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骑着马来 第444章

作者:甭加慧 标签: 古代言情

  说她迟钝也好,心大乐观也罢,总之她从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这么哭过。

  因为她在梦里头是满满的恐惧,可是总是在最后关头记得谢元会来救她,所以醒了之后就将这恐惧盖了过去,变成了为自己的幸运而开心,还有对谢元越发的喜爱和依赖。

  而今天,她亲手跟谢元一起,闷头将那些被活埋的姑娘们扒出来时,她好像又回到了那日的绝望之中,好像自己就伙在了这些人里头……

  而这些人里头,好多人已经成了没有知觉的尸体。

  她瞬间便崩溃了,伤心像是泰山压顶一样,压倒了她心中的庆幸和得意,汹涌地往外冒,好像到今日才回过味儿来……

  谢元看着她这样,再看看手下丝毫没有动静的人,也跟着心酸起来。

  可是她的心酸,不止是流泪,还会转变为怒火。

  谢元眼神一转,凌厉地看向了那几个被射穿了小腿,被看管在一旁的人,冷声喝道:

  “将人都带上,捆紧了别让他们死了,送去廷尉府!”

  ……

  他们带着人进了城,去廷尉府的时候,经过了官妓楼那一条街,还有买卖人口的市场。

  这才发现,这几天关于年轻女子的人口交易,比平时多出了十倍不止,熙熙攘攘的挤在一处,几乎水泄不通。

  沈留祯曾经说过,为了安置那些多出来的姬妾,造成不必要的抵抗,朝廷组织官妓楼出面,可以出钱收买那些多余出来的姬妾,买回来之后,再由官府免费放出去,让她们成家。

  幸好因为朝廷新立了法,给了一个很短暂的过渡时期,让他们自改,一时间众人都挤在了这个时间段里头往外卖,导致了姬妾的价格暴跌。

  这样一来,朝廷得以用很少的价钱来收买这些女子,倒也省了不少钱,还为这条律法的成行,提供了许多便利。

  谢元他们骑着马,从这些糟乱里头穿行而过。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而问步六孤珠云,说道:

  “我听说,那日,那个石余仇正手下的那些妓子,都被你们家带走了。石余仇正让陛下下旨砍了头,那些妓子后来怎么样了?”

  步六孤珠云眼睛眨了眨,说道:

  “我不知道啊,大约也都被朝廷没收了吧?我阿耶肯定不能留着,他就是将人绑了,打了一顿,将所有人都审了审,想着看是不是有什么幕后指使,故意坑害步六孤家族,还有我……”

  听到这里,谢元用眼角看着她,心中有些忐忑,她赶紧移开了目光,生怕让人发现了什么端倪。

  这种感觉太不好了,坑了人,揣着心里头的愧疚,硬是装作不知道……

  就听步六孤接着说道:

  “反正我阿耶已经派人去剿了那些抢劫的土匪,几乎一个不留,替我狠狠报了仇。”

  她得意地说,丝毫没有了刚刚瘫坐在那儿,举着手大哭的傻样子,转而问道:

  “怎么了?”

  “没什么,想起来了问问。”谢元说。

  谢元带着亲兵,连带着还有步六孤带着的侍卫,带了那些挖坑的罪魁,那些咽了气的尸首还有活口人证,豪气地往大门口一扔,就命人去叫门。

  廷尉府大人周长庚出来的时候,见他衙门门口摆了那么多死尸还有七歪八倒的人,还以为到了修罗场,顿时吓了一跳。

  几乎就要喊出来,问一句是谁啊这么嚣张,敢在廷尉府门前摆龙门阵?!

  待他看清楚了那对面马上坐着的是谢元时,立马就换了脸色,谄媚地问道:

  “呀,原来是谢将军,您这是……”

第744章 七天限期

  谢元下了马,恭谨地朝着廷尉大人拱手说道:

  “大人,新出的律法不是禁止私自杀奴吗,这些人被我在西山外抓了个现行,要活埋坑杀多余的姬妾,人都我给你带回来了,还劳烦廷尉大人断一断这个案子。”

  廷尉周长庚知道谢元在沈留祯心里头的位置,虽然谢元的职位没有他高,也管不了他。

  但是因为沈留祯的缘故,他很是乐意满足一下这位沈侍中的未婚……未婚妻……

  可是,这件事情他自己可不敢单干。

  于是撩着官服跨过了那几具尸体,走到了谢元的身边,悄声问:

  “这个事情,沈侍中知道吗?他也是这个意思?”

  谢元听闻,丹凤眼一抬,问道: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处?陛下下定了决心要整治乱象,按律惩处不就行了吗?”

  周长庚瞧了一眼旁边马背上的步六孤珠云,见她用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好似很是好奇。于是就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谢元往远处带了带,小声地说道:

  “话虽是如此说,可是陛下不是给了一个限期令,这律法得等到七天之后,才开始生效呢。这不是,这才第一天……按照道理说,他们现在杀了这些人,还不算犯法。”

  谢元一听,瞬间就怒了,一双丹凤眼凛凛生威,看着眼前的周长庚眸光晃动。

  她咬了咬牙,又看了看地上这些被活埋的死尸,想起她们在坑中那临死前各种各样的姿势……心中极为不甘。

  但是她也知道这不能怪廷尉大人,于是双手掐腰,有些焦躁地踱了两步,随即快步回到了自己的马匹前,翻身上了马。

  她一边扯着缰绳调转马头,一边对地上惊愕的廷尉大人周长庚说道:

  “我回去找沈侍中商量,请陛下下旨严惩,这期间还请廷尉大人好生保护人证物证。”

  说罢便踢了马肚子,一马当先,带着人呼啸而过。

  周长庚看了看门口这般惨烈的阵仗,死亡的多是二十多的年轻女子,有杂胡还有汉人。汉人居多,什么样凄惨的模样都有,他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

  ……

  谢元带着人一路不停地回到了沈府,刚刚翻身下了马,就见步六孤珠云在一旁,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谢元的目光移到了她身上,见她一身华丽的胡服,但是沾了许多的泥土,破了的手指已经被人清理了,每根手指都被人精心用布条子包着,看着有些可笑,又有些可爱。

  谢元心中的不安和愧疚不由地又多了些,随即看着她温和地说道:

  “你要不要进去洗洗脸换身衣服再回去?”

