么要穿女人的衣服，不太好，以后还是穿男人的衣服吧。”

　　谢元看了克三德一眼，很平静地说道：

　　“以后如果要动武，还是会穿男装的。今日天色已经晚了，马上就要休息，穿襦裙舒服一些。”

　　她穿男装还是喜欢束胸的，腕袖也要绑，穿女装就能松快松快。

　　“我的意思是以后都别穿了吧，看着怪别扭的，总觉得……总觉得……”克三德结巴了半天，表情都扭曲了，就是想不出合适的词儿，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谢元站住了脚步，正对着克三德背负了双手。

　　她虽然一身女装，但依旧是男子行为做派，看起来尤其的孤傲。

　　一阵晚风吹来，还带着白天的暖意，谢元的裙摆也在风中轻轻地飘动。

　　“我明白你的想法。”谢元微微带着笑意。

　　不知道是因为天色的缘故，还是因为月色灯光，克三德觉得谢元的笑容，比这晚风都要惬意轻松。

　　他不自觉地就想起当初在宋国，最后分离时的那一幕，谢元又急又恨地抽了他一鞭子，神情都是暴怒的狰狞的，像是走在迷茫陌路上的野兽。

　　而现在，她明显变了。

　　只见谢元看着他，随意地说道：

　　“别忘了，当初咱们围着篝火灶头等吃饭的时候，你们的黄腔我可是没少听。

　　我明白在男人的眼睛里头女子都是什么样子的，她们美丽、娇弱，可以被怜爱，也可以被欺辱，甚至可以被打骂，像个物品一样送人、买卖，就是跟强者挂不上钩。

　　男人的眼睛里头，女子天生就是不值得尊重的，也没有实力让人尊重。

　　所以你看我穿了女装，就有一种我自降身份，自取其辱的感觉，怎么都难以接受。”

　　克三德震惊地看着她，微微张着嘴巴。

　　“我说得对吗？”谢元随口问。

　　克三德一张脸红的都快紫了，脸上的胡茬子都眼见着因为尴尬而抖了起来，就是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谢元转了半个身子，接着往前走。克三德老老实实地在身后跟着她。

　　就听她感慨地说：

　　“从前我也是跟你一样想的，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女郎，也不愿意穿女子的衣服，好像我只要承认了，穿了，我就输了一般。

　　可是经历了这么事情之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

　　即便我穿着男装，也改变不了我是个女子的事实。他们该拿着这一点攻击我，还是会攻击我。

　　同样的，即便我穿着女装，也改变不了我是个强者的事实。该把那些人打得屁滚尿流，还是打得屁滚尿流。……那我穿什么衣服有什么要紧？”

　　谢元说完之后，用清明平和的目光看着克三德。

　　克三德低下了头，小声地说：“我知道了……我就是总忍不住替你觉得可惜。”

　　谢元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头，以示安抚，说道：

　　“不必替我可惜，我就是我。……去休息吧。”

　　克三德这才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沈留祯这才走了过去，提醒她说：

　　“你还是你，即便你穿了裙子依旧打得过我，这话早在咱们小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怎么是最近才明白的？”

　　谢元愣住了，回忆了一番才恍然般地笑着说：

　　“是啊！……我没有你通透。当初只想着，说明我还有当将军的机会，就鼓起勇气离家出走了。”

第659章 气得睡不着

　　沈留祯滞了一下，看着谢元有些后怕，半晌小声地说道：

　　“我当时可没有想那么多，就是不想看你不高兴，如果我要是知道，鼓励你两句你就敢离家出走……”

　　谢元扭过脸来问：“怎么了？如果知道我会离家出走，就不说了？”

　　沈留祯嘴唇动了动，看着谢元的脸眸光闪烁，半晌移开了目光，温柔又无奈地说：

　　“说还是要说的……只不过要劝你不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这世道，冤死在路边的白骨都能铺路了。你不知道，当时我得知你失踪了，多害怕，我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谢元见沈留祯垂着眼眸，遗留下来的伤心和恐惧，那么明显的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不由地心中暖意盈动。

