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甭加慧
说罢直接甩了帘子,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谢元看着轻轻晃动的帐篷帘子,神色郑重地抿了抿唇,丹凤眼中满是志在必得的坚毅。
……
……
天刚蒙蒙亮,沈留祯睡眼惺忪地站在了廊柱的旁边,已经站了许久了,忍不住张嘴打了个哈欠。
他刚刚捂了下嘴,抬眼就见乌雷已经从前头的朝堂参政回来了。于是连忙将大张着的嘴巴闭上,打起精神来冲着乌雷行了一礼。
要不是因为那双眼睛发红,因为忍了哈欠而续满了眼泪。恐怕谁也不知道他困成这样。
乌雷走到他跟前,忍不住撇嘴笑了,说:“有这么困吗?”
沈留祯一看自己已经露了陷了,于是直接惫懒地说:“从宫外往东宫赶,得多花半个时辰,比从前在您这里住着要辛苦多了。”
乌雷一听,叹了口气。眼神中有些内疚,一边带着沈留祯往学堂走,一边说道:
“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满了十二岁,就不是孩子了,是外臣。不能再留你住在这里。”
沈留祯笑着说道:“其实住在外头挺好的,比在宫里头自由。就是我从小就喜欢赖床,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乌雷说道:“这有何难,明天我放你一天假,就满足了你这个愿望。”
“那怎么能行,您还在这里起早贪黑的学习呢,我回去睡觉也睡得不安稳啊。”沈留祯很是认真地说。
“那你想等我一起?那恐怕一辈子都没有这个机会了。除非我病了。”乌雷说。
沈留祯跟在他的身边,见他仰首挺胸,走得气度华贵,并不像是有什么可惜的样子。
但是为了自己能心安理得地偷上懒,他还是试探地说:“要不……嫡皇孙称个身体不适,咱们一起讨个病假如何?”
乌雷嘴角带笑的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别想了,我若是不舒服,父王和陛下都得惊动,郎中都得挤一屋子,若是被拆穿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留祯听闻,叹了口气,说:“是啊……嫡皇孙不容易。”
乌雷见他揣着袖子,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于是笑着说:“可是你的病假我一个人说了算,不若现在就允了你的假,回去睡去吧。”
沈留祯说:“算了,我还是陪着嫡皇孙吧。现在合安他们都不来上文课了,能陪着嫡皇孙的只有我一个,我若是也不在,只留你一个人太孤单了。”
乌雷听闻,神色有些动容,一阵沉默没有说话。
他从小便觉得孤单,亲娘在他一出生便按照规矩赐死了,照顾他的是乳娘。
而亲爹是太子,从早到晚的忙在政事上,父子两个相处的时间,还没有跟大臣们相处的时间长。
虽然他知道他爹石余天真能理解他,而且父子两个都是一个环境里成长,彼此间的孤独感同身受。
但是奈何现实条件不允许。
他爹知道他,但是也只能看着他唉声叹气,愧疚一番,然后接着起早贪黑的去做自己的事情。
甚至他爹石余天真还跟他分享过过来人的经验——努力学习,让自己忙起来,多看书,就不会觉得孤独了……
至于其他的人,更不会在意他的心情。包括陛下,自己的祖父,还有身边的那几个鲜卑人伴读。
他们鲜卑人尚武,“伤春悲秋”这种情绪暴露出来会让人看不起,平时更是会努力忽略掉,提都不会提。
他父王那般的性格,已经让祖父和一众鲜卑部的大臣们很不满了。觉得他是被汉人教坏了,失了鲜卑人的勇气和血性。
所以他更是不敢表露出来,努力想做一个更像是鲜卑人的鲜卑人。
可是面上表现的再无所谓,终归还是渴望温暖的。
沈留祯就是他身边的一个异类,他细心,处事温柔体贴,而且难得是他真的懂你的心思。
而这样一个异类,还是祖父亲自带回来给他的。
乌雷有些时候在心里也不禁会吐槽:他的祖父——大魏的皇帝陛下,性情暴烈,想起一出是一出,总是前一段时间这样,后一段时间又后悔了又那样,喜好、政令前后矛盾的事情没少干过。
可是他是个英雄,是鲜卑人的战神,如今的大魏的天下,有一大半都是他打下来的。有这点小毛病又算的了什么,并不妨碍众人仰慕他。
第110章 君子和而不同
石余乌雷将这些纷乱的想法从脑海中挥去,看着旁边跟着的沈留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问:
“我听说你跟陛下身边的那个太监,名叫宗爱的走的挺近的?”
沈留祯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到这上头来,于是说:“也不算多近,当初进京都的时候,路上受过他的照拂,他又喜欢谢家的厨子做出来的食物,所以才来往多了些。”
乌雷将目光转了过来,看着脚下的路,说道:
“我父王特别不喜欢那个人,觉得他仗着陛下的信任,肆意践踏新政,靠着能跟陛下说得上话的关系,到处敛财,替人开脱走后门。父王已经因为他,跟陛下争吵过两三次了……他若是知道你跟他走的近,肯定会生气的。”
乌雷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我父王是太子,是储君,我希望你可以一直跟在我身边。所以长远打算,你还是离那个宗爱远一些。”
沈留祯听闻,眼睛珠子转了转,突然站住了脚,乌雷奇怪地转过头来看他,问:
“怎么了?”