  步六孤珠云本来正害怕谢元赶她走呢,听闻顿时就笑了出来,高兴地答应道:

  “好啊好啊。”

  谢元依旧冷着一张脸,收回了目光就将手里的马鞭扔给了亲兵赵念有,径直便往里头走。

  步六孤珠云紧随其后,高兴地像是吃了糖一样。

  “我有事情要跟沈侍中商量,没有时间陪你,你洗漱一下换了干净衣服就回去吧。”谢元说。

  步六孤珠云听闻,撅了嘴有些不高兴,但是又觉得好不容易蹲守了好几天,今天在一起的时间也挺长的,应该知足了。

  于是很快就换上了笑脸,露着贝齿上那红色的牙龈尖尖儿,笑着说道:

  “没事,你去忙吧,我都听你的。”

  谢元不由地看了她一眼,头一次露出了些微笑,将步六孤交给了院子里头的婆子,就快步离开,往她和沈留祯的院子里头去了。

  沈留祯这几日很忙,忙着派细作查探跟踪平城中各个府门上的动向,以便七天之后,当律法开始实施之时,能够真正的抓到几个阳奉阴违的人,以正视听。

  律法定起来容易,难得都是真正施行的时候,但凡有一点的含糊,一点的乱子,都能让这定好的律法变成一纸空文

  此时他桌案上对着许许许多细小的纸条和卷宗,时不时的还要拿笔将一些信息记录在册子上。

  谢元过来的时候,正好从窗户前经过,她的脚步很快,走路带风,身影几乎是十分平滑地从窗户口一闪而过。

  沈留祯本来正揽着宽大的袖子,另一只手里拿着狼毫笔在册子上奋笔疾书,觉得眼前的黑影一晃,他便知道是谢元回来了。

  于是连忙抬了头,看向了屏风后头大门的方向……果然,没有两息谢元就走了进来,一身的风尘仆仆,带着寒气。

  一进门就唤了一声:“留祯。”

  沈留祯见她身上都是土,不像是去遛马了,倒像是去土地里滚了一回儿,立马接话问:

  “怎么了阿元?谁又找你挑战打架了?”

  “不是”谢元带着沉闷的怒气,往书桌的另一侧一坐,双手很自然地放在了两侧椅子的扶手上,往后一靠,动作透着霸道,问,“我听廷尉说,律法七天之后才施行惩戒,那这期间有人变本加厉的杀奴怎么办?”

  沈留祯愣了一瞬,这才意识到谢元说得问题可能不是小事,于是将手里的狼毫笔稳稳地放在了笔架上,问道:

  “你碰到了,是谁家的人?”

  “一个姓独孤的将领,听闻是城外西部中军的一名校尉,总共三十多个女子,将身上值钱的衣服都换了,在西山上挖坑活埋。被我发现了,紧赶慢赶的将人往外挖,才救活了七八个!尸体活口,人证物证,我来时已经送到了廷尉府了。”

  谢元说着这些的时候,因为气愤,声音低沉,但是还算平稳。

  沈留祯眸光一转,看向了谢元放在椅背上的手指,见她的指甲因为扒土,明显受了伤,指甲缝里还有藏有些许的泥土……

  他再看向谢元的时候,心疼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抿了抿红润的唇。

  但是他并没有就此多言,而是直接从书桌后头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

  “我这就进宫跟陛下商议。”

  他知道谢元性子急,像是这种时候,马上去解决她关心的事情,才是最合她心意的,如果再多两句废话,说些心疼她之类的话,她只会嫌弃他啰嗦麻烦。

  而谢元扭过了头,看着出门的沈留祯……心里头确实很舒心……

第745章 由她去讲。

  沈留祯着急忙慌地进了宫,跟皇帝乌雷将这个事情一说,乌雷立马就怒了:

  “今天才第一天!第一天就敢拧着朕的旨意来,还是坑杀,他到底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定要让廷尉府查!好好查!!”

  乌雷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扶着额头,愤怒地在大殿中来回的踱步。沈留祯就在一旁默默地听着,静气敛神,垂眸不语。

  突然,乌雷停住了脚步,伸手一指大殿外的方向,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管他干了什么,因为坑杀姬妾的事情都得给我砍了,现在就得砍。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阳奉阴违是个什么下场!如若人人都像他这般,朕好好的政策,反倒成了祸害的源头了!到时候惹得天下人非议,将错都怪在朕的改革上!以后的事情还怎么做?!……休想!”

  他说罢,又转身平息了语气问沈留祯,只是依旧带着戾气,说:

  “你查的怎么样了?出了这么大事情,你为何不知道?除了他,这平城中还有没有别人做下同样的事情,一起都抓过来!一起砍头!”

  沈留祯没有辩解说今天才是第一天,即便是早先准备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将所有人的动向都摸清楚。

  他只是一抬衣袖,将宽大的衣袖拢成了两扇门,低头谦恭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