　　谢元看着他好看且沉静的侧脸，一边庆幸自己的幸运，庆幸自己能得到沈留祯无条件的支持和爱慕，一边又对自己能得到这份幸运感到疑惑。

　　她微微偏了一下头，问：

　　“留祯，你为什么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你也是读圣贤书的，而且你非常喜欢书。按照圣贤书上所说，女子绝不该是我这个样子。可是我却从未听你说过我半分不好。

　　连爱护我的亲生爹娘都总是说我不该如何如何……，你难道不相信书上说得话吗？”

　　沈留祯扭过了脸来，用扇子骨轻轻地戳在自己的下巴上，说：

　　“我信书上说得话啊，只不过在我心里，阿元你是个例外，至于为什么会这样……”

　　沈留祯露出了沉思的模样，他垂着的眼睫毛在灯光下的阴影清晰无比，随着他的移动，不停地在脸上变换长短，像是细腻温软的鹅绒一般，挠着谢元的心。

　　谢元目光向下，又因为他扇子骨的指向，落在了他那饱满红润的唇瓣上……

　　真好看啊……谢元在心里头不禁地想。

　　“或许是因为……在我的心里，你比什么都重要吧。”沈留祯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故作深情，而是很随意地便说出了口，就好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理所当然。

　　可是正是因为这种随意，却击中了谢元的心。让她的脚步一顿，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

　　“怎么了？”沈留祯见她愣在了当地，问。

　　“没事，不早了，休息吧。”谢元平静地说，转身就开了房门进屋去了。

　　沈留祯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跟着谢元到了她的房门前。

　　月色清冷，回廊上的灯笼散发着温暖的光亮。他看着紧闭的房门，愣了一会儿神，才失落地往回走，进自己的房间去了。

　　如果说，有什么可以让他觉得安慰的，就是现在两个人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头，这比分隔南北两国，一年都不一定能见上一面的情况，实在是幸福太多了。

　　而谢元看着窗外沈留祯离去的身影，心中突然产生了很大的内疚感和罪恶感。

　　她从来不敢说，沈留祯在她的心里是第一位的，即便是此时此刻，她都不敢这么说。

　　她想的东西太多了，只有自己脆弱孤独的时候，才会想起沈留祯的好来，才会觉得他弥足珍贵。平常的时候，好像……并没有怎么将他放在心上。

　　谢元想到这些，心中不由地疼了一下。原来她与沈留祯的付出并不对等啊。

　　自己好像从未为了沈留祯做过什么，到底何德何能，就得到他这样的偏爱，并且心安理得的呢？

　　谢元皱紧了眉头，越发的难过起来……原来自己这么可恶的吗？欺负一个全心爱着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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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谢元靠在床头上，看着窗外的月光发呆，脑海中回忆着与沈留祯有关的点点滴滴，睡不着觉。

　　当她想到当初沈留祯逃出宋国京都时，站在船头上痛哭控诉的样子，终于有些明白他当时为何那么伤心了。

　　于是不由自主地，沈留祯当时的表情，他的眼泪和痛恨，当时说得那些话，还有他站在船头上，一身落拓的大袖衫，却像是失了魂似的越来越远的身影，一遍又一遍的在她的心里重放。

　　他当时是真的伤心痛恨啊，可是几个月之后，他依然给她寄过来了一幅自己的肖像，画上的人温柔地笑，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似的。

　　谢元更内疚了……沈留祯的性子她能不知道么，得罪他的人从来没有什么好。

　　更别提让他伤心成那个样子的了，估计除了她，不曾有过第二个……

　　可是他却对她宽容大度至此，当真像他所说，自己对于他来说，是个例外，还是个极端的例外……

　　突然，谢元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因为窗外出现了一个人的侧影。

　　是沈留祯……

　　沈留祯本来就生的好看，不只是脸，身材纤合匀称，再加上他从小养出来的仪态，线条优美的侧颜，所以即便是映在窗户上的一个侧影，也像是一幅精心修饰过的画儿一样的养眼。

　　谢元看着沈留祯的剪影在她的门前活动，一会儿走近了，一会儿又转身走远了，一会儿又站在门口，仰着下巴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