沈留祯看着乌雷,眼神中的光亮闪烁,似乎很是犹豫。半晌才像是下了决心似的,又走上了前去,站在了乌雷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挨着他说:
“嫡皇孙,许是草民不该多嘴,可是嫡皇孙心向着我,我若是不说,又良心过不去,所以,若是有什么不中听的,还请嫡皇孙不要放在心上。”
乌雷见他说的这么严重,面容爽朗的一笑,说:“你尽管说,我没有那么小气。”
沈留祯看了看周围没有其他人,于是凑近了乌雷身边说道:
“若是有空,嫡皇孙该是劝劝皇太子殿下,莫要跟那个宗爱太过较劲。您刚刚都说了,他很受陛下的信任,而且……他跟陛下在一起的时间,要比太子跟陛下在一起的时间长多了。
这种人最是该小心对待,就怕他时不时的给陛下扇耳风,说太子的不是。
陛下毕竟是陛下,是太子的父,但更是太子的君。汉人有句老话,伴君如伴虎……”
沈留祯的话还没说完,乌雷就打断了他,说道:
“哎……这个你就多虑了,再怎么说,一个阉人也不会重要过亲父子去。而且我父王代理朝政十多年,作为太子功绩斐然,有目共睹。我祖父皇帝陛下也一直倚重他,信任他。必然不会出现你们汉人朝堂那种父子相残的局面的。你想多了……”
乌雷语气轻松地说。
沈留祯听闻,沉默了一瞬,便不再劝,而是叹了口气说:“希望我是想多了吧。”
他顿了顿又说,“君子和而不同,草民对待宗常侍便是如此。如果太子殿下怪罪我,草民便会如此作答。太子殿下一定不会跟草民计较,嫡皇孙放心吧。”
“君子……和而不同啊……”乌雷望着远处的白云,跟着念了一遍,似乎在咀嚼这句话的意思和用途。
半晌,他很是爽快地说了一句:“要不说孔子是圣人呢。他老人家说的话,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反正我也不喜欢那个宗爱。”就抬步继续朝着不远处的学堂而去。
沈留祯连忙跟在他的身后。
……
……
第二天,沈留祯依旧打着哈欠,无精打采的进了东宫。但是这一次在外头等了许久,都没有见乌雷出来,而是看见许多人进进出出的忙活。
他突然就想起昨天他们聊天时候说的话,心想:不会这么点背吧?昨天刚说要骗个病假,今天就真的病了?
沈留祯越想越着急,于是直接拽住了一个出门的小太监,问道:
“劳烦解个惑,嫡皇孙是生病了吗?”
那个小太监也是个汉人,含蓄的一笑,说:“不是病了,是喜事,咱家要去报信。”说罢就急匆匆地走了。
沈留祯一头雾水,但是却从那太监意味不明的笑容里,品出了一股子熟悉的感觉。
嘶~这种笑容里头藏着的是什么来着?沈留祯努力的回想。
他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地面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猛地一拍手,恍然道:
“这不是那什么么?……‘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沈留祯脑海中瞬间就出现了大人们许多不同的面孔,却有着跟刚刚那个小太监一模一样笑容的脸来。
沈留祯想起来之后,很是为自己的聪明和通透激动了一番,然后就立马蔫儿了下来,自言自语地说:
“嗯……表面上看我是明白了什么,其实什么也没明白。”
他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宫人,又是烧热水,又是换被褥的样子,完全摸不着头脑。
又等了一会儿,还看见了许多送过来的礼物……
这他就更不明白了。于是一双大眼睛睁得更大,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活脱脱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正在此时,却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小声的叫他:
“留祯!”
沈留祯寻着声音望了过去,就见石余乌雷穿着白色的中衣,在寝殿门口伸了个脑袋冲他招手。
沈留祯愣了一下,石余乌雷虽然没有他爹太子殿下那么注重仪态和礼仪,但是平时也是很大方爽朗的一个人,此时偷偷摸摸地就伸了个脑袋出来,像是一个做错事了的小偷似,实在是太违和了。
沈留祯愣了一瞬间,乌雷已经急切地冲着他招了两次手了。
他不自觉地就被乌雷这样的举动气氛所感染,心虚地看了看左右……
啊呸……他看什么看啊,明明是正大光明站在这里的人。
他恍惚过来连忙走了过去,刚刚站定抬起了胳膊准备行礼,就被乌雷拉着手一把拽进了屋里,然后关上了门。
沈留祯傻眼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乌雷将门一关,好像才觉得舒服了些,转而一眼神直接瞟到了沈留祯的腰下,问:
“你下头,早上会起来了吗?”
“什……什么?”沈留祯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很是迷茫。
乌雷一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于是得意地一笑,伸手点了点他说:“哎……我早就听说,汉人对于男女之事讳莫如深,不到成亲都不会教的。想不到,你的启蒙老师会是我?哈哈哈哈哈……”
他的兴奋溢于言表,直接跑到了床榻上,捞起来了一本厚实的册子,说道:
“来来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沈留祯天生喜欢书籍,一看有书看,顿时将那些理不清的疑惑抛在了脑后,走了过去。
第111章 至于么,这个表情?
乌雷直接爬到了榻上一盘腿,将那本厚厚的册子往膝盖上一放,抬眼看见沈留祯站在边儿上,瞪着一双不明所以的大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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