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骑着马来 第60章

作者:甭加慧 标签: 古代言情

第101章 小圆圈

  沈留祯有些意外,一边伸手接信,一边问:“老师的信不是前两天才收到一封,这一封这么快?难道是有什么急事?”

  来这里之后,除了谢家不会再有人给他写信了。

  “不是从谢家来的,是明远镖局的人,从南边送过来的。”刘亲兵说。

  这时候沈留祯仔细一看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愣住了。

  耳中又听刘亲兵这么说,一种希望从他的心底冒了出来,心脏砰砰直跳,手指都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他紧张的撕开了信封,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张折好的信纸看,期望在透过纸背的痕迹中,直接看见“谢元”这两个字来。

  可是却出乎意料的,那痕迹明显就是不是字……

  他有些懵了……等展开一看,就惊讶地愣了半晌……

  然后便不可自抑地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刘亲兵见沈留祯疯了似的,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捶回廊的柱子,有些懵,半晌都没敢说话。

  沈留祯憋不住,高兴地说道:“阿元还活着……刘大哥!阿元还活着,你看这是她给我写的报平安的信!”

  说完就将那一张信纸摊给了刘亲兵看,急迫地想跟他分享自己的喜悦。

  可是刘亲兵一看,就窘迫地皱起了眉头……这信纸上画的什么鬼,两个小人?

  沈留祯指给他看,说:

  “你看看……这个脸上画了两个小圈的大人,就是我爹。这个腰上陪着剑的小孩儿,就是她,她现在跟我爹在一起!哈哈哈哈……她没事,她跟我爹在一起,我爹也没事!哈哈哈哈……太好了!我今天太高兴了!”

  刘亲兵有些不解,这上头一个字都没有,就莫名其妙地画了两个小人,还是很拙劣的那种画技……

  “留祯,真的是她吗?不会谁故意使坏逗你么?若是她本人,为什么不直接写信,将内情说清楚。”刘亲兵提醒他。

  沈留祯宝贝似的看着那张画,笑声止了,那双大眼睛里却含了泪水,温情地说:

  “是她……我与她一起长大,彼此的画的画互相看了多少,你知道她为什么要往人脸上画两个小圈吗?”

  刘亲兵伸着脖子看了看那张纸上,其中一个小人脸上跟长了四个眼睛似的可笑,懵懂地说:

  “不知道。”

  沈留祯含着泪水的眼神中,满是回忆的神色,说:

  “她说那是酒窝。我爹和我都有一对酒窝。她画我的时候,脸上也是四个圆。我当时还笑她,让她以后在表示酒窝的地方,点两个圆点就行了……她不,她说圆点不像,小圆圈才像……”

  “那她为什么不写字?”刘亲兵问。

  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什么事情那么高兴,远远的就听见你在这儿笑?”

  沈留祯和刘亲兵抬头看过去,就见乌雷带着随侍从回来了,正好出现在拐角处,脸上带着笑意,快步地向着他们走来。

  沈留祯看见乌雷过来,将手中的信纸折了一下,情绪激动的他,上去一把抱住了乌雷。

  乌雷有些惊讶,又很不习惯,顿时僵在了那里。就在跟着他的随从们还没来得及出声制止的时候,沈留祯立马就松开了他,又恭敬地对着他揖了个礼数,语音哽咽地说:

  “谢嫡皇孙指点!……我真的等到阿元的信了。”

  乌雷一听,也跟着高兴,顿时有些眉飞色舞,问:“是嘛?这是好事啊,他说了什么,要来找你吗?”

  沈留祯将手中的信纸给乌雷看了一眼,说:“她就给我画了一幅画,让我知道她还活着。估摸着是不可能来找我的,可是知道她没事,我就放心了。”

  乌雷看了眼那拙劣的画作就笑了,说:“可真有意思,他还是个文盲啊?跟你在一起玩,连字都不会写?”

  沈留祯脸上带着宠溺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说道:“她会,就是不太喜欢写字……本来她在武艺一道上已经是惊为天人了,若是文采再厉害……那可真是没有旁人的活路了。”

  乌雷见沈留祯这个表情,笑着说:“你总是将他夸的天上地下的少有,我很怀疑是不是真的,我们大魏最不缺的就是武艺高强之人,我总觉得是因为你没见识,夸张了……改天,你一定将他叫来比试比试,让我断断。”

  沈留祯好似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此时浑身轻松,叹了口气说道:

  “现在有了她的音信,以后总是有机会的。”

  乌雷又撇着嘴笑,说道:“要不是因为你说他武艺高强,我看你这个样子,还以为他是你心爱的姑娘呢。”

  沈留祯愣了一瞬,一双大眼睛茫然地看向了乌雷,说道:“她确实是女郎啊……而且还是与我定了婚约的未婚妻,我确实最喜欢她……这些……草民没有跟嫡皇孙说过吗?

  乌雷一下子傻眼了,脸上的笑容渐渐消融,像是看一个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看向了沈留祯,半晌手指在空中点了一下,说:

  “真的……你太会夸大其词了,一个女郎武艺高强?还是那种谁都比不过的,天赋极高?”

  “对啊……”沈留祯很是肯定地说。

  乌雷不相信他的话,“切”了一声,摆了摆手就要走。

  沈留祯连忙拎上了食盒,追着他问:“嫡皇孙为什么不信?”

