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骑着马来 第46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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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大雪终于停了，天气开始越发的冷了起来，可是石余财庄却来了兴致，说什么，先晾一晾那些南朝的使节，等大雪晴了一定要要按照原先的预想，做一场场面盛大的宴会。

　　如何盛大？自然需要更多的歌舞姬和乐师，表演节目。

　　沈留祯在家拥着一床被子靠在床榻上，看着石余财庄送过来的书信，有些无奈地挠了挠鼻梁，说：

　　“这石余财庄当真是痴迷于享受，我若不答应吧，他这是为了公事，答应吧……又觉得实属没必要。”

　　谢元拿过来看了看，随手扔到了一边，随即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送到了他的嘴边，说道：

　　“这样也好，趁此机会，你在家养两天，也省得你咳疾恶化了，快喝了吧。”

　　沈留祯垂着眼睛看着那碗汤药，眸光闪动，想趁此机会替自己讨些好处，但是抬眼见屋子里头还有打扫的婢女们，于是将自己活络的心思按了下去，坐正了身子，接过药碗，老老实实地仰着下巴喝了。

　　谢元对沈留祯的爽利很满意，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又说：

　　“这样才好，你可不能在这个关节病倒了，我实在是不喜欢那种应付人的场面，你要是不跟着，我恐怕就要急得掀桌子了。”

　　沈留祯接过了谢元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又往后一靠，悠悠地说道：

　　“那你肯定得等我了，尤其是石余财庄那般喜欢享乐的，府中的姬妾上百，我要是不跟着，回头恐怕又要多几个女子缠着你了。”

　　谢元听闻，忍不住笑了出来，想到了那日在石余财庄的府上，那些婢女姬妾们暗送秋波的模样，说：

　　“有你在好像也不管什么用，说得好像就没有姑娘缠着你似的。”

　　沈留祯闷着嗓子又咳嗽了两声，随即舒展似的长出了一口气，说道：

　　“魏国女子大多不太好我这一款，看中我的，也都是因为我的地位。你就不一样了，光坐在那里，就能晃瞎她们的眼睛。”

　　谢元抬了眼睛看了他一眼，见沈留祯发髻松散，几缕发丝垂在了耳侧，更衬得他精致的五官添了令人醒目的颜色，尤其是刚刚因为喝了汤药，嘴唇越发的红润诱人……

　　谢元垂下了眼眸，没有吭声。

　　其实她对沈留祯这话并不认同，因为从小到大，能用相貌晃瞎她眼睛的，只有他沈留祯一个。

　　沈留祯却越想越糟心，抬手呼唤了一个洒扫的小婢女过来，说道：

　　“去，跟刘护卫说，让他去沧澜院，将那些舞姬乐师都叫起来，送去北部大人府上听候差遣，包括灵秀。”

　　谢元听闻，连忙阻拦道：“灵秀的伤还没有好利索吧？”

　　沈留祯不满地白了谢元一眼，说道：

　　“皮肉伤而已，早就好了，她是我这里最拿得出手的人，不让她去，旁人还以为我府里不是养了个舞姬，是供了个奶奶！”

　　沈留祯说着，又突然伸出了手抓住了谢元的手腕，说道：

　　“你不准再去看她！我还病着呢，你再跑去看她是不是有点过分？”

　　谢元无语，迟疑了一瞬之后，哄着他道：

　　“好好好，我不去。”

　　她想着前几日去看过，好像灵秀的伤确实养得差不多了，让她去便去吧。

　　就这么着，沈留祯在家静养了四天，一切风平浪静，石余财庄那里没有人来招他们过去谈判，先前出现的陈久也跟一场虚幻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四天之后，天气晴朗，阳光明媚，除了有些阴暗之处还存着些残雪冰渣，地面上已经被人打扫的干净如出，空气中透着干燥的味道。

　　谢元带着沈留祯，到了石余财庄的府上，与南朝使臣们作陪参宴。

　　这一回果真是大场面，不仅宴席办在了露天的院子里头，而且石余财庄还请了许多鲜卑贵族来一起参加，看起来好不热闹。

　　沈留祯逡巡了一下场上那些开怀畅饮，眼睛盯着场中表演的鲜卑贵族们，再看了看石余财庄明显比之之前更加自在、更加畅快的表情，不由地轻笑出声。

　　他微微歪了身子，往谢元的跟前靠了靠，小声地说道：

　　“这北部大人之前恐怕是因为场中的汉人太多了，章青又不怎么乐意搭理他，他觉得被孤立了不爽快，这才招了许多同族来，给自己壮壮声势。”

　　谢元听闻，看向了主位上的石余财庄，果然见他不停地跟自己的族人说话，明显心情好太多了。

　　她也跟着笑了，轻声说道：

　　“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啊……不合群就会慌。”

　　沈留祯听闻，眸光转了一下，心中似乎有所触动，轻声问：

　　“阿元，你会慌吗？”

　　谢元端起热茶来放在嘴边，眼睛看着热闹的人群，轻声说道：

　　“我从小慌到了大，已经麻木了。事实证明不合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转而扭过了头，用那双好似天生便带着威势的丹凤眼看向了沈留祯，似有深情，认真地说：

　　“况且我有你这个异类陪着我，咱们两个凑一对，有什么好慌的。”

　　沈留祯看着谢元，看着这个自己心爱的人，心中似有一股暖流在汩汩涌动，慰帖的发烫，半晌，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只是轻声，又满腹柔情地唤了一声：

　　“阿元……”

