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柠柚
“无妨。”
颜鸢欣然接过。
御医院看似闲散,其实守备森严,所有入内之人都是严格监控的。
除了原本就生活在院内的人。
比如邱遇。
她今日本来就是两全之策,若她自己可以进去,那自然用不上邱遇,若进不去,她便拖着几个医徒,让邱遇可以有时间摸到小楼上去摸一摸。
这本来也是兵行险着。
邱遇毕竟曾经是楚凌沉的近卫。
“你能保密吗?”
“属下愿为娘娘效忠。”
时候尚早,事情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
也许是之前太过倒霉了,回程的一路上,颜鸢摸着怀中的文册,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走到一处拐角,她察觉到了身后忽然跟随了一道目光,顿时警觉地停下了脚步。
“娘娘。”
碧熙宫的那位宫女站在拐角处,显然是在等着她。
颜鸢道:“可还有什么事?”
宫女跪在她面前,生硬道:“皇后娘娘宽厚仁慈,奴婢感激娘娘为奴婢解围,所以有一桩小人之心想说与娘娘听,让娘娘好有所防备。”
颜鸢道:“说吧。”
宫女道:“她的师父洛子裘是陛下身边的近臣,朝夕陪伴陛下,素来对我们栩贵妃多有针对,今日的为难也并非第一次了。”
“寻常天子近臣,唯天子命是从,天子喜欢谁就奉承着谁,但洛御医似乎刚好相反。”
“打从我们家娘娘跟着陛下回宫,得了陛下宠爱开始,洛御医便视我家娘娘为眼中钉。”
宫女别有深意的目光望向颜鸢:“奴婢这么说,娘娘懂么?”
颜鸢:“……”
……懂。
第109章 他的妄想
颜鸢真的听懂了。
其实一切也并不是无迹可寻。
楚凌沉这个皇帝,有两件事情在民间广为流传:其一是他执政暴戾杀伐随性,是一个让满朝文武束手无策的暴君;其二是他是个痴情种,在边关遇险为民女所救之后,他把那位民女接回宫中,封为了贵妃,连带着拉扯她满门母族,惹来满朝众怒,昏庸无道之名日盛。
可但现在宋莞尔被关在佛塔里,他却没有再提起她半句,怎么看都不像是情深几许的模样。
如果宋莞尔一开始就是一个幌子呢?
再联想到他在噩梦之中,挽留宁白用的方式……
……嗯。
比寻常的兄弟情是要稍微激烈上一点点。
颜鸢的思路瞬间打开了。
可惜她并没有多余的时间与精力求证。
她只是一个打双份工的苦命伙计,回到望舒宫里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便被围了起来。
织造司的女官们已经又早早地在那里等候,她们又带来了许多新鲜的衣饰花样,同样是图纸与半成品结合,一件件拿到颜鸢的面前让她审阅。
女官们目光炯炯:“娘娘觉得哪个好看?”
颜鸢看不出区别,只能说:“都好看。”
女官们便把自己心仪的再捧到颜鸢的面前,引经用典文绉绉吹捧上一番,然后殷切看着颜鸢。
颜鸢只能道:“那便这一件吧。”
女官顿时喜笑颜开:“娘娘眼光独具,能跟随娘娘做事,真是奴婢们的福分。”
颜鸢报以温和的笑容。
她们嘴上夸得天花乱坠,如果演技再好一些就更好了,毕竟此刻她们的脸上写的是“娘娘真好糊弄,奴婢们简直太省事了”。
女官们又是笑容满面离开了。
颜鸢揉揉眉头,长长舒了口气。
阮竹看着颜鸢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了口:“娘娘。”
颜鸢抬头:“嗯?”
阮竹踟蹰道:“她们拿给娘娘的样式,与前年多有重复,而且许多东西是有行情价的,年年不同,她们每人手里头都有小私库,用库存来抵扣……”
颜鸢点点头:“我知道。”
她对这些衣服饰品香薰之类的东西是不大了解,不过她对别的东西并没有那么天真。
太后寿宴拨款众多,本来就是一场捞钱的盛宴,一块硕大的糕点落在地上,各路蛇虫鼠蚁岂有不叮咬的道理。
阮竹道:“娘娘便是脾气太好了,才由得她们无法无天。”
阮竹的声音带了哽咽:“奴婢就是怕娘娘吃亏,被人欺负了去。”
颜鸢抬起头看着阮竹。
阮竹的脸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眼底深处的忧思泛滥成潮,显然是担忧得不得了。
她叹了口气,反省是不是曾经每天抄经念佛忽悠她的时候,演得太过逼真了,以至于她越来越像是一只护崽的老母鸡,而她是阮竹眼里刚破壳的小鸡仔。
这样一想,不免有些愧疚。
“阮竹。”
颜鸢轻声开口。
阮竹红着眼睛抬起头。
颜鸢道:“我脾气其实也没有那么好。”
她摸了摸阮竹的眼睛,用指腹把她眼底的湿痕擦干,轻声道:“织造司原本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即便我事事严苛,推山倒海,披荆斩浪,你觉得能一帆风顺吗?”
并不能。
阮竹想也不想就摇头。
太后给的这差事原本就是个难差,多少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铺在这平静的水面下,颜鸢即便是能力卓著,也恐怕只能勉强维持。
若要一切顺利,还需等些时日,等她成为真正统领后宫的中宫皇后才有机会。
颜鸢轻道:“既然本就是淤泥坛子,何必去着急清扫些落叶枯枝?”
阮竹愣愣看着颜鸢。
颜鸢的嘴角勾起微笑:“我们先抓鱼。”
……
颜鸢没有时间与阮竹闲聊,她的袖中还藏着从御医院小楼摸来的文册。
她心里着急得不行,于是假借要批阅织造司的图样文书,屏退左右,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细细地翻阅那本册子。
只可惜,邱遇从小楼摸出来的只是一本名册,名册上虽然详细记录了不同时间之下,魁羽营的人员变化,但并没有记录他们所执行的任务。
颜鸢把那本名册翻了个底朝天,也只能隐约猜出来,当年这个魁羽营的人事调动并不频繁,一直到某年忽然消声匿迹,之后所有人似乎并没有被遣散,而是凭空消失了。
一般这种情况无外乎两个可能:
要么是死光了。
要么是转入地下。
魁羽营解散十几年后,还能出现在边关杀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第二种,先帝过世之后,有人吃了魁羽营为己用。
可惜区区一本名册,能够透露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
还是得多摸几本出来才行。
颜鸢在心底长叹了口气。
彼时天色已黑。
月亮刚刚爬上窗棂。
颜鸢的余光落在书桌上的一摞奏折上,忽然意识到今夜楚凌沉好像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准时报到。
今夜他不来了么?
还有这种好事?
正当颜鸢暗自庆幸拥有了一个完整自由之夜时,书房门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下一刻楚凌沉身旁的近侍公公便走进了书房,对着颜鸢俯首行礼:“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奴才传圣上旨意,今夜请娘娘自行温习功课,不可懈怠。”
颜鸢:“……”
他还真当自己是夫子了?
颜鸢在心底翻白眼,脸上挤出一抹遗憾的表情:“圣上不来了吗?”
公公道:“圣上偶感不适,去了御医院,今夜怕是赶不及过来了。”
御医院啊。
颜鸢顿时明了:“哦~”
公公又道:“陛下嘱托奴才提醒娘娘,勿要忘了五日之约。”
颜鸢满脸理解:“明白。”
他要装出帝后和睦的假象,所以初二还是摆驾了望舒宫,以彰显圣宠正隆。