  “女子天生体弱,你若是她聪明绝顶,我还会信一信,武艺超群那绝不可能了。”

  沈留祯不甘心,一边跟着他一边说:“真的,我说的是真的,她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我爹也这么说。”

  “那是因为你见的少……况且,孩提时男女的力气确实不差许多,但是长大了差距就会慢慢变大,她不可能成气候的。亏得我听了你的吹嘘,一心想给她个将军做一做呢。”

  沈留祯从未听过旁人跟他说过这个。

  在他的心里,谢元就是跟旁的女子不一样的,她注定了即便长大了也会跟别人不一样。

  此时听了乌雷的话,隐隐又有些担忧,万一她长大了真的力气不如男人们,当不成将军了,那她该失望多伤心啊……

  这么想着,他的心情也跟着伤心失落了起来。

第102章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谢家。

  谢夫人手里拿着了一个编织的八角彩球,神情恹恹地逗弄着一个摇篮里头的婴儿。

  八角彩球上的几个角都坠着铃铛,拿在手里一晃动,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摇篮里头的婴儿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随着谢夫人的手里的彩球移动,张着嘴笑了。

  可是谢夫人看着他,却好像并没有看他似的,神情恍惚,没有任何的反应。

  伺候她的婆子见她这个样子,出声指给她看说:

  “夫人……你看,小郎君笑了。”

  谢夫人恍惚的眼神聚了焦,转过头来看了婆子一眼,好像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于是看向了摇篮里头的婴儿,勉强露出了一个笑脸来,“嗯”了一声。

  旁边战战兢兢地坐在一旁的妾室,那个已经被纳了妾的丫鬟,拘谨地看着谢夫人。

  又看了看那摇篮里头自己出生不久的儿子,小声地说:

  “夫人……您是主母,以后这个孩子会说话了,也会管您叫娘的,别伤心了。谢家有了后,这是喜事啊。”

  谢夫人听了这个话,却没有丝毫的喜意,她轻轻地晃着手里头的彩球,看着摇篮里头的孩子说:

  “再管我叫娘,也不是我肚子里头亲生的……谢家是有了后了,可是我的元儿不见了。”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啪嗒嗒”地往下掉,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她这样一哭,屋子里头的人都慌了。婆子连忙劝她说:

  “夫人……别哭了,您忘了郎中的嘱咐了,不能再哭了……这可怎么得了。”说着就拿着帕子给她擦眼泪。

  谢夫人木愣愣地不动,眼泪却一点止不住,突然,她从余光中感觉一个黑影闪了过去。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门口,眼神中闪着亢奋的光亮,问:

  “你们刚刚看见了没有?我怎么感觉刚刚阿元从门口跑过去了?她是不是回来了,你们快去看看。”

  丫鬟婆子听了她这个话,脸上都露出了惊慌不忍的神色。

  她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朗中说她现在思念过度,总是有幻觉……这么下去,人就坏了。

  站在门口的丫鬟慌了一瞬,还是按照老规矩,连忙掀了竹帘子出去,到院子里四处看了看,回来之后在谢夫人期盼的眼光中,怯懦地回答说:

  “夫人……都看过了,没有女郎的影子,许是您又眼花了。”

  谢夫人听闻,亢奋闪着光的眼睛一瞬间变的漆黑无比,绝望让她的眼神黯淡无光,像是漆黑夜里,深不见底的黑潭。

  所有人看着她,都安静了,安慰的话说的太多,都不曾管用过,现在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了。

  就这样,屋子里只有婴儿偶尔发出些响声,谁都没有说话。

  谢夫人突然木然地出声问:“……我总是感觉她还在家里头,总是能看见些幻影……你们说,她会不会已经没了?”

  婆子一听吓了一跳。夫人若是这么想岂不是坏了大事了?家主再三安慰她,说女郎有能力自保,还骗她说,在哪哪哪找到过她的踪迹……

  就是怕她扛不住病倒了或者是想不开寻了短见……

  “呸呸呸!夫人!可不敢这么想啊!阿元肯定好好的,您这么说不是咒她呢么?!”

  谢夫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愧疚,心痛地说:

  “……那她为什么不给家里来个信呢,她不是说了,会给家里来信的么?……我真的怕……我这个当娘的,不应该逼她……若不然,她也不会离家出走了,都是我的错。”

  说着谢夫人便痛哭了起来,整个人像是被击垮了似的,哭的泣不成声。

  摇篮里头的婴儿似有所感,也跟着“哇哇”大哭了起来。

  小妾连忙吓得从地上爬了起来,从摇篮里头将孩子抱出来哄着他,怕他的哭声,惹得谢夫人不喜。

  这已经够乱了……

  婆子给小妾使了个脸色,小妾便带着孩子出了房门,走远了些,那刺耳的啼哭声也跟着远了,屋子里头终于清静了许多。

  婆子蹲下来,看着谢夫人,眼睛里头也有了泪水,说道:

  “夫人……阿元从小也是个孝顺孩子,虽然一时间想不开跑出去,她心里头肯定也是记挂你的,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跑的时候是没料到,可是以后知道了,后半辈子可怎么过意的去。”

  婆子说着,心疼地为她擦着眼泪,说道:“你听我的,即便是为了她考虑,也得打起精神来,撑住了,等着以后有再见的一天啊。”

  谢夫人哭得红肿的眼睛转了过来,迷蒙地看着她,半是希冀半是怀疑地问:

  “真的会有那么一天么?”

  “会的!只要您养好了身体……就总有那么一天的!”婆子斩钉截铁地说。

  谢夫人长出了好几口气,喘匀了胸中的痛苦,逼着自己打起精神来,说:

  “好……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