第780章 你管得未免太宽了

　　正说话间，场间的曲子一换，两行舞姬排队从场外袅袅娜娜的碎步而来，手上的水袖随着她们的移动，在身后飘动，如烟似雾，如同仙子神游一般。

　　谢元和沈留祯不由自主地望了过去。

　　只见她们到了场中从中间分开两旁，水袖舞得如同波纹一般，然后出来了一个盛装美人。

　　美人用双手提着长长的披帛遮着半张脸，看身上的打扮像是一个胡姬，又像是佛教壁画中的飞天神女。

　　虽然今天天气清朗，太阳照在人的身上，十分的暖和，但是毕竟是冬天，一个女子穿着露着胳膊露腿，不知道在下头等了多久，红纱裹着的躯体早就冻得发红了。

　　可是她这身打扮，在一众汉朝风格的曲裾水袖的掩映下露了面，又着实惊艳了人的眼睛。

　　那名舞姬将披帛慢慢地移了下来，竟是一个妆容精致，额间点了红焰的汉人美女。

　　而这个美女是谢元是认识的，正是灵秀！

　　不得不说，谢元有些惊讶，因为她从前即便是见过灵秀跳舞，见得也是她素面点红唇的样子，不曾像这样上过精致的妆容。

　　她虽然知道灵秀是好看的，但是从来不知道她可以这么好看。

　　谢元扭过头看向了沈留祯，见沈留祯的面色如常，一点也不惊讶，于是问道：

　　“那个是灵秀吗？”

　　“是啊，怎么了？”沈留祯问，随即他很快就察觉到了谢元的惊讶从何而来，霎时间一股子醋意就又上来了，他抿了一下唇，反问道，“觉得她好看？有我好看吗？”

　　谢元眸光晃动了一下，眼睛在沈留祯的眉目上扫了一下，老实地说：

　　“那倒……没有。”

　　沈留祯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忍不住甜甜地笑了起来，随即看着场中的灵动欢快的舞蹈，大方地解释道：

　　“你平时不参加府上的宴会，自是没机会见到了。正儿八经招待贵客的宴会，从妆容到行头，都是精心准备的，为得就是赏心悦目。

　　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马靠鞍，哪怕长得像个猪，精心拾掇出来都能变个模样，不奇怪。”

　　正在这个时候，曲子越发的热烈了起来，穿着水袖的曲裾美人列成了两阵，水袖舞得像是水波纹一般。

　　灵秀一身红纱衣，轻灵的身姿在其中一跃而起，越过了水袖上方，长长的披帛在她的身后划出了一道逶迤的长线，像是在空中飞过，腾云驾雾，又像是在水面之上御风而过。

　　那一幕，灵秀骄傲的仰着头颅，修长的脖子像是一只引颈向天的白鹤一般高傲。

　　场中的所有人，包括谢元在内，都被那一幕震撼到了。

　　那一刻，随着音乐一跃而起，仰望天空的灵秀，不是一个舞姬，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战战兢兢，急于寻求庇护的人，而是一个对天空、对自由向往的凡人，奋力冲破了枷锁，即将升仙而去的时刻……

　　霎时间，谢元忍不住热泪盈眶，在她不曾细想为何而共鸣，而感动的时候。

　　她突然间也明白了，灵秀对于跳舞的热爱是真的！

　　若非如此，她怎么能仅仅凭借一支舞蹈，便让人热泪盈眶呢？

　　一曲终了，舞姬们纷纷优雅的躬身行礼。站在众人中间的灵秀，像是一朵花蕊似的娇艳，微微低着头，喘息着。

　　在场的看客们都纷纷鼓掌，拿筷子敲击金器碗具发出了欢呼声。

　　谢元微张着嘴，久久不能回神，半晌才反应过来鼓掌，然后悄悄地将眼眶里的湿润给咽了回去。

　　旁边的沈留祯也跟着鼓掌了，只是他带着旁观者的清醒，悠悠地感慨说：

　　“谁能想到，一群最低贱的人，反倒是能演绎出如此动人的景象呢？”

　　就像是要映衬他的话一样。

　　主位上的北部大人石余财庄站了起来，将那些准备徐徐退场，将场地留给下一个节目的舞姬们拦了下来，一边用胖胖的双手鼓掌，一边朗声说道：

　　“跳的不错，赏！”

　　他说罢，直接拿起了案几上的两碟子点心，伸手往前一挥，连带着盘子扔了出去，糕点倾倒在了那群舞姬中间，散了一地。

　　霎时间，那群舞姬，再也没有了刚刚优美雅致的样子，像是一群恶狗似的，纷纷蹲着，趴着，到地上去抢那些掉落在脚边的点心。

　　她们表现的是那么的饥饿，只要抓住了东西，就往嘴里头塞，整个的塞进去，塞得嘴巴鼓囊囊的，几乎要噎死自己。

　　包括灵秀也不例外……她蹲在那里，低着头，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巴恨恨地咀嚼着，另外一只手还在四处抢夺……

　　谢元惊了，从南朝来的章青他们也惊了！

　　谢元是不曾接触过这样的场面，章青是不曾想到鲜卑人这么不要面子。

　　汉人虽然也不会对姬妾们多好，但是大多数在乎德行和名声的人，都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仁义的一面，断不会这么直白。

　　他抬头看了看得意的石余财庄，好像丝毫不觉得这有何不对。

　　也是！鲜卑蛮夷，一群不知道礼义廉耻的家伙！章青在心中恨恨地想。

　　谢元看着这一幕，怒了。尤其是前一刻这些舞姬表演的那么好，像是一群从天宫中下来的仙女，下一刻就让人当做一群野狗。

　　属实让人火大！

　　沈留祯刚刚察觉到谢元的不对劲，想要伸手拉住她，可是已经迟了！

　　他的反应哪里有谢元的动作快？

　　谢元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的手指从谢元的衣服上擦过，火辣辣地疼。

　　只见谢元冲着石余